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裴知南來說,真正難的,其實是以怎麽樣的一個姿態,或者說的何種方式來拋棄裴知南的這樣一個身份。


    去做一位娘親。


    她現在也還不懂也不明白,但至少能有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簡易的方式。


    能讓她以另一種麵貌另一個身份,來與裴逐鹿身處同一視線。


    麵對著小家夥這耍寶似的討好,她這妖女,是真的認清了自己內心同樣也是有著一片溫軟。


    當裴逐鹿那濕潤的吻落在她臉龐上時,裴知南心中更是被一股難言的酸楚占據。


    明明是覺得極為高興的,可總是夾著酥麻的酸澀,以至於她有種落淚的衝動。


    壓根控製不住。


    這對正常母女來說隻是再普通不過的親昵,卻是她裴知南怎麽也無法做到的,難比登天。


    隻是一瞬,她便將落下的眼淚收了回去。


    裴逐鹿咯咯咯的笑聲,容不得她落淚。


    “妹妹,你好香喲~”


    “妹妹,你好漂釀哦~”


    “妹妹,你的小手好白好軟呀。”


    裴逐鹿可以說是完全繼承了李清明在某些方麵的性子,一點陽光就能各種燦爛,親完裴知南之後,更是整個人都貼在了她身邊。


    裴知南起初直接是一手將她扒拉開,可耐不住小家夥兒就是要一個勁地湊上來。


    許是因為厭煩倒懶得推開,裴知南最後也就任由她貼著了。


    更是就靜靜坐在那,看著她一下嘀咕這個好吃,一下嘀咕哪個好玩,似乎隻是這樣,裴知南怎麽看都不會覺得無趣。


    表情雖是淡漠,可落在一邊的狐尾卻在微微晃動著,姿態極為愜意。


    李清明坐在邊上,不聲不吭,覺得這一幕分外美好,忍不住掏出了畫架,三兩下便將其記錄下來。


    隻是,在他的畫筆下,裴知南的嘴角掛上了揉揉笑意。


    對裴逐鹿來說,是多個妹妹,多了個伴兒;對裴知南卻是體驗到了人生所未有過的美好。


    當察覺到她臉上藏著的笑意後,李清明更是覺得自己所做的決定沒有錯。


    哐哐哐。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


    “清明師兄,可要與師妹共進午餐?”


    是薑雲清的聲音。


    一瞬間!


    李清明才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整個屋子的溫度似乎都冷了幾度。


    他正暗道不妙,就見裴逐鹿已經一個閃身到了門前,開了門。


    “小小姐姐。”


    “哎,”薑雲清在小家夥麵前可沒有什麽清冷薑仙子的樣子,麵上盡是柔和淡笑。


    可在見到房間內麵容與裴逐鹿有著大幾分相似的裴知南後,這副笑容也是慢慢凝固住了。


    怎麽,還有一個……


    而且還是隻小狐娘?


    這是,李清明師兄又一流散在外的血脈?


    甚至還是半妖?


    這與小家夥身上的氣息極為相似……


    不對!


    薑雲清忽然轉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小家夥,竟也在她身上見到了狐尾狐耳——所以……她們是姐妹?


    怪不得清明師兄對小家夥的阿娘緘口莫言,原來是隻狐妖嗎?


    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雲清仙子,卻看過極其之多的情愛話本,當下就腦補出了幾本厚厚的人妖虐戀的故事。


    察覺到她的失神,小家夥也是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忘記了這回事。


    剛剛為了讓妹妹親近自己,她便顯露出了這般模樣,一時不由忐忑起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會不會還受薑雲清喜歡。


    可在等她看去時,竟在薑雲清眼中見到了比以往更多的喜歡,以及憐惜……


    猝不及防地發生這般狀況,李清明也是想要開口解釋兩句:“師妹……”


    話未說完,就被薑雲清抬手打斷。


    “師兄,你不用說,我都懂,我都明白。”


    薑雲清深深地盯著自己愛慕多年的男人,一副兩人心有靈犀的模樣。


    李清明直接是一頭霧水。


    啊?


    我話一句沒說,你就都懂,都明白了?


    李清明哪能懂薑雲清這戀愛腦的腦回路。


    在她眼中,李清明不顧人妖有別,與某位狐妖彼此深愛,這樣的清明師兄,她更愛了好吧!


