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訴你!”


    凜冽的寒風從大門縫隙中鑽進來,吹得屋內的雜物沙沙作響。


    此刻沒有一個人說話,都在看投訴的結果。


    蔣吟風氣笑了,上揚的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


    技校畢業當了六年的廚子,他最恨這兩個字。


    飯菜不值這個價位,投訴。


    辣椒太辣了,投訴。


    點的鹹粥說鹹了,點的甜粥說甜了,投訴。


    媽的,全世界都圍著這些奇葩轉好了!


    蔣吟風緩緩吐出濁氣,極力按下施暴的念頭,推開李輝,不再理會。


    投訴,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站住!”李輝氣急敗壞,伸手扯住蔣吟風:“你剛才笑什麽,我說的話很好笑嗎?”


    蔣吟風目光瞬間冷了幾分,舉起噴槍:“跟我保持距離,警告一次,事不過三。”


    李輝下意識地鬆開手,高高舉起雙臂。


    “我不動你行了吧,你們頭兒呢?把他給我叫來,我要投訴!”


    “這兒的衛生條件太差了,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李輝察覺周圍投來了認同的視線,有了底氣,提高聲音。


    “讓幸存者們都趕往基地的時候,說得那麽正規,什麽堅固的堡壘,幹淨的水,完善的醫療設備…”


    他用力拍打鐵皮,質問道:“堅固在哪兒?幹淨在哪兒?醫療設備又在哪兒?!這不是騙人嗎!”


    冷白燈光映照在李輝的雙眼,折射出兩道寒光:“難道說,你們內部人員的居住環境跟我們不同,所以對此無所謂?”


    刹那間,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聽到沒,說是內部人員跟我們的生活條件不一樣。”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多正常。”


    “咱一日三餐都是白米粥、鹹菜,偶爾見點兒肉絲,他們估計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滋潤得很呢。”


    聽到這些無端猜測,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蔣吟風心裏十分委屈,厲聲喝道:“等隔離期結束自己出去看!看我們跟你們住的一樣不一樣!”


    “那吃的總會不一樣吧!”李輝緊接著說:“咱都是平等的,憑啥你們餓了隨時吃,想吃啥吃啥,我們就要餓到飯點,隻能喝清湯寡水!”


    “你吃過這裏的飯嗎!就說清湯寡水!”


    蔣吟風扯住李輝的領口,青筋暴起。


    “少在這挑起內部矛盾!你想吃香喝辣,就去幹實事!別光耍嘴皮子!”


    “還有你們!”蔣吟風冷冷掃視那群幸存者:“外頭白紙黑字寫著的,幹活享優待,少在這兒陰陽怪氣。”


    “有種就加入救援隊,沒種就老老實實閉上嘴,喝你們的粥!”


    此言引發許多不滿,七嘴八舌。


    “我們也想出力啊,那身體素質放在這兒,我們有什麽辦法,總不能為了口肉,硬著頭皮上,到時候掉鏈子,出岔子咋辦。”


    “你們不能因先天優勢搞區別對待,這樣下去,壯的越吃越壯,瘦的豈不是就餓死啦。”


    “是啊,我們這些體重不過百的幹脆自殺好啦,別浪費你們的糧食唄?”


    蔣吟風憤怒到了極致,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口氣都像是帶著熊熊怒火。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動手。


    蔣吟風死死盯著李輝,恨不得這個起頭鬧事的千刀萬剮,對方的領口已然被他不經意間扯破。


    “怎麽著。”李輝攤開雙臂,攔住想要幫忙的同伴,“我們隻要求平等對待,這麽簡單都做不到?”


    蔣吟風臉漲得通紅,聲音嘶啞:“你說的公平,反而不公平。”


    “救援隊憑什麽豁出命把你們這種人帶回來,你們是他們爹媽?”


    李輝嗤笑,語氣怪異:“你們不是國家基地嗎?這是義務,義務懂嗎?”


    他用力點著蔣吟風的頭,著重強調:“就是應該做的,必須履行,是你們的分內之事!”


    “你們趁機以權謀私,仗勢欺人,還有理了?!真是豬鼻子插蔥,裝象!”


    “啊啊啊!”蔣吟風咆哮著撂倒李輝,抽出噴槍就要射擊。


    “蔣吟風!你冷靜點!”


    其他三名守衛見情況不妙,手忙腳亂的攔開,“都是人!這踏馬不是子彈!”


    蔣吟風喘著粗氣,強迫自己垂下胳膊,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腦袋嗡嗡作響,名為理智的弦緊繃著,隨時都要斷開。


    李輝逐漸咧開唇角,躺在地上鬆弛的攤開四肢,他無所畏懼,側著臉:“大家夥都看看啊!這就是所謂的國家基地!被揭開了嘴臉要殺人封口啊!”


    “草尼瑪!閉上你的嘴!”


