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段講述結束後,宮殿裏的緊張氣氛陡然凝固,嬴政整個人都怔住了。臉上的神色異常複雜。如果這話是別人說出來的,他會認為此人是個癡人說夢。


    “信息可靠麽?” 章邯重重點頭答:“非常可靠。這些大宗師們的屍首都懸掛在羅網的大門前好幾天了。”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深深呼了口氣,試圖消化這些驚人的消息。幾乎在下一秒,大殿傳來了木頭摩擦聲與輪子移動聲。隨即,扶蘇坐著一輛簡單的木製輪椅,在侍衛們的推送下緩緩進入了。


    “父皇!二弟狠毒殘暴,濫殺了數千儒家 ** 。這般殘暴無德之行徑簡直是在給咱們大秦宗族抹黑!”


    “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成命,撤去其羅網首領職務,以免更多生靈無辜喪命!”


    “扶蘇?”


    嬴政的目光猛地聚了一下。


    看到扶蘇癱瘓的樣子,眼中掠過一抹幾乎不易察覺的憐憫,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語氣平淡地說:“儒門私藏武器,圖謀不軌,如此叛逆之舉,理應抄斬全族以儆效尤,長青此舉並無不妥。”


    扶蘇急忙道:“父皇!這些都是二弟編造的借口,你怎麽能相信這麽荒謬的理由呢?”


    嬴政微微拂了拂衣袖,平靜地說:“此事已有定論,無需再提,下去吧。”“父皇!”


    “還不將公子帶下去!”


    扶蘇身後的侍衛不敢違抗始皇的命令,連忙推著扶蘇向外走去。


    扶蘇狠狠咬牙,一把推開身邊的侍衛,目光堅定地看著嬴政,一字一句地說道:


    “父皇!兒臣本不想提及此等事,怕父皇難堪!但現在父皇如此偏護二弟,實在是讓人難以服氣!”


    “當初有一位使用戟的好手殺害了兒臣的護衛,並使我終身癱瘓!”“此人正是二弟的人,這事父皇應該清楚才對!”


    一瞬之間,嬴政的眼光透出極為嚴厲的神情,“扶蘇!你是想質疑父皇?別忘了你是誰!”


    扶蘇淒苦一笑:“兒臣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好怕失去了的,父皇真的就不能滿足一下兒臣的心願給我一個答案嗎?”


    見扶蘇眼中的那份絕望,嬴政冰冷的心也有片刻的柔軟,身為皇家子嗣卻成了廢人。其中的辛酸隻有扶蘇一個人知道。


    從前,盡管自己並不太喜歡扶蘇,但憑他長公子的身份,在朝臣中有眾多老臣擁護。


    而現在成了一個廢物,再也無資格問鼎寶座,那些曾圍繞他的官員們也不複可見。這就是人情冷暖啊。


    當你無法給予別人什麽,便沒有人再來理會你,對於現在的扶蘇而言猶如自雲端落入了深淵。


    但即使這樣,扶蘇也保持了一份溫善之心。


    嬴政看著扶蘇,心中一陣波動,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氣,灼灼目光緊盯著扶蘇沉聲道:


    “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必就不是好事,就算朕現在告知你實情又能怎麽樣?”


    但是扶蘇抬起了頭,堅決地說:“兒臣明白父皇的難處,隻要父皇答應免除二弟的責任,這件事兒臣不再追究。”


    果然還是那樣,扶蘇始終保持著那份骨子裏固有的善良。盡管因為這一切成為了廢物且被許多人遺棄,


    但他仍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慘事再度發生。


    他認為,秦征服諸國之時犯下的殺戮已夠多,如今最重要的在於讓民眾休養生息。


    世人常評論說秦皇殘酷不仁,但嬴長青的做法更勝一籌。這種做法無疑是玷汙大秦國朝廷的聲譽。


    長久下去肯定會招致嚴重的反感。而扶蘇始終主張的是仁義。


    他認為隻有關心百姓,愛護民眾,才能真正得到民眾的支持。唯有這樣,大秦的統治才會更加穩固。


    良久的沉默後,大殿裏終於響起了嬴政低沉的聲音:“扶蘇,你真的要堅持這個觀點嗎?”


    扶蘇堅定地回應:“兒臣的立場絕不動搖!我大秦已經染了太多血腥,兒臣不願意再多見流血,請父皇體諒。”


    嬴政突然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


    再次睜眼時,眼神中透出冷漠之意,他揮了揮手:“去,宣召二公子進見。”旁邊的宦官趕忙答道:“遵命,奴才這就去辦。”


    嬴政轉向扶蘇,淡淡地說:“朕會把長青一同喚來。如果你能說服他,我就依你的辦法行事。”


    “如果不能,這個問題就此擱置!”