    正如她自己一樣,為了愛情不顧世俗眼光,不顧一切。


    李清明,果然值得她薑雲清深愛。


    更甚至即便知道兩個種族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在堂堂正道魁首宗門內撫養孩子,這份膽魄,這份承擔,這份父愛……


    居然能讓妖族之女為他誕下兩個孩子。


    不愧是我家清明師兄!


    而此行說得什麽幫裴逐鹿找阿娘,其實也是為了再把另一個孩子接回家,世間又有幾個父親能做得到這一步?


    清明師兄,果真是世上最優秀的男子。


    也配上最優秀的我。


    從今天起,你薑雲清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至於原本的阿娘?


    不重要。


    感覺自家這戀愛腦師妹的眼睛都快流出蜜了,李清明也已經是滿臉黑線,他哪能不知道薑雲清是什麽性子。


    不是,你又在腦補什麽的?


    等下你被妖女揍了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雲清師妹,你若是沒事……”


    李清明再開口,想要救救這傻師妹,可已經完全以李清明之妻身份自居的薑雲清又是拒絕了,“師兄,師妹又不是什麽頑固之人,你無需擔心這些。”


    李清明:“……”


    擔心?我擔心什麽了?


    我是擔心你等下被妖女揍成豬頭!


    而在見到薑雲清一點沒嫌棄,而是蹲下身子,揉著裴逐鹿的腦袋表達善意的時候,李清明也是鬆了口氣。


    我家師妹還是有救的。


    “小逐鹿,你這狐耳朵好漂亮,可以給小小姐姐摸摸嗎?”


    “你看,這是我給你帶的新娃娃。”


    裴逐鹿猶豫了下,點點頭湊了過去,接著也露出了那種如釋重負的笑容——真好,這樣的我也沒有被小小姐姐嫌棄。


    接下去,薑雲清又是將目光放在了一邊未曾開口的裴知南身上。


    年紀比裴逐鹿更小,模樣也更精致一些,少了些許因為嬰兒肥的稚嫩感,瞧上去倒是跟自己以前有些相像。


    嗯,此女與我有緣。


    應當喊我一聲阿娘!


    薑雲清拿出一個原先是給裴逐鹿準備的手提蓮花燈籠,模樣極為精巧,一拿出來屋內就被淡淡的柔光籠罩,隱隱還有蓮花清香彌漫。


    上麵還有各種精致的畫像在那變化,如同走馬燈,卻有著迷人眼的美輪美奐。


    有這個,必定拿下!


    薑雲清自信滿滿,走到裴知南麵前,柔聲開口:


    “妹妹,”


    “你喊我一聲阿娘,我就把這個給你好不好?”


    ——


    ??????


    隻是一瞬間,李清明身上所有的寒毛都豎起來。


    這種話,若是在裴知南麵前對裴逐鹿說上一句,所要承受後果他自己都沒法預估。


    而現在直接對著裴知南說?


    師妹你是真敢說啊!


    這要是真應了,那他成了什麽?


    李清明一個閃身,就擋在了二人中間,“師妹,我不是早與你說了,莫要開這種玩笑嗎?”


    “玩笑?”


    薑雲清搖搖頭,“師兄,你也知道我向來是不說玩笑的。”


    她不知道多想從小家夥那聽見一聲阿娘,現在好不容易又多了個小家夥,她可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繞過李清明,薑雲清也爬上了軟榻,想要繼續用好吃的好玩的收買。


    小小年紀的,一看就好哄。


    等年紀大點可就不好辦了,剛好現在不記事,說不準就把她認成親阿娘了!


    這等機會絕無僅有,她怎麽能錯過?


    可一晃眼,薑雲清就發現這精致得跟個瓷娃娃似的小家夥,就坐在了李清明肩頭,用著一種極為奇怪的目光審視著她。


    居高臨下的孤傲,淡淡的蔑視,以及些許玩味……都被包裹在那猶如風雪的冷漠當中。


    薑雲清嚐試伸出手,想要將換到手裏的糖果遞到這個小家夥麵前。


    卻被一道狐尾直接掃開。


    這是……討厭我?


    薑雲清很清晰地感受到這種情緒,一時愣在原地——她這是哪討人厭了?


