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麽話,我還不能進步了?”


    李非有些惱羞成怒。


    張曉嵐便捂著嘴輕笑了起來。


    於是在圖書館的角落裏。


    李非便做出了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喃喃自語了起來:“此乃千古奇書也,其書牢籠天地,博及古今,上自大公,下至商鞅。其錯綜經緯,自謂兼於數家,無遺力矣。”


    看著李非搞笑的樣子。


    張曉嵐微微錯愕,眼睛又眨了眨,似乎開始重新審視著自己的男朋友,清澈的明眸中滿是驚訝。


    似乎兩個人那種剛見麵時的神秘感又出現了。


    “好,對不起!”


    張曉嵐嬌俏的說道:“考研吧,回頭給你報個班。”


    衝著李非眨了眨眼睛,張曉嵐也開始認真的看起了《聊齋誌異》,李非卻又看不下去了。


    “算了,心不靜,這麽難懂的書真的看不下去。”


    把手中的《淮南子》放回了書架,李非拿起了一部《金瓶梅》看了起來,這次感覺好多了。


    張曉嵐便低著頭,捂著嘴,嗬嗬嗬的輕笑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


    李梅也來了,她穿著一身大紅衣服,紅色羽絨服,看上去整個人氣色都紅潤起來了。


    張曉嵐扔下書,跑了過去,親昵的輕笑了起來:“新娘子來了。”


    李梅婚後第一次出現,看上去婚姻美滿。


    兩個女人便親昵的挽著胳膊坐了下來。


    名校畢業的李梅眨了眨眼睛,好奇問道:“你倆約會怎麽跑到圖書館來了,你倆要考研啊?”


    張曉嵐無辜的說道:“我是不想來的,是他非要來!”


    然後她們便笑成了一團。


    李非撓了撓耳朵,淡定的說道:“這裏是圖書館,請你們不要喧嘩,注意一下素質。”


    兩個女人趕忙點點頭,憋笑更辛苦了。


    李非再次合上了書,悻悻的念叨了起來:“都怪你們,想好好看會兒書也不行。”


    這下子連《金瓶梅》也看不下去了。


    當俗事纏身,看書便成了一種奢侈。


    張曉嵐還在忍著笑,李梅卻嗔怪的說道:“你快算了吧,非哥,我認識你多少年了啊, 打小你就不喜歡看書!”


    “快別裝文化人了,走吧,咱們去逛街。”


    李非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很快又泄氣了:“算了,不看了。”


    還了書。


    三個人從圖書館裏走了出來,沿著大學城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李梅提議去吃火鍋的時候。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張曉嵐接起了電話,交流了幾句,然後便向著李非輕聲說道:“老公,我哥讓咱們去家裏吃飯。”


    李非和李梅同時愣住了。


    李非還沒說話,李梅趕忙搶著說道:“好啊好啊!”


    說著。


    李梅便苦口婆心的勸說了起來:“趕緊的吧,你們兩個先回家換件衣服,買點禮物。”


    “非哥,你見到曉嵐的哥哥好好跟人家說,別犯倔!”


    李非便平靜的答應了下來:“好。”


    三個人在火鍋店門前分開。


    李非和張曉嵐回到了家,準備了一番,又一起到樓下的超市裏買了些水果,便向著海濱新城的方向開去。


    上午十一點多。


    高檔別墅區的門禁,比往常森嚴了許多,濱海公路上還殘留著上一次風暴潮留下的痕跡。


    開著車通過了門禁。


    李非隨口問道:“你哥什麽意思啊?”


    張曉嵐輕聲說道:“不知道啊,隻是說讓咱們中午來家裏吃飯,興許是同意咱們的事兒了?”


    李非應了一聲:“希望吧。”


    片刻後。


    聯排別墅靠海邊的一幢。


    按了門鈴。


    門打開。


    穿著一身居家服飾的張曉軍走了出來,雖然仍舊不苟言笑,可態度卻十分溫和。


    四目相對。


    氣氛略有些一些尷尬。


    張曉嵐趕忙說道:“哥。”


    張曉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進來吧,下次別帶禮物了,我這什麽也不缺。”


    張曉嵐趕忙答應了一聲:“哦。”


    走進了家門。


    門關上。


    李非這才發現裝修古樸典雅的別墅客廳裏,早已經擺上了茶具,還點了一爐熏香。


    書香門第的氣息撲麵而來。


    女主人卻不在家,


    李非和張曉嵐在沙發上坐下了。


    張曉嵐好奇問道:“哥,嫂子怎麽沒在家?”


