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頓時茅塞頓開,越發崇拜地驚呼:“阿秀哥哥,你好厲害!記得這麽多東西!獅子王慘然一笑,他童年但凡背錯一點,鐵定要挨十幾記荊條,勢必見血!而且,不能吃飯。他怎麽敢不記勞?


    又一次封印了至暗的回憶,暗自告訴自己要向前看,開始教安琪小朋友手工課,用植物折草鳳凰。


    坐在輪椅上毫無知覺的林奈奈,才最心靈手巧,特別擅長折紙、草編和瓷胎竹編。


    他會這手藝,就是林奈奈教的。以前,他們倆玩這些就很快樂。


    人就是這樣,越單純越快樂!


    沒有紙和草,他們倆麵對一把沙子,也總能發現許多不一樣的漂亮小顆粒,玩得很默契、很開心。


    一起守著一杯白開水,也可以好幸福地一起觀賞水中懸浮的雜質,說那是水裏麵的小星星。但凡是自來水,其實,都有很多塵埃般的雜質,別人都視而不見,隻有他們倆總能像探索宇宙一樣欣賞它們,樂此不疲。


    哪怕,什麽外物都沒有,他們倆相互玩對方的指甲或者手指頭,也都覺得很有趣、很溫馨。


    等安琪小朋友學會了,在他麵前雀躍不已,滿臉都是成就感,玩得差不多了,也歇得差不多了,他才溫柔地說:“我們繼續走,多鍛煉鍛煉身體,不能像別人一樣不是坐就是趟,那樣四肢都要退化了!”


    安琪小朋友“嗬嗬”笑著,很愉快地答應說好,幫忙推著林奈奈,跟著去他與林奈奈以前經常去的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風荷賞荷。


    孫老師才現身,陪著笑打招呼。獅子王隻好隨便她跟。


    到了曲院風荷,他教安琪摘片荷葉,撕掉邊緣,口含礦泉水往荷葉的莖裏吹,證明《愛蓮說》中講的“中通外直”。


    安琪就又收獲了一個小花灑,玩得好高興。


    等到她玩膩了,聊完閑話,獅子王問:“知道為什麽說‘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嗎?”


    安琪小朋友當然不知道!很誠實地搖了搖可愛的小腦袋,接著,蹙著眉甜糯糯地說:“不知道呀!”


    然後,難以自製地當麵吃起了指甲,小臉上精致的困惑越發得濃重,更可愛地問:“對呀,阿秀哥哥,為什麽?你既然問我,那就一定另有深意!”


    孫老師那時又一次懵了,心想:“這也有什麽深意?我怎麽不知道!”


    總裁大人溫柔地說:“那是因為楊萬裏要送的朋友林子方太沒有眼光,非要主動去地方任職。楊萬裏當場寫下這首《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就是要告訴他,隻有和自己人抱團留在皇帝身邊,才能彼此關照,得到皇帝的賞識,官運亨通、仕途通達。而選擇遠離權利中心,結局會大不相同。”


    就在這時,安琪的數學老師劉老師也找來了!正趕上總裁大人,也就是獅子王,從這句詩出發,開始淺談做生意的規模效應,從荷蘭的花卉和蔬菜產業,說到深圳大芬村的油畫產業,又從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說到明麵上的全球金融中心——華爾街……他隻需要安琪先了解。這就是安琪小朋友很普通的一天的一段基礎課。孫老師和後到的劉老師聽得自卑極了,從頭到尾都沒敢插嘴。


    可沒過幾天,劉老師好像不甘心被一個小年輕唬住,不惜請假,又來家訪了!


    蔣繁雪再一次接到他的電話,煩得不行,說在家裏。


    他登門拜訪時,安琪小朋友正坐著小板凳抱著小糖豆,在家裏在和獅子王聊金錢觀,講她小時候好稀罕蒲公英,因為,她從來都沒見過。


    直到上了幼兒園大班,跟姐姐去瑞士度假才見到,可,越往前走,蒲公英越多,走到森林邊時漫山遍野全是!


