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的手掌,原本因常年練槍、練拳而顯得粗糙斑駁。


    但經過幾次道軀洗禮過後,如今竟變得細膩如玉,比之女子的手,還要嬌嫩一些。


    感受著自劉啟掌心傳來的溫暖,柳清輕輕說道:“已經休息好了。”


    嗓音如空山新雨,清冷悅耳。


    劉啟閉上眼睛,隻覺得柳清在側,他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這種清寧,獨處時總愛胡思亂想的他,極少有體會。


    “等到了西臨城,我們先找好住所,然後你休息,我去打探情況。”


    柳清語氣平淡,卻讓劉啟覺得難以拒絕,盡管如此,劉啟還是嚐試著開口。


    “不然,我們一起吧?”


    語氣中充滿探詢。


    他倒不是擔心其他什麽,隻是不想由於自己休息,而因此勞累到柳清。


    西臨城現在一定是漩渦中心,局勢之混亂複雜,想要洞悉清楚,絕非易事。


    非下一番苦功,多方周旋方可,隻柳清一人,未免任務太過繁重,他舍不得。


    但他也知道,柳清此話一出,就是想要他好好休息。


    柳清想著他,所以語氣平淡堅定。


    他也想著柳清,所以有此一問。


    年少情深,便是連關懷都小心翼翼。


    “不行。”雖是拒絕,語氣卻充滿嗔怪。


    “你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等進入西臨城,你也沒辦法無顧忌地修煉,便好好安歇一下。”


    柳清此話一點沒錯,讓劉啟也無法反駁,他畢竟不是巡徼境。


    凡人之體,如此勞累,神魂凝聚而修行,確實身心俱疲,神色憔悴。


    茲事體大,這種狀態應對,實在兒戲。


    其實二人都知道。


    對方的選擇相當正確。


    劉啟剛從星靈秘境出來,一身收獲不曾消化,未知迷霧在前,這種實力提升之絕佳契機,即便幾夜無眠也必須把握。


    另一邊,柳清自知暫無修行機緣,便蓄養精神,準備好一人承擔探明局勢的任務,讓疲乏的劉啟得以好好休息。


    易地而處,隻怕雙方都會作出同樣的舉動,然而,明白是明白,有些話,卻依舊難以自抑地說出,自緣——情深意真。


    所以柳清擔憂地建議。


    所以劉啟不忍地問詢。


    所以聽完柳清解釋,劉啟心似明鏡,恰如昨日柳清,於是隻得無奈苦笑,“好吧。”


    聽到劉啟妥協,柳清這才展露笑顏。


    劉啟在她身後,隻能看到她驚豔的側臉忽而明媚起來。


    他心中溫暖如春,自背後輕輕環抱住柳清,閉上眼睛枕在柳清端莊秀美的肩膀上,嗅著她長發傳來的香氣,感受著她的體溫。


    這種溫柔鄉,教人如何不沉淪?


    以前二人沒在一起時,那個總是臉紅著囁嚅說話,不抒己見隻是聽劉啟安排的柳清,已經很少出現。


    現在的柳清,獨立有主見,能知劉啟心中所想,卻依舊有自己的打算,溫柔嬌羞未改,卻不至於太靦腆。


    兩相對比,變化不可謂不大。


    不過,劉啟覺得,不管哪樣的柳清,他都喜歡。


    何況他十分清楚,其實柳清從來沒變。


    不變的,是真心。


    不該變的,也是真心。


    ……


    西臨城門處,此刻大排長龍。


    “幾人?”一名城衛衝著麵前一位長相平平,看著年齡——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壯男子開口詢問。


    “兩人。”青壯男子從容答話,拿出兩枚眾生境巔峰緣晶遞交給問話的城衛。


    “進去吧。”


    “多謝。”青壯男子抱拳,帶著身旁儀態窈窕,麵容卻稀鬆平常的女子進入城中。


    “走吧,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青壯男子衝著身旁女子說道。


    “嗯。”女子微微應聲。


    這二人不是他者,正是劉啟與柳清。


    至於麵容變化,則完全依賴鍾無離提供的一種特殊靈緣物品——鏡水花麵。


    隨便找了一家客棧,開了一間上好廂房,至於為什麽是一間,劉啟自有解釋。


    “此行危險萬分,暗藏殺機,我們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才行,你我二人偽裝成這樣,卻不同住,難免會被有心之人注意。


    放心,我睡地上就行,實在不行,我也可以睡外麵院子裏。”


    房間內,劉啟說得堂堂正正,有理有據,還特地讓柳清放心?


    聽完劉啟解釋的柳清臉頰羞紅,不過她看劉啟認真的樣子,倒也不似作偽。


    以她的敏感,若劉啟真有其他想法,她現在應該也不會一無所察。


    大概,是她真的誤會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打探下消息,你,先睡床上吧。”


    柳清語氣盡力維持鎮定,但微微顫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她。


    她此刻的心緒,相當不平靜。


    柳清腳上動作更是迅速,話剛一說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直到柳清離去,劉啟臉上才逐漸露出得逞的壞笑。


    他同樣感覺的到,柳清最終相信了自己的說辭,應該也沒懷疑他有別的念頭。


    劉啟先是暗喜,旋即深感無奈,沒想到自己能在柳清眼底完美隱匿的,竟是這種小心思?


    他一邊喟歎,一邊伸出右手,向臉上抹去,一張清水所化麵具,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劉啟手上,原本麵具上不斷流動的清水也在幾息之後,歸於平靜。


    這就是鏡水花麵。


    需巡徼境強者出手,以鍾家第一絕學鏡水花為核心,輔以各種靈緣材料方能製成。


    覆於麵上,鏡水花麵投射出的容顏便可隨心意變動,而且,即使是巡徼境道修,一般也看不破這偽裝。


    據鍾無離所說,這一張清水麵具,即便一直驅用,也足能支撐一月有餘。


    這麽好的東西,不需要催使的時候,劉啟自然是不想白白浪費,所以於睡前摘下。


    他確實勞累至極,以至於卸下心防之後,緊繃的精神一鬆,躺在床上,登時,便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劉啟幽幽轉醒。


    緩緩睜開眼睛,一覺醒來,他隻覺神清目明,精神抖擻。


    房間內無比安靜,隻有他一人。


    劉啟起身,推開房門,走到院子之中,抬頭望向星空圓月,快要一天過去,外出打探消息的柳清還沒回來,他不免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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