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並不獨屬於人類,也是這群異常好鬥的土雞的秉性。


    一死、一重傷的榜樣,瞬間,就叫它們明白眼前的人不好惹!


    後麵,窮凶極惡的,振動著曾經被剪過,又長長了的翅膀,撲騰到半空的公雞們,立刻都不惜扭傷翅膀上的肌肉,也要改變滑翔方向,好似漂移技術驚人的賽車手。


    在安全地點落地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所有雞都收斂了鋒芒,都不敢再麵對獅子王,都開始低頭啄糧食吃飯。似乎,還都覺得被他看著就如芒在背,都神同步地裝作要去遠處覓食慢慢遠離他。


    養殖場深處,雞場的主人聽到了動靜,急匆匆趕過來。


    那牧羊犬與人無異,聽主人遠遠地高聲問:“買雞的嗎?小心雞!”知道主人正在趕來,立刻精神抖擻、狐假虎威地跑出來,對著雞群凶惡地狂吠。


    待主人出現在視野裏,立馬又勇往直前,抵近雞群進行驅趕。


    雞群對它色厲內荏的犬吠充耳不聞,隻是畏懼獅子王,繼續裝作去遠處覓食,很要麵子地做戰略性轉移,很快越退越遠。


    牧羊犬越發得意洋洋,佯追三四米見好就收,站在半人高的小土坡上如沐春風,陶醉地眯起了眼。


    大抵是在遐想:老虎不發威,它們平時都當它是病犬,實則它那都是讓它們,叫它們幫忙撓癢癢而已!因此,它屹立在黃昏的金輝下,就像鍍了一層金,隻覺得四肢穩健,絕對不至於再顫抖。


    在獅子王高聲回答遠處雞場主人“是的!”之後,再次無聲的鄙視中,它驕傲的神態眨眼間更上幾層樓。大概覺得它四條狗腿頂天立地,乃是擎天之柱!雞場有它,絕不會倒!狗,是會笑的,會自豪、會驕傲的!這隻狗,同樣如此。想到這,它笑得更加高級,笑得很慈悲,笑得與世無爭。


    雞場主人終於來了,一來就上上下下打量獅子王四人,有些緊張忐忑地問:“沒事吧!這挺危險!”


    獅子王道:“沒事!”旋即,拎高了手裏的雞,又伸平了右手食指指被他重傷,臥在地上垂死掙紮的那隻,歉疚道:“不好意思!你這裏的雞太凶,見人就啄!簡直不像雞,叫戰鬥機才很恰當。”


    李星星立馬掏出手機,豪爽地道:“這兩隻我們買!我們還要兩隻母雞熬湯,多少錢?收款碼呢?”


    養殖場老板一見她和蔣繁雪的大長腿,整個頭腦都短路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什麽錢不錢的?看得上就拿去吃,我是在乎兩隻雞的人嗎?”


    他那聲音像是被人控製了,眼光也好似被李星星和蔣繁雪穿了絲襪的大長腿拉出了無形的糖稀。


    這也不能全怪他,所有難以見到真正的美女的人,一旦見到了,都會像看到一場極精彩的電影。


    好在,他很快就回過了神,重新變得十分正經。指著遠處的雞群,還有更遠處看不見的很多群土雞,帶出了中原官話的口音:“我這些雞可瞎(方言,壞的意思)了!去年有個醜女來買雞,被雞撲起來把臉抓花了!那醜女當場就揚言要告我,要求我賠她兩百萬,我哪有那麽多錢!她不管,說她都移民美國了,好像成了美國人,就高人一等。幸虧,她請的律師經常被老婆抓傷臉,很有經驗,看了她的臉,說多少夫妻吵架,男的被老婆撓花了臉,比她的都重,都不留疤的,她如果非要打官司,會很尷尬,因為,官司沒開始,她的臉就會好!說隻要去醫院開點藥膏,花不了幾十塊錢,他對這很有經驗,不如和我和解。在他的撮合下,我隻賠了那醜女藥膏錢,外加兩千塊錢作為她受到驚嚇,以及短時間內不能摘口罩的精神損失費。等她走,她請的律師才和我說,什麽玩意?動不動就跟他講,她都移民美國了,說她的臉肯定是用了太多化妝品,比人爪子尖的雞爪子抓在上麵打滑,才留下那麽淺的皮外傷……”


    蔣繁雪忍俊不禁,抿抿紅唇優雅地淡笑道:“幸虧,沒有抓傷人的眼睛,你這裏的雞真的太凶了!”


    養殖場的老板是有家室的人,兒子都已經讀大學了,對她們的美腿隻是純粹的欣賞,那是雄性動物的本能。就像羊見到草場,第一本能準是看草場怎麽樣。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他的雞不要錢,現在被冷風一吹,再看她與李星星,立馬就記起紅顏禍水,認為她倆是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於是,隻向獅子王自我介紹說:“我姓孫,叫我老孫就行!”獅子王不抽煙,十分禮貌地拒絕了。


    孫老板隻好不再客氣,他自己一小會不抽就渾身很難受。在風裏抽了一口剛點著的煙,又覺得一根不過癮,好似人太口渴,嫌用吸管喝水太慢,立刻又撿起平日的老習慣,把不抽煙的獅子王謝絕的,他沒送出去的煙也點了,兩根一起夾著抽,立時渾身舒坦!極陶醉地點著兩根像剪刀的香煙,誇讚獅子王說:“你這習慣好!我兒子從小起,我也管得嚴。他敢學抽煙,我能抽腫他的嘴!”


