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我之料想,無論是殺戮意境,亦或征伐意境,幾番領悟之後,你就會喪失理智,沉淪血海。


    不過,一切並未就此結束——


    因為這本就是一場沉淪的體驗,待到你進入那至深至昏至暗之處,便會物極必反。


    到那時,你會破開迷霧深淵,在心間蘊養出一抹清明靈光,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你不必憂心——因殺意與煞氣而迷失本心。


    而這,也是我送你最大的造化。”


    劉啟頭腦有些發懵,也有些難以置信,這是什麽意思?


    “可我沒想到,你硬生生渡過了重重體悟,在毫無記憶的情況下依舊能死守本心。


    便是被殺意與煞氣侵蝕全身,也硬生生於血海之前止步,不墮深淵。


    最後更是借助銳之意境的成型契機,兩次打破輪回,獲得記憶。”


    虎獸低頭俯瞰。


    “我更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膽量見識。


    不僅將體悟中的殺意與煞氣引到現實,還以身犯險,用神魂將其喂養壯大,借此觸摸到殺伐之意境。


    就連我也嚇了一跳,畢竟,你此舉實在冒險,倘若稍有差池,便真的是萬劫不複。


    我若出手,盡管能護你周全,但你先前諸般謀劃,都算付之東流。


    我送你的造化,就這樣被你強行扭轉成了近乎坑害的考驗。”


    “啊?”劉啟心中滿是問號。


    虎獸的意思是,劉啟他自以為,選了條最安全,也是唯一的生路,結果,居然把自己推向了幾無可能出現的懸崖邊緣嗎?


    “現在想來,倒是我多慮了,行此險招,你心中定然自有把握。”


    劉啟麵目有些僵硬。


    把握?


    什麽把握?


    他當時的想法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因為在他眼裏,那殺戮與征伐兩個意境妖邪得誇張,他實在沒得選而已。


    哪有什麽把握?無非破釜沉舟。


    他哪裏知道虎獸的種種安排?


    先前記憶全無,他僅靠身體本能行事,對於理智深入骨髓的堅守,幫助他抵擋住了殺意與煞氣的侵襲,力保意識清明的最後一片土壤不失。


    原本重獲全部記憶之後,劉啟還對此沾沾自喜,深感慶幸。


    可現在聽完虎獸之話,他麵色卻有些發苦,不失本心,不致墮落沉淪,怎麽想都是好事,沒想到此刻竟是壞事?還壞了好事!


    但劉啟心中仍舊不解,他費盡千辛萬苦獲得的殺伐意境,怎麽看也應當是自殺戮與征伐超脫而來,沒道理比另兩種意境弱啊。


    於是他大膽發問,“前輩,為何您剛才說,殺戮最易,卻也最強,明明……”


    “明明你費盡心血,才從路中找出路來,從品秩上看,殺伐應當更勝殺戮與征伐,是嗎?”


    劉啟點頭。


    “殺戮者,屠血蘊靈,執殺掌煞,乃以鮮血為本,征伐者,禍亂眾生,紅線牽引,乃以性靈為本。


    的確,修行者有迷失墮魔的風險,但由人入魔可並不容易,因此隻用守靈台一寸清明,便基本可保安穩無虞。


    自然,這兩種意境也有諸般缺陷,可強大,總歸要付出代價,何況,這缺陷並非全然無法補全。”


    虎獸語氣突然變化。


    “可殺伐者不同,殺伐者,以己為本,煉就殺身魔軀,卻養淨魂神心,內外不涉,自圓融一體,如此,確實遠比殺戮更強。


    可若殺伐稍重,便會催魂奪心,你依舊是你,卻不再是你。


    同若淨潔稍重,便會消殺解煞,先前修行,盡皆烏有。


    其平衡,太難把握,其翻覆,又隻在一念之間,往後修行便隻能如履薄冰,再加小心,無一例外。


    這已不是心堅誌定所能解決的問題,也絕非缺陷二字可以概括,這是——萬物運行的規則,很抱歉,我也幫不上忙。”


    劉啟知道虎獸所說之意。


    大道寬闊,你蝸行牛步,他人大步流星,便是極妖孽的天才,也將泯然眾人。


    但劉啟卻不沮喪,至少,論品秩,殺伐意境確實勝於殺戮意境與征伐意境,無非是難於修煉而已。


    “多謝前輩告知,晚輩還有個不情之請。”順杆子往上爬,劉啟已經十分熟練。


    先前一番交談之後,他便對虎獸放下了戒備之心,如今滿肚子的疑問,實在是不吐不快。


    虎獸甕聲甕氣,聲如悶雷。


    “極盡之地一事,我無法吐露太多。”


    劉啟被戳破想法,神色也不尷尬,“那前輩能說說封天絕地的隱秘嗎?”


    虎獸搖了搖碩大頭顱。


    “那前輩能說說寰宇陣嗎?”


    虎獸搖了搖碩大頭顱。


    “那前輩能說說……”


    ……


    接連問了七八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劉啟卻依舊樂此不疲。


    “那前輩能說說您的境界嗎?”


    虎獸這次沒立刻搖頭,劉啟還以為他打算回答,可緊接著便聽到一串聲響。


    “咕嚕嚕……”


    身旁的柳清和林楠雅僵滯了不知多久的身體,終於再次發出動靜,劉啟扭頭看去,二女終於有了醒來的跡象。


    再一抬頭,虎獸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一顆巴掌大的虎齒懸浮在他身前。


    劉啟伸手接下,隻聽見腦海中響起虎獸震雷般的標誌聲音。


    “別裝了,想離去就離去吧,差不多,也是時候了。”虎獸言語之中,倒並未提及虎齒之事。


    劉啟麵色依舊,絲毫不顯尷尬,抱拳作揖:“多謝前輩。”


    隨後搖了搖手中的巨大虎齒。


    然後再度抱拳,“晚輩就此告辭。”


    至於虎獸說得什麽“別裝了”,他權當聽不見,再說,那些問題,他確實是想問,也不算是全“裝”,至多算是半“裝”。


    劉啟如今這種心境,看來是幾經事端,功底更上一層樓。


    “我這便送你們離開,記住,別向他人透露我的存在。”


    劉啟認真點頭,旋即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突然衝著虛空開口道:


    “對了,前輩,你有名諱嗎?”


    “我?許久之前,我號白虎。”語氣中,盡是時間奔流,衝刷留下的滄桑與風霜。


    “白虎,白虎……”劉啟心中喃喃重複。


    白虎,的確貼切。


    下一瞬,天地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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