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少部分人了解一些內情。


    攙扶著母後的蘇傑聞心中拂過一絲了然,原來西臨界林那人,是他。


    好像也不意外。


    想他先前通體如明星放光,又身處銀河中央,衣袂飄拂,長發搖舞。


    當真如天上謫仙!


    即便是他,都不免自慚形穢。


    就連他的父皇,也身隕其手。


    這樣的人,做出何等驚天動地的壯舉,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因為在這世上,有些人,就好似冰天雪地中的一株淩霜傲梅,漫天黃沙中的一棵參天古木。


    他們從來不同,生來,就注定被萬眾矚目。


    比如十年前,橫壓一代天才的上官儀。


    比如而今,傲然挺立,橫眉冷對南宮問的劉啟。


    麵對南宮問突然迸發的怒火,劉啟絲毫不顯慌亂,還轉而反問起南宮問。


    “南宮院長,上官師伯該死嗎?”


    南宮問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異色,“他不該死,但他,需要死。”


    “即便是因上官師伯,你才能破除星圖,也依舊如此認為嗎?”


    南宮問眉頭一挑,他怎麽會知道?但他麵色依舊,淡然開口,“攻我的心?”


    劉啟學著南宮問微微一笑,卻毫無違和之感,“難道不是南宮院長,先欲攻我之心嗎?”


    “哈,有意思,看來你已經想明白我的問題了,那你的答案呢?”


    想明白?倒也算是。


    “我不會說——他不該死,但他需要死,因為在我眼中,他該死。”


    南宮問混濁的目光陡然一亮,“哦?即便你聽完我方才所說那個故事,也依舊如此認為嗎?”


    “故事的確引人入勝,難免令人唏噓,但我適才,突然想明白一個問題。”


    “哦?什麽問題?”


    “這故事,與我何幹?”


    “嗯?”南宮問自鼻尖哼出聲音。


    “我與他的瓜葛,不過是他兩次為人指路,探尋我之蹤跡,縱然他心無殺意,卻陷我於絕境。”


    剩下的話,劉啟沒說。


    也許,那位南宮問口中的無名之輩的確曆經坎坷,也委實是個好兄長,甚至,在修行一道上,亦別有天賦。


    但這些,與劉啟何幹?


    劉啟即便感慨,但在劉啟眼中,他所做之事,已有取死之道。


    “啪啪啪!”南宮問聽到劉啟的回答之後,不再遮掩滿臉笑意,也不言語,隻是默默地鼓起掌來。


    劉啟依舊是麵帶微笑,“我先前的妄語,還有後半句,若在我眼中不該死,那便不可能需要死。”


    原本還一臉笑意的南宮問,忽而眯起雙眼,停下手上動作,緩緩說道:


    “你很好,甚至比儀兒,無離他們都要更好,但是可惜,還不夠好。”


    說到最後,南宮問無比惋惜地搖了搖頭,“你還不明白,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一無所有,才獲得自由,罷了……”


    他忽然亮出先前甩出的院長令,令牌頓時大放光芒。


    “轟隆隆!”


    星靈塔再度發出巨響。


    雖然塔身並未綻放光華,但卻釋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勢,橫壓而下。


    鍾無離和陸沉立刻以雙手托舉,不讓這股威勢落到劉啟身上,但重壓之下,二人不由得兩臂微顫,臉色漲紅,渾身絲絲滲血。


    劉啟心頭一驚,隻聽得南宮問的聲音如黃鍾大呂般響起:


    “虎齒,自何處得來?我隻問一次,若要他們活命,你知道該如何回答。”


    劉啟看著苦苦支撐的二人,下意識就要作答,一道聲音卻搶在他回答之前響起。


    “院長,我們做的一切,真有意義嗎?”北冥思略帶哭腔,心中充滿不解與疑惑。


    北冥思這是何意?


    誰人不知,他是南宮問最為器重與看好的晚輩,南宮問甚至是將他當做下任院長一般在培養。


    如今,竟要反目?


    “小思,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許。”南宮問神色漠然。


    “院長,這些,真的都是必要的犧牲嗎?他們的生死,真的不重要嗎?”