    張曉軍便輕鬆的說道:“你嫂子有點急事出差了,過幾天才回來,來......喝茶。”


    隨著張曉軍拿起了紫砂壺,給三個人倒了一杯茶,李非低頭看了看,認出了這茶的來曆。


    是武夷山純種大紅袍。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非用眼角餘光看了看自己麵前,這位儒雅嚴肅的大舅子,輕易看穿了他的謊言。


    李非敢肯定方翠柔並沒有出差。


    她就在臨海。


    接下來讓李非意外的是,張曉軍開始過問兩個人的感情,氣氛竟然變得溫馨了起來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非隨口應付著,一邊琢磨著這位爺真實的意圖。


    果然。


    一壺茶快喝完了。


    張曉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更加溫和的說道:“李非啊,你們新海集團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圖窮匕見。


    張曉軍稍微露出了一點口風,李非一下子便回過神了,忽然明白了這位大舅子的意圖。


    他這是看上新海集團的資產了。


    看著張曉軍臉上虛假的笑容,李非知道他想要什麽。


    張曉軍想要臨海集團的總部大樓,舊廠房,旗下的一些地皮,還有建成於上個世紀90年代的幾十幢老舊家屬樓。


    廠房,地皮,這些可都是很值錢的資產。


    老邁的雄獅已經奄奄一息,鬣狗群和禿鷲便會蜂擁而至,開始一場瓜分盛宴。


    可是在這場盛宴中,張家的亨通銀行和方翠柔供職的大風證券因為體量不夠大。


    所以她們的位置不太有利,大概率隻能吃點殘羹冷炙。


    所以李非明白張曉軍的意思,他想讓李非裏應外合,吃下這些地皮中的大部分。


    這件事的可操作性還是很高的。


    沉默了片刻。


    李非便反問道:“新海集團欠下了30幾億的債務,你們能拿出多少錢?”


    新海集團一旦進入破產清算程序,肉就已經在案板上了。


    想吃下新海集團的優質資產,就得承擔債務。


    這是行規。


    可行規是死的,人是活得,總是有漏洞可鑽的。


    當李非認真了起來,張曉軍立刻抖擻起精神,連聲說道:“債務不是問題,我們的資金很充裕。”


    看著他不停眨動的眼睛,李非知道他在撒謊。


    稍一思索。


    李非又退了一步,沉聲說道:“你們有方案嗎,廠房和地皮低價轉讓給你們,員工你們打算怎麽安置?”


    當李非說出員工安置這樣的字眼。


    張曉軍神色有一點意外。


    李非便看著他儒雅的臉,更加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幫忙,也可以跟你們合作。”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新海集團的3800名員工你不能辭退,你得給他們留一條生路。”


    “就算是要遣散,你也得把錢給足了,我不管你是買斷工齡,還是直接給遣散費,你不能斷了他們的活路。”


    李非說這話的時候是很認真的。


    “上有老,下有小,誰都不容易,我不能讓臨海父老指著脊梁骨罵我,也不想讓人刨了我家的祖墳。”


    毫無疑問員工安置,是一大筆很大的開支。


    於是張曉軍卻僵住了,他看著李非的神色,充滿了嘲諷,就像是看著一個思想頑固的白癡。


    融洽的氣氛很快消散。


    僵硬中。


    李非目光變得幽幽,看著張曉軍的樣子充滿了悲憫,就像是看著一個沒有靈魂的可憐蟲。


    兩個人各自堅守著自己的價值觀,卻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張曉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垂下了雪白的脖頸。


    古樸的大客廳裏檀香嫋嫋。


    李非忽然警醒了過來,當自己左右騰挪,施展了渾身解數之後,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


    最終李非又回到了同樣的關卡麵前,這關卡叫做義氣,以及良心,還有作為一個人類的底線。


    猛然間。


    李非心中又通透了一些,開始拷問自己的靈魂,其實這道關卡根本就繞不過去,這便是人道,也是天道。


    在良心和利益中間,隻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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