    聽到這話,扶蘇心裏沉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無奈。這個要求實在是過於嚴苛了——想要說服這樣一個固執的人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始皇已經轉身不言,似乎不願繼續這場對話。


    他知道這是始皇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扶蘇腦中閃過贏長青的身影,那是幾乎遺忘的模糊輪廓又浮現心頭。


    在總部的羅網接到宮內的通知時,嬴長青顯得有些愕然:“父皇要召見我入宮?”


    傳令的宦官急忙道:“二公子快些去吧,陛下等著呢。”贏長青點了點頭,沒有再耽擱,徑直朝皇宮方向趕去。


    很快,嬴長青就在傳旨宦官的帶領下進入了麒麟殿內。那裏已經有了幾個身影。王座上的嬴政、角落裏的沉默不語的章邯,而尤為顯眼的則是乘坐木車的扶蘇。


    見到了贏長青出現,扶蘇的目光瞬間集中起來。他已經多年未見過自己的兄弟了。麵前這位兄弟的形象讓他頗感意外。


    在此之前,扶蘇已經在心中勾勒出了嬴長青的模樣:一個無情殘酷、喜好殺戮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他認為這樣一個雙手滿是血腥的大秦皇族子弟必定麵帶邪氣,狡黠殘忍。然而,當真見到真人,卻發現贏長青氣宇軒昂,英姿勃發,絲毫沒有那些陰冷與凶狠。


    身穿一襲黑色長袍的贏長青並沒有將頭發盤起如其他貴族一般,而是任其自然垂落,顯得飄逸非凡。這種風度仿佛一名溫文爾雅的公子哥兒。一怔之後,扶蘇對贏長青的目光中很快湧現一股幾乎難以察覺的憤恨之氣……。他雖然努力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但內心的怨意卻依然存在。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嬴長青所導致的。


    嬴長青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扶蘇,立即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那一抹怨毒。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始皇召見他的原因。“兒臣參見父皇。”


    嬴長青向始皇行禮後,又轉向扶蘇,露出一絲微笑道:“兄長,久違了。”


    聽到這句話,扶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製下去。


    他看向嬴長青,語氣堅定地說:“二弟,你率人屠滅儒家之事做得太過分了。他們畢竟是我大秦子民,你不加甄別地將其全門誅滅,如此殘暴的行為會讓天下人如何評價我們大秦國庭?我希望你能痛改前非,停止殺戮,交出羅網首領的職位。”


    嬴長青瞥了扶蘇一眼,見他一臉認真,不由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兄長恐怕受了奸人誤導,未能看清 ** 。”


    “儒家暗藏兵器,意在謀逆,理當受到嚴懲。”


    “我隻是依照大秦法律對他們進行處置,怎能稱為濫殺無辜呢?”“你胡說!”


    扶蘇氣得顫抖著嘴唇,厲聲道:“這種拙劣的借口難道真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會相信?你在父皇麵前仍舊胡言亂語!這是 ** * 的誣蔑!”


    始皇坐在王位上冷冷地俯瞰一切,一言不發。此時扶蘇也感覺到了殿中氛圍不對勁,心情愈發沉重。


    嬴長青平靜地回應:“儒家陰謀反叛,此事已成定論,兄長為何為一群逆賊求情?請記住你的身份。”


    聽到此言,扶蘇身子猛然一抖。


    此刻,在嬴長青身上仿佛看到始皇帝的身影,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都如出一轍,同樣果斷、強硬!


    扶蘇緊咬牙關道:“即便……即使儒家真的別有用心,現在已遭誅滅無法挽回。但是以後請務必不要製造更多殺戮。”


    “能不能就此停手?”盡管扶蘇滿懷期望地看著他,但這番懇切卻未動搖嬴長青的心誌半分。


    他搖搖頭道:“諸子百家多半都是狼子野心之輩,根本不把大秦朝廷放在眼裏,反叛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這等禍患如果不早日鏟除,大秦便會一直不得安寧,兄長不必再多言。”


    此話一出,扶蘇的眼睛猛然瞪大,怒吼道:“擾亂大秦安寧的正是你,嬴長青!”


    “本來一切平靜無波,皆因你隨意殺戮,才引得怨聲載道,民心慌亂!” “你是那個真正的禍亂天下之人!”


    他的怒吼在宮殿內轟然響起。


    宮外的侍衛們聽到這一段話不由得心驚膽戰,知道這言論一旦傳揚開去將會掀起大 ** 。


    眾人相互看了看,眼中顯現出深深的嚴肅,並默契地決定保持今日之事的秘密。因為他們知道若是透露了一星半點,明天恐怕就活不成了。


    大殿內,扶蘇的咆哮回音未絕。


    這些憤怒的話似乎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量,癱倒在推車上喘著大氣,唯有眼神緊鎖嬴長青,充滿了怒意。


    嬴長青對這一切似乎無動於衷。


    這種仇恨的目光他已經見識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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