    容貌、家世、天賦都是九洲宮最高一檔的少女,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有使人討厭的地方,不是沒有人表露過這種情緒,而是在這兩個字之下,藏著的是深深的妒忌。


    不過,薑雲清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所謂赤心,隻要目標堅定明了,便可一路直通大道。


    “大抵是因為年紀如此小就離開了母親,所以有些認生,不易親近人。”


    “無所謂,我會出手!”


    “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們的親阿娘了!”


    在心中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薑雲清愈加堅定,同時肩上的擔子也重了些!


    “師兄!”


    “啊……啊?”


    李清明一直分神將注意力放在裴知南,生怕薑雲清惹得她不快,直接斷胳膊斷腿的,此時聽見薑雲清又這樣喊他,心頭又是一突。


    師妹,算師兄我求求你了,少整點活吧!


    我是真的怕你等下哭。


    “老在這閣中待著也是無趣,我們帶著這倆小家夥去到遠些的妖族大城中轉轉吧?給她們買買這邊妖族特有的物件回去。”薑雲清慢慢悠悠地說著,既然不好直接收買,那就日久生情。


    多接觸多接觸,這小家夥說不定就也愛粘著她了。


    薑雲清這算盤打的,李清明現在就算再九洲宮也能得見。


    他剛要拒絕,就見到裴逐鹿張著一雙水韻韻的眼眸盯著自己,“阿爹~小家夥也想出去玩。”


    “你與你小薑姐姐去,我在家……”李清明本想說他與裴知南留在家裏,卻不曾想到肩頭上的裴知南狐尾一動,直接將地上的小家夥卷到了他的懷裏。


    李清明及時抱住,也沒了借口。


    “妹妹,謝謝你嗷,你好貼心喲。”小家夥順著往上爬,坐在李清明的另一邊肩上。


    這種情形對她來說也頗為新奇,沒有半點覺得多了個人與她分李清明寵愛的念頭,反而想著自己是不是該下去,好讓妹妹獨享阿爹的雙肩。


    “走。”


    聽裴知南這樣一說,李清明無奈,也隻能踏步出了房間。


    就當是之前那樣三人逛街吧,隻是多了個薑雲清而已。


    而見到這一幕,薑雲清更是上心了,機會這不就是來了嗎?


    一到城裏,但凡是裴知南小手一指的東西,她全都買了下來。


    妖族特有的果實做成的糖葫蘆串?


    買!全買!通通買下來!


    妖族風格獨特的石雕玉刻骨扇?


    買!全買!你整間店我全都包了!


    薑雲清小手每一揮,就要會有個妖族老板一邊愣神一邊失笑。


    這麽傻的人族……


    哪來的?


    因為擔心放進儲物器後,這倆小家夥一時想吃不能直接吃到,薑雲清還將大部分全都提在了手裏。


    大包小包,直接是讓薑雲清像是雙手張開,提著沙袋練肌肉似的。


    搞得李清明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薑雲清是家裏奴婢跟著出門,“師妹,我幫你拿一些吧。”


    “師兄,”薑雲清一口回絕:“你還要抱著兩個小家夥呢,提什麽呢?”


    這時,一隻狐尾又指向了路邊一處圍聚了不少看客的攤位前。


    “諸位同族,隻要能破了在下這記錄,便就能在些藥材中任選其一,可都千年份寶藥!還有這些小玩意,都也是我在一處遺跡中挖出的,隨便你們挑。”


    攤主在那吆喝著,身後是一台類似是那種測力道的拳擊機的機器,不過卻是將沙包換成了一塊能回彈的質地堅硬的似石似玉的圓球。


    說是妖族城池,與凡間城池中擺攤的商販也並無什麽不同。


    很快就有幾個身材魁梧的妖族上前嚐試,出拳氣勢極為猛烈,可接著都是duang的一聲,被彈回的圓球一下彈飛出去。


    落在攤主提前布置好的軟墊之上,不省人事。


    “想要什麽?”李清明好奇地開口問裴知南,一邊的薑雲清卻已經用靈石開路,走到了機器前。


    “何須師兄親自出手?”


    “師妹我來便是,任它抵不過我一拳。”


    小小路邊攤,拿下拿下!


    薑雲清放下手裏的東西,小手揚起,已經開始期待起來晚些時候小妹妹喊她阿娘的場麵了。


    喝!


    必定,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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