    蔣吟風氣得發瘋,奈何被隊友牢牢按住,隻能無能狂怒,“老子都不理你了還在狗叫!是不是想死!”


    李輝不甘示弱:“有種你就殺!”


    “來!殺了我!”


    “殺啊!動手啊!殺!”


    猛烈的寒風吹開了大門,嗖——!


    嘯聲劃破空氣,鮮紅的血花炸開。


    李輝抖了幾下,插在額頭的鐵箭深陷頭骨,瞳仁逐漸擴散。


    突如其來的死亡冷卻了所有躁動。


    誰也不敢主動打破這窒息的靜謐。


    眾人把目光紛紛投向輪椅上的男人。


    他身披黑色大氅,神情三分涼薄,三分漫不經心,雖然沒有說話,卻散發著濃重的危險氣息。


    齊緒在弓弩搭上第二把箭:“剛才覺得我弱我有理的人站出來。”


    發顫的抽氣聲響起,夾雜著強忍的哽咽,隔離區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定格靜止,沒有人動。


    齊緒抬起眼皮,逐一看去。


    “我記得體重不過百。”


    “對...對不起...”女子怕的幾近昏厥。


    她眼一閉,一頭栽倒在地。


    這時,不知道誰失禁了,尿騷味隨著白煙彌漫在空氣中。


    程澤凱皺了皺鼻子,握住輪椅往外拉動一段距離。


    李輝的屍體即刻被神清氣爽的蔣吟風拖出大門,另外三名守衛則圍著屋子象征性噴灑殺蟲劑。


    他們都清楚生龍活虎的李輝沒問題。


    可腦子有病,硬要作死,沒轍。


    “這裏的確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國家基地,也沒有一名帶編製的士兵。”


    齊緒聲音很輕柔,用詞卻刻薄犀利。


    “所以沒人有義務收容你們,保護你們,讓你們衣食無憂,養活你們這些隻會浪費食物的蛀蟲。”


    眾人臉色鐵青,十分難看。


    齊緒挑起嘴角:“如果你們覺得我說話難聽,那就對了,我是故意的。”


    “你他媽的...”李輝的同伴黑著臉跨步而來,準備給這個殘廢一些教訓。


    緊接著嗖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穿過了頭顱,男人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裏的尖叫震耳欲聾,一群人驚恐的抱頭蹲地,瑟瑟發抖。


    齊緒接過程澤凱遞來第三把箭架好,自顧自道:“我不要求你們能做些什麽,最起碼,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不要當作理所應當。”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你們盡一份力,把安全區域往城市擴展,達到你們心目中基地該有的樣子。”


    嗖——


    齊緒解決掉李輝最後一個同伴,不給報仇搞事的機會:“還有什麽不滿隨時來找我,我有時間聽。”


    話畢,程澤凱推動齊緒快步離開此處,前往物資區。


    他低下頭,小聲嘟囔:“你都長好了不能下來走幾步嗎?”


    齊緒指著坑窪:“多髒啊。”


    程澤凱倏然攥緊拳頭,望著自己沾滿泥土而變得沉重的新鞋,無奈的歎了口氣。


    命苦,攤上個這。


    他又無法拒絕,誰叫那人因公受傷呢,可以慣幾天,再蹬鼻子上臉,就等許弘文回來揍他。


    程澤凱言歸正傳:“林千瀧找趙博翰商量,不讓用煤炭取暖,說是對人體有害,汙染空氣,還攛掇著楚飛他們罷工。”


    “哈哈哈...”


    齊緒嘴裏迸發出爽朗的笑聲,似乎聽到了極為荒誕的笑話,笑得前俯後仰,不能自已。


    程澤凱忍不住也笑了。


    這座山脈蘊含珍貴的煤礦,楚飛唐雷那些山民做的就是煤炭生意。


    一個個都是賣炭翁,想要多少炭就做多少炭,幹活麻利的一批。


    如今氣溫跌到零下,斷水斷電,方圓百裏找不到一棵樹,皆被蝸牛啃食幹淨,生火做飯都成難題。


    要不是還有煤炭,這冬天真沒法過了。


    竟然提出不能用,難不成讓人凍死餓死麽,人嗝屁了自然就不用擔心健康問題了。


    程澤凱有些煩悶。


    這個女人好蠢,一直留著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


    得除掉!


    但親自動手...說實話,他好像有點暈血。


    許弘文動不動砍人給他造成極大陰影,如今連齊緒也不遮掩了。


    導致他現在聞不了血氣,見不得紅。


    還是動下腦子,看看能否借把刀。


    程澤凱餘光瞄到熟悉的身影,神情一動。


    有了。


    “你先去物資區,我上個廁所。”程澤凱鬆開手。


    “嗯。”齊緒兩根指頭捏著髒兮兮的軲轆,一臉嫌棄的向前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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