隻因幼時記著有夜暴雨雷鳴時,裴知南抱著自己在那無聲落淚,裴逐鹿便也就是記住了‘阿娘怕打雷’‘阿娘會哭’。


    以往每逢雷雨夜,就算是正酣睡,也會醒過來爬到裴知南懷中。


    都不用說些什麽安慰話語,她隻要有樣學樣,用小手拍拍裴知南便好,她得叫她阿娘知道,自己也是在她身旁的。


    漸漸的,也讓小家夥養成了一種自我責任感。


    ——阿娘,也是我小家夥來哄噠!


    但是……


    裴逐鹿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好的,怎麽就要問這種問題涅?


    這不是為難我小家夥兒嗎?


    委屈嚶嚶嚶~


    於是乎,剛剛還在嘟囔說著話的裴逐鹿,突突打起了輕微的呼呼,好似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以此表明:


    ——啊?阿娘你在說蝦米?


    ——我已經睡著了哇,聽不見一點呀。


    “……”


    裴知南也是一臉神色凝滯,心中才升起的那片柔軟便也已經化成了濕濕軟軟的泥濘。


    這性子,可真就是跟李清明別無二樣!


    可看著小家夥那與自己極為相似的眉眼輪廓,以及麵容上真真切切的困倦,裴知南的心又是軟了下來。


    再惹自己生氣,再做多少蠢事,這小家夥終究也還是從自己肚中掉出來的一大塊肉。


    又如何不將自己阿娘放在心中?


    她不懂何為情情愛愛,連親情這種觀念都難以明曉,也向來不自認是個什麽好母親,在這個時候卻是突然多了種淡淡的期盼來。


    ……


    ……


    “哎呦喂,你幹嘛?”


    在書房一整夜都沒怎麽合眼的李清明,一早推開門便是就見到裴知南那冷幽幽似要殺人的目光,頓時有些忐忑。


    心中頓生疑竇,昨夜我都在時刻關注著外頭的動靜,難不成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發生?


    是又打了一架?


    打輸了,然後找我撒氣?


    李清明一下也沒了底,想想就有些發毛。


    卻不料裴知南隻是這般幽幽盯了一陣,竟就沒了下文,轉身就又進了裏屋。


    見得李清明忍不住撓了撓後脖頸,心想這妖女莫非是轉了性子?卻是不好將疑問說出口。


    “阿爹,阿爹~”


    已經在那做了好一會功課的裴逐鹿,三兩下就是蹦跳到了李清明麵前,“要抱抱!要抱抱!”


    在李清明麵前,小家夥是真的一心隻想黏著貼著,隻是一晚上沒見,就想念的緊。


    李清明彎腰將其抱起,略顯費力,大礙是無大礙,但多少還是有些‘柔弱無力’的。


    “我家小寶,早上可是餓了?”


    “餓……”裴逐鹿想也沒想地開口應著,緊接著卻又將的腦袋搖晃出了一片虛影,“小家夥不餓噠。”


    李清明又是怔了下,平日他家這寶貝女兒可是一天能吃個十幾頓也還說不夠的性子,有些時候看著她那圓滾滾的小肚子,李清明都擔心會不會撐壞了。


    但今天這個點了,居然還在說不餓。


    想起之前,李清明也是捏了下她的鼻子,笑著說:“怎麽,還擔心把阿爹吃窮啊?阿爹不是與你說嗎,你就算每天吃一頭牛,阿爹都養得起。”


    “才沒有,小家夥才吃不下一頭牛咧,”裴逐鹿一聽,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將臉藏進了的李清明懷裏,然後才低低說著話。


    還伸著巴掌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最多,隻能裝得下半隻。”


    李清明被逗樂了,情不自禁低頭親了口這萬分可愛的小家夥,“那阿爹就帶你去小吃半天。”


    “不要,”裴逐鹿又將腦袋探了出來,語氣低落,“阿爹一個人吃就好了,吃得多多的,飽飽的,小家夥不用吃的。”


    “小家夥平時吃得好多好多,害得阿爹吃不飽飯,都瘦了好多好多。”


    “都是小家夥不好……”


    李清明一時無言,他家這小寶什麽都好,就是實在有些敏感了,再加上又總是習慣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這種懂事,隻會讓他這當爹的更加心疼。


    “阿爹哪天沒吃飽飯啦?隻是這些日子太過忙碌,才瞧上去有些瘦了而已,”李清明安慰著,“要是你哪天吃的飯少了,阿爹才是真的一點胃口沒有,都不知道要瘦成怎麽樣子。”


    “你吃得越多越開心,阿爹的胃口才會變得更好。”


    李清明的這種安慰方式卓有成效,小家夥聽了便也已經抬起了頭,眼睛閃閃,“真噠?”


    “阿爹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李清明抱著小家夥就往後廚的方向走,有了小家夥後,他自己也會時不時下廚做些吃的。


    就問你看著自家女兒吃著你親手做的飯菜,說比外麵得到那些酒樓好吃一百倍,你樂不樂吧?


    反正李清明是樂在其中。


    “對了,你,你師祖呢……”


    路過側室的時候,李清明沒瞧見魚白薇,便問了句。


    “大大姐姐嗎?”


    小家夥也探頭左看右看,然後一拍額頭,“好像去,去後廚了的!”


    後廚?


    李清明一怔,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極為可怖的場麵,整張臉的五官扭曲得好像是要擠到的一起。


    三步並作兩步,拖著重傷初愈的身子,懷裏還抱著小家夥,竟讓他跑出了一陣風的效果。


    隨著離後廚的方向越近,他心中的不祥越重,隻因為附近空氣中的那股香味正慢慢占據著他的鼻腔。


    可他卻沒有一絲欣喜。


    “咦,好香好香!”


    小家夥卻是興奮異常,鼻翼聳動,用力嗅著空氣中的這股香氣,“阿爹阿爹,大大姐姐這是在做什麽好吃的嗎!”


    李清明的動了動嘴唇,沒能說出話來,這話他沒法直接接下去,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到後廚的路途不算遠,李清明很快就是到了房門緊閉地的後廚外,那濃鬱醇厚的香氣幾乎快將周圍的牆體木材浸透。


    李清明抬起手,想要先敲下門,半天卻落不下去。


    這時房門卻恰巧從內推開,露出魚白薇那張明媚爛漫的桃花臉,額頭上還沁著些細細的汗珠。


    這地位高崇的‘薇霜’劍仙,正端著個方形的木盤。


    “咦,徒兒你醒了啦?”


    “為師剛好為你煮了藥粥,正要去喊你得起來吃呢。”


    李清明扯起有些牽強的笑容,剛想開口,可眼角的餘光已經不禁朝著木盤看去,


    瞬間,


    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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