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如同指間沙,匆匆流逝。


    漆黑的深夜,萬籟俱寂。


    齊緒拎著盒飯朝著礦場東邊奔去。


    越往前,風聲呼嘯,腳下崎嶇不平。


    許久後,齊緒站在懸崖峭壁,微微探頭,黑不見底的深淵令人心驚膽戰。


    “古川…古川…”


    齊緒輕聲呼喚,沿著邊兒小心翼翼地行走:“古川…”


    “這兒!”不遠處忽然冒出一顆腦袋。


    齊緒快步上前,壓低視線。


    怪石嶙峋,倒沒有太強烈的懸空眩暈感。


    隻見古川站在一處凸出的大石塊上,頭戴帽子,雙手插兜,嘴唇凍得發紫。


    他身旁的背包已然見底,隻剩下兩包鹽。


    齊緒暗笑不止,表麵不動聲色:“你冷嗎?”


    “廢話!怎麽來得這麽晚!”古川滿臉不悅。


    基地內部人員難道沒有特權?還要跟民眾一樣搞隔離?


    絕對不可能!是不是故意的啊!


    古川此刻饑寒交迫,哪哪都不舒服。


    “我已經很快了。”齊緒顯得有些委屈。


    古川一揮手,不想再繼續廢話:“謝舟他們人在哪?”


    “那邊的石屋,我等會兒帶你去。”齊緒把盒飯打開,伸下手臂:“吃吧。”


    古川望著裏麵的雞腿,皺起眉,脫口而出:“我不是說了不讓你直接拿整盒嗎?會被發現的!”


    話剛說出口,他隻想扇自己嘴巴子。


    又忘了,這家夥是基地的,不想拿什麽就拿什麽,自個兒跟著瞎著什麽急。


    齊緒解釋道:“多餘的,沒事。”


    古川隨口“嗯”了聲,不再客氣,接過盒飯狼吞虎咽。


    “你跟李睿淵的關係很好嗎?”


    “咳咳!”古川劇烈咳嗽,仰頭望著齊緒,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說得模棱兩可。


    “我們是校友啊,問這個幹嘛。”


    齊緒:“隻是好奇。”


    “你是獨生子?”


    “有個姐…”古川赫然抿住嘴,握緊拳頭:“能不能別再跟我說話了!”


    他聽的出來齊緒一直套話,他根本就不敢多說,生怕被套出什麽。


    “你吃吧。”齊緒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慢慢溜達起彎。


    “誒!”古川雙臂發力一撐掛在邊緣,雙腿懸空,快速說道:“你去他們物資區拿些東西,什麽都行,越多越好。”


    對方既然想刷好友度,就給他這個機會,到時誇獎幾句,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齊緒屹立不動:“物資區戒備森嚴,我去偷東西,要是被抓了怎麽辦,誰帶你去救人?”


    古川被噎得無話可說,悻悻地落到石塊上,不斷腹誹。


    摳門,太摳門了!一個人能拿多少,就這點兒都不給!


    他憋了一肚子火,匆匆把飯吃完,隨手丟進黑包,“站遠點兒,我要上去了。”


    齊緒讓開位置。


    古川後退兩步,一個縱身躍起攀爬,幹淨利落地翻上實地。


    隨後,二人沿著幽暗的山路緩緩前行。


    古川眺望遠方梯田上的一排排大棚,大棚外部是層塑料薄膜,裏麵第二層為保溫泡沫。


    每個大棚門口都有幾個人坐著閑聊,男女老少皆有,他們圍著燃燒煤礦的鐵桶,閃爍的暖光照亮了他們柔和的臉。


    他們雖沒有什麽表情,可這種坦然自若、平靜如水,沒有半分恐懼的心性,才更能體現出這個基地的堅固與穩固,彰顯出守衛防線之人的可靠。


    古川看直了眼,眼神流露出一絲向往。


    或許,曙光也沒他想象的那麽糟糕。


    道路裏側的石屋門口坐著許多大爺大媽,正聊著家長裏短。


    “什麽!老馬的媳婦生啦!”大媽笑得合不攏嘴:“真好。”