    獅子王卻歎說:“我以前也抽煙。前兩年,我未婚妻因為我姐,時不時就會忘記我們倆的感情。那隻有一個解釋,就是我姐拿她母親威脅她,逼她吃了什麽可以嚴懲人回憶某些美好往事,讓人的神經係統形成條件反射的藥,還不能告訴我。我每次去逼問我姐,我姐打死都不開口,最後,我隻能不停抽煙。好在,她不說,我也總能叫我未婚妻觸景生情,回憶起我們倆許多美好的往事,重新愛上我。我未婚妻雖然從不嫌棄我抽煙,但我知道她不喜歡,在她差不多徹底好了,我沒必要逼問我姐以後,我就戒了煙。決定不抽,就絕對不會再碰。沒有這點毅力,我也走不到現在。”


    李星星、蔣繁雪立時側目,蔣安琪更是驚異地張大了嘴,幾乎是仰麵朝天去看他,期待他接著講。


    孫老板沒想到自己讓根煙能揭人傷疤,怔了幾秒後,隻好幹咳一聲,扯開話題,指著遠處他那狐假虎威過頭,忘記自己斤兩,深入敵陣去耀武揚威,反被雞群一路碾殺撲啄的牧羊犬,說:“這德牧太慫了!”


    旋即,他又點頭道:“也怪我養的這些雞太凶了!不知道是什麽品種,就跟以前的中華田園犬沒有名字,一律叫土狗一樣。我從江西山裏買第一批雞仔來養時,有問老鄉,可老鄉說不就是土雞嗎?土雞不都一樣嗎?肯定不對,有機會我得找個專家問問。這些雞實在是太好溜達、好鬥了,食量驚人,長得卻賊慢,好在吃起來噴香!遠比我小時候北方老家養的土雞香,口感也更好,咬上一口,你們就會知道以前吃的雞,都不配叫雞!就像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侖蘇。”


    蔣繁雪、李星星忍不住再次深深地看向落寞的獅子王,心說:“也不是所有德芙巧克力都配叫dove,更不是所有男子都配和他比,世上有且隻會有他一個!”她們倆都不肯將就,因此餘生已定。


    孫老板又抽了口煙,盯著看被獅子王重傷在地,正在蹬腿的雞,眼光裏讚賞,“平常也就我們當過兵的人,才有這份殺氣和腳力!可惜,當年我在海軍當兵,那叫一個窩囊!敵人都欺負到我們鼻子尖了,愣是不能開第一槍!我就是氣不過,才退伍來辦養殖場。我就是要弄個地方能隨時先出手!不用雞招惹我,我看誰不順眼就會動手,一出手不是秒殺就是重傷!心裏頭別提多舒暢了!”


    獅子王沒想到他當過兵,當兵時受的憋屈竟然要這麽宣泄,唇角微牽:“我曾經也是憤青,可我很快頓悟一件事:最終的贏家,往往並不是風頭一時無兩者,而是臥薪嚐膽、韜光養晦、秣馬厲兵的堅忍者。最猖狂風光的人,並不是最可怕的,你暫且忍他、讓他、捧他,不知不覺間,他就會迷失,被架到鍋裏煮也不自知,萬劫不複的結局就注定了!想來,你們當年被美帝欺負已經夠窩火,更加受不了美帝放的狗也敢對我們猖狂,常常會忍不住想出手教訓美帝放的狗。可,即使和那些戰爭代理人開戰能夠完勝,也不會有什麽實質的好處。打贏了,狗主人會控製輿論,譴責我們挑起戰爭、侵略鄰國,在國際上孤立我們,同時,徹底駕馭戰敗的狗,叫那隻狗極力消耗我們。我們是一點好處都撈不著;打輸了,狗主人更會立馬對我們落井下石,很可能直接萬劫不複。”


    “許多老首長想知道我們這一代年輕人怎麽看。我回答說,成非常之事,必須忍非常人所能忍。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咱們中華文明的源頭——《易經》中,有個重要的精髓叫做‘潛龍勿用’,說的就是:勢頭雖好,但自身還不足夠強,時機也不成熟,就必須善於蟄伏,否則,就算不至於自取滅亡,也會招來無盡麻煩。我還說,我們要好好學深得此中精髓的司馬懿和德川家康。問鼎至尊的最頂級的政治美學,正是潛龍勿用、臥薪嚐膽、韜光養晦,時機一到,一擊必殺!一戰定乾坤!總有一天,不理解我們的人會再次見證:苦心人天不負,三千越甲可吞吳;有誌者事竟成,百二秦關終屬楚!那些老首長聽了,都沒有再說話。他們就算活不到那時候,應該也可以瞑目。”


    “喔!”孫老板如同白日見到了鬼!眼前的年輕人的位麵高得直令他仰望,一席話就令他醍醐灌頂!


    頓了兩秒,獅子王又挺自責,“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隻會說漂亮話的人並不少!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誤導那些老首長,叫他們因此把整個年輕一代看得太好了。我隻能保證自己能知行合一。有次,我與一位老首長坐在一家銀行門口左邊好幾米遠的階梯上歇腳,那銀行的保安不讓坐,我們沒聽,他去拎了桶髒水,潑在我們背後,叫髒水沿階梯往下流,想趕走我們,最後一下子潑高了,潑在了我們身上……老首長試探我說:‘你可以打電話,把他們南京分行的行長叫過來!’我說:早年,蔣經國先生在渭南火車站候車,因為小事被站務人員拖走、暴打了一頓,他的秘書幾度想要說出他的身份,都被他製止。事後,他的秘書還想找主管部門算賬,蔣經國先生苦笑說:‘算了!國家治理成這個樣子,已經夠丟人了。’我們現在好很多,可我也應該學學蔣經國先生。雖然他們國民黨敗了,我們也得正視並且善於吸收他們的優點!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他們看到我尊重、肯定他們,更好相處!我看了他身上的區區髒水,反問:我們是害怕髒水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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