    “悠悠歲月,若逝者東流,他們至多,不過是一朵浪花,頃刻消失在波濤之中,自然,不重要……”


    “可我現在覺得,很重要。”北冥思語氣平淡,身形閃動,眨眼便來到劉啟身側,同樣以手撐天。


    眾人感到震驚不已。


    北冥思與南宮問,竟真的對立兩端!


    方恒,葉青也同時動身,緊隨北冥思之後,落到劉啟身旁,一同抗衡這滔天威勢。


    左達在與左閑對視一眼後,竟也踏空而下,加入抵禦的隊伍之中。


    見到這一幕,圍觀的眾人,心頭卻俱皆一顫,這可是星靈塔啊!


    星靈帝國之中,唯一的通玄境至寶靈器,意圖阻擋星靈塔之威,何異於飛蛾撲火?


    但這幾人,卻表現的如此果決,當真能,做到舍生忘死嗎?如此悲壯!


    可結果,卻讓眾人大吃一驚!


    誰曾想,在北冥思等人加入之後,場中局勢竟再生變化!


    星靈塔之威的確浩瀚莫測,但畢竟,南宮問隻是以令牌催使。


    何況,他手中的院長令,先前尚與蘇南催使的國主令有過一番對峙消耗,而今再起,又能催發出星靈塔幾成之力?


    而鍾無離等人,眾誌成城,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最終,竟然做到與橫天威壓分庭抗禮的程度!


    劉啟見狀,心中大喜,也不欲將虎齒來曆和盤托出,他倒要看看,舍了星靈塔,南宮問還能使出什麽手段!


    麵對這般情景,南宮問依舊不為所動,神色古井無波。


    “天地囚籠,眾生遭困,即便是開國皇帝與初代院長那般人物,欲行打破枷鎖之壯舉,也不得成,以至最後,隻能抱憾而終。


    我承襲先輩遺誌,自年幼握劍之起,無一日,不勤勉克己,大道求索,萬舸爭流,我始終勇立潮頭,因為我堅信,人定勝天。


    直至二十年前,西臨一行,得見古碑虎獸,始知此事之艱難,非人力可為也。


    但黑暗,永遠無法蒙蔽我的雙眼,既然此事非人力可為,我便舍了人性,自此之後,不再為人!”


    舍了人性,不再為人?


    這八個字,令劉啟震撼莫名!


    “我用絕對清醒的理智,壓製不該出現,卻附骨難消的情感。


    我嚐試著,從一個人,變成一尊神。


    我沒有私心。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大義。


    哪怕十年前,為此,需要犧牲儀兒。


    哪怕今天,為此,需要再犧牲無離。


    哪怕未來,為此,需要再犧牲我自己。


    在所不惜!”


    劉啟強壓住心中的震撼,艱難開口:


    “你見過虎獸,自然該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對那種存在而言,皆是無用功,你所謂的必要犧牲,未必能帶來,你所想要的那個結果!”


    “我知道,我隻是,為了一個飄渺的可能在努力,但我至少,讓那可能,沒有向不可能更加靠近,這就夠了。”


    “可你看。”劉啟望向身前齊力抗衡星靈塔之威的眾人。“你所做的一切,並不是人們想要的。”


    “嗬,想要的?你去看看這天下道修,有幾人知曉這片天地的真相?


    他們不反抗,僅僅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嗎?其實不是,即便他們知道,他們也不會反抗,他們隻看得到一夕安寢。


    休說這些,便說界城之內,又有幾人擔憂獸潮之危?


    什麽枷鎖,什麽詛咒,在他們眼中,與他們有何幹?”


    南宮問一頓,而後一邊說道:“即便這些人。”一邊用手指掃過周圍。


    “也無一人,有你我之見地。


    蟬不知雪,鼠目寸光,不外如是。”


    劉啟心中一震,語氣沉重,“那虎獸,你永遠無法解決。”


    “是啊!”南宮問語氣悵然,但緊接著又頗為玩味的說道:“可除了那虎獸呢?”


    “你這是何意?”劉啟心頭忽然湧現出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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