    “好啥,雙胞胎,都是女娃娃。”另一人惋惜地說道。


    大媽咂舌:“女娃娃怎麽了嘛,看老張家的女娃,多乖巧,屁大點兒就會跟著幹活。”


    “能生出來就不錯咯。”大爺樂嗬嗬地笑著附和:“總比先前懷了給人打掉要好。”


    大媽冷哼一聲:“那孫勇翔,從小就不是個好東西,三天兩頭炸老娘的廁所,回回把俺家弄得滿地都是屎。”


    她伸長手臂,扒拉不怎麽吭聲的婦女。


    “你家閨女不是被他…告贏了嗎?”


    “嗬,你說呢。”婦女白了大媽一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


    婦女把雙手相互插進袖管,靠在藤椅上:“哎呦這畜生終於死了,我這顆心啊,可算舒坦咯。”


    “這新統領就是咱們的青天大老爺,以後再換誰我都不認。”


    她話鋒一轉:“對,我聽說咱統領又出去了,身邊也沒跟個人,不會出啥事兒吧。”


    “哎呀!”大媽不悅地打了她一下:“別說這種晦氣話,他要是出事,咱這座基地就完了!”


    “呸呸呸。”婦女啐了幾口唾沫,自言自語:“他肯定沒事,有眾菩薩保佑著呢。”


    一時間,各種阿彌陀佛此起彼伏,為統領祈禱。


    古川聽得入迷,直到肩膀被搭上一隻手才回過神來。


    他看向齊緒,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很想問問基地的統領究竟是怎樣的人,是男是女,多大歲數,長什麽模樣...


    他從進入基地就潛伏在礦場幹活,僅了解到隻字片語,隻知道這裏是匯聚了三教九流之地,沒有一名士兵。


    而對這個統領,古川更是一無所知。


    如此看來,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人。


    他按捺住強烈的好奇心。


    目前不能挑明,還是等回到清河再說。


    “快到了。”齊緒指著上麵:“綁著白布的就是。”


    古川加快腳步,徑直奔向齊緒所指。


    不多時,他便看到了青磚綠瓦的三層小樓。


    前院裏立著四根鐵架,每一根鐵架上都綁著一條白布。


    靠後的位置,則是四個小土堆,土堆上各摞著三塊石頭。


    墳!


    古川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難道謝舟他們出事了?!


    他踹開大門衝進漆黑的屋子,隱約看到兩排整齊的椅子,椅子上各坐著一個人。


    古川立刻撲了上去,到處摸索繩子的位置,嘴裏安撫道:“別怕啊,咱能回去了,現在就走。”


    “我不怕。”


    冷白燈光乍亮,古川盯著眼前的男人,寒毛直立。


    “摸夠了嗎?”許弘文淡淡地問道。


    古川猛地縮回落在對方腰間的雙臂,轉身就跑,下一秒就被人踹了回來,跌倒在地。


    “草!就是你他媽偷我們的飯是吧!”


    唐雷怒不可遏:“還裝神弄鬼,偷老子的煤!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古川被洪亮的聲音震得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瞪大眼睛,環視著這一圈五大三粗的十來名壯漢,懼意湧上心頭。


    這些人有的眼中充滿戲謔,有的淡漠,有的,則透著一股怒意。


    他們皆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古川隻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猛獸包圍的羔羊,沒有一絲逃脫的機會。


    他思緒淩亂,滿腦子都是為什麽。


    齊緒不是要打入清河內部嗎?不是要刷好友度嗎?


    李睿淵說了那人什麽都會辦到!肯定能把謝舟他們全救出來,他才毫無戒備,全身心的信任!


    為什麽突然翻臉了?!


    古川不停地在腦海中搜索記憶,捫心自問,他沒有露出破綻。


    所以,究竟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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