    她吹得腮都酸痛了,還不見少!就再也不稀罕蒲公英了!


    她知道自己家的錢,換成一百元一張的紙幣,比那些蒲公英還多,因此,更不稀罕,誰愛要誰要……


    當然,她隻是這麽一說,別人真要,她肯定不願意真給!


    除了最後的“誰愛要誰要”,她的話挺有道理。


    可沒過幾分鍾,她又說了句類似“悔不該生在帝王家”的話:“生在有錢人家真倒黴!一點都不溫馨!”


    接著,不知道怎麽回事,搖身一變,又變成了經常問老百姓何不食肉糜的磚家,真的問老百姓吃不起蔬菜,為什麽不吃肉?


    劉老師作為資深婦男,承包幾乎所有家務已經30多年,天天買菜,知道當時除了土豆、胡蘿卜、白蘿卜,幾乎所有蔬菜,價格是平時的好幾倍,豬肉價格漲幅沒有蔬菜大,也有平時的兩倍多,讓很多人嚐到了做韓國人的滋味,一時之間都不好意思再嘲笑韓國物價高。他很想聽獅子王解釋。


    沒想到,總裁大人能動手,輕易不動口,直接帶安琪小朋友去掏了一下午垃圾桶。


    出門前和她約定:賺到錢之前,不準坐公交、不準吃飯,隻準喝公園裏的水,腳磨起泡也絕不準哭。


    大概,他無法目睹幼稚影響自己的學生生存。


    總裁大人隨便他跟著,當他是空氣。他覺得隻要能跟著就行。


    安琪小朋友起初覺得自己超有麵子,可以叫他破天荒地把林奈奈姐姐留給她媽媽照顧大半天,專門隻帶她出門體驗生活的艱辛,毫不猶豫,立刻開心地答應了,一路雀躍不已,可走了兩小時就累蔫了,心裏都覺得那天走的路,比自打記事起走的路加起來都多。後來,腳底果然磨出了水泡。


    但她答應過絕對不哭,自然要信守承諾。堅持繼續掏垃圾桶撿瓶子,把蓋子擰掉,把空瓶子擰癟,再擰上蓋子,好節省空間,讓她撿到的裝洋蔥的大網袋能裝更多塑料瓶,爭取能掙夠一頓飯錢。


    至於劉老師,他為了能一直跟著,主動充當起了負責拎大網袋的人,緊跟在後麵,倒也算是融洽。


    辛辛苦苦撿了一下午,還不算完,賣不出去,就得挨餓!


    隻好又走了很遠的路,走到晚上八點多,才找到廢品站賣掉,三個人才賺了7塊1毛錢,老板抹零給了7塊。


    安琪小朋友聽吩咐,用撿到的筆芯在手心算了一下,一個飲料瓶還不到6分錢!


    總裁大人由她沉默了一會,才溫柔道:“走,去超市,看我們三個人能買什麽吃的。”


    劉老師那時就明白,他教安琪大半天,勝過他教安琪十年。


    帶著7塊錢的現金,總裁大人牽著噙著眼淚,一直堅忍著不哭的安琪,去超市看各種商品的價格,還是靠步行。因為,坐一趟公交,隻能剩下1塊錢。


    到時,超市快要打烊了,但因為當時的蔬菜和豬肉價格太貴,仍然剩下很多還沒有賣出去。


    人們對著蔬菜和豬肉各種觀摩,大多買得挺為難……


    總裁大人說:“安琪,你現在可都看到了:7塊錢,連最便宜的豬皮都買不了,隻能買一點小青菜。”


    旋即,側頭又凝視著安琪說:“你也知道了咱們用最低級的方式賺錢多麽不容易!”


    安琪小朋友抬袖子用袖角抹了眼淚,用力地點了頭。


    總裁大人才幽幽道:“那你以後還浪費食物嗎?你一頓飯就能浪費無數瓶子!”


    安琪小朋友頓時好愧疚,保證以後珍惜所有食物,再也不挑食、不剩飯。


    總裁大人點點頭,這才牽著她的小手,三過她最鍾愛的甜品區而不入,直奔臨期貨架,選了售價6塊9的五連包方便麵。


    離開超市後,總裁大人教安琪撕開方便麵的袋子做容器,去公園找直飲水泡了吃。


    沒有筷子,總裁大人本想折幾根樹枝用,可四下幾十米範圍的樹木都太高,灌木的枝子又都太細太軟。


    眼看隻能用手,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負責保護他們的,他和安琪家的便衣保鏢,忙通知開車等在公園外的人,湊足三雙吃外賣多的筷子送來。


    人走後,總裁大人說:“假如,我們淪為普通人,就不會有人這麽殷勤地立馬送上筷子!”


    劉老師整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震撼,都記不住自己是怎樣陪著魔都金字塔尖尖上的千金小姐,吃完一袋涼水泡麵,最後喝完湯的。


    不要奇怪他們會把方便麵湯全喝完。一刻不停地走一下午又一晚上的路,滴水未進,那時,水對於二小姐蔣安琪也是極寶貴的。她一邊忍眼淚,一邊仰著脖子,喝得一滴不剩。


    總裁大人見她喝完了,很溫柔地給她抹了嘴角的一粒泡麵渣,說:“我們再堅持一下,走回家!沒有賺到足夠我們享受的錢,我們就該承擔後果!可以慢慢走,在路上,我給你講故事!”


    安琪頓時又好幸福,牽著他的手,一路歡聲笑語不斷。她跟著他,總有很多叫她不在乎小腳丫磨出水泡的快樂。


    劉老師跟他們到家裏,仍舊沒能說出任何計劃好的說辭。最後,隻好任由蔣繁雪安排保鏢送他回魔都。


    幾天後,孫老師又鼓起了勇氣,帶年級主任來家訪,來搶他們的搖錢樹。


    她來之前,告誡自己無數遍:一定要敢於開口,敢於亮劍!敢於展示自己學校的優勢!要讓他知道,他再怎麽優秀,也隻是一個人,不可能麵麵俱到!再說了,他都沒有個課堂,教安琪就跟打遊擊似的,很不正規……


    她與吳主任再次找到獅子王和安琪時,是在動物園。


    吳主任挺有壓迫感,在獅子王麵前侃侃而談,不亢不卑,甚至,喧賓奪主,搶著給安琪講各種動物叫什麽,有什麽習性。


    到了鹿苑時,他又賣弄起趙高指鹿為馬的曆史典故,心想:“你看,不知不覺間,我也能給小孩子講講曆史什麽的,叫小孩子聽一遍就終身不忘,叫小孩子在玩中學習,學習的時候完全沒有壓力,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學習!”


    獅子王推著林奈奈一言不發,看起來像是被他打敗了,實則是不願與庸人多費口舌。


    吳主任沾沾自喜著,回頭還鄙視了一眼小孫老師。


    可他忘記了安琪小朋友出身豪門,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安琪小朋友吃完指甲,挺懷疑地問他:“馬和鹿的區別這麽明顯,怎麽可能真有人把鹿認作馬呢?這個故事經不起推敲啊!”


    這可難倒了吳主任,其實,他也覺得這故事完全經不起推敲!


    他小時候第一次聽說時,就也有這個疑問,可史書上就是這麽寫的,所有人都這麽講,他能怎麽辦?


    安琪小朋友隻好滴溜溜著眼睛,去看獅子王。


    獅子王回答說:“指鹿為馬,指的不是鹿,而是生死榮華和人情世故!”


    吳主任怔了好一會,表麵上雖然沒有失態,但他心裏頭,心甘情願地跪了。


    其它副科老師來,也無非是重蹈孫老師和吳主任的覆轍:輕易被斬殺,同時,見識安琪小朋友分分鍾是怎樣進化,怎樣脫胎換骨的!無論他們回魔都後怎樣不甘心,卷土重來多快,結局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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