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據我所知,他是聖島的常客。”齊緒慢步走到暖炕,坐在上麵取暖,“你知道聖島吧。”


    “嗐!那都是有原因的。”趙剛拿起老式熱水瓶,拔開塞子,朝三個玻璃杯各倒入小半杯水,一左一右遞給二人。


    他老道的率先喝了點兒,表示水沒問題,便開口道:“呂衡原先有個閨女,也是獨苗,不大,7.8歲。”


    “呃....”趙剛仰頭望著昏黃的電燈泡,渾濁的雙眸發直,思緒回到多年前。


    “我忘了幾幾年了....反正就是碧霄發展起來後,有記者來采訪,給油田那塊兒。”


    “當時他帶著閨女入鏡,領一堆人到處介紹。”


    趙剛坐到齊緒身邊,俯身從床頭的抽屜裏抓出一把特產海藻糖,塞到齊緒手中。


    “采訪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結束的,人一多,啥素質的都有。”


    “中場休息的時候,抽煙的抽煙,吃盒飯的吃盒飯,反正把那處開的正漂亮的油菜花踩塌好多。”


    趙剛撇了撇嘴,滿臉寫著憎惡。


    “垃圾隨手一丟,風一吹,塑料袋啥的滿天飛,就飄海裏去了。”


    “我們是靠海吃飯的,供的有海神仙!哪能往裏丟垃圾!”


    “你瞧油藏,可不就是海神仙賜予的麽。”


    趙剛說著,雙手合十,朝著南方虔誠的拜了拜,嘴裏嘀嘀咕咕地不知念叨什麽。


    齊緒趁著空檔揭開糖紙,將糖送進口中。


    海藻糖的味道是甜的,但甜度相對較低,口感溫和,不膩,有些鮮美。


    味道怪,但好吃。


    “噗呲噗呲。”許弘文出聲暗示,眼神瞄著海藻糖。


    齊緒半合眼皮,又又又一次感到無語。


    他撕開糖紙揚手一拋,許弘文精準咬住,露出安逸的表情。


    這時,趙剛也感謝完畢,道:“呂衡他閨女一看垃圾入了海,就跑過去悶頭撿,撿著撿著,自個兒沒海裏了都不知道。”


    “她是會點水性,可屁大點的娃能遊多久,當時誰都沒瞅見。”


    “最後娃飄起來了,才被發現.....”


    趙剛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我們不怪別人,這是海神仙看娃有靈氣,收了當自己的童女兒,娃是過神仙日子去了。”


    突然,他麵色一變,凶神惡煞,義憤填膺:“可那群王八羔子,一點人性都沒!呂哥不讓他們拍,非要拍!搶著占頭條!大肆傳播!”


    “網上說啥都有!什麽厭蠢症犯了!說正常人不會往海裏鑽,這種娃長大了也是流口水!你說說,他們說的是人話嗎!”


    趙剛情緒激動,重重拍著桌子大喝道:“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人命不是用來調侃的!咳咳咳!!”


    見狀,齊緒把手裏還剩一些水的水杯遞給趙剛。


    趙剛小小抿了一口,還給齊緒。


    他吐了口氣,眼裏閃動著寒光:“這就是外地人幹的好事,那我們隻有新賬老賬一塊算!”


    說到這兒,趙剛看向齊緒和許弘文,眯起眼:“你們年輕人最好網上衝浪,有沒有發過什麽.....”


    “沒有!”二人異口同聲,堅決否認。


    齊緒:“我家裏窮,買不起電腦,手機也是老式的,衝不了浪。”


    許弘文:“家裏管的嚴,學業為主,不讓我碰電子產品。”


    這次,他們都說了實話。


    趙剛瞧著也真,繼續道:“呂衡死了閨女,一夜白頭,心裏苦哇。”


    “後來他那些同僚說是聖島有個閨女長得像,他就去了。”


    “啥也沒幹,就看看,給人家花些錢,按月包,不叫別人碰,找點慰藉。”


    “這事兒我們全碧霄都知道,聖島鬧得大,司法機關天天往這跑,想不知道都難,查清了也就沒事了。”


    趙剛前傾上身,倚向齊緒:“呂衡要真是個畜生,你說上頭能放過他嗎?當時鏟的權貴可不在少數。”


    “鐵定是放不了。”齊緒順話說。


    “誒。”趙剛點了下頭,悵然道:“這如今啊,往我們這兒跑的人很多,尤其隔壁的江瀾城。”


    “大夥兒都知道呂衡閨女啥模樣,就挑些相似的,給呂哥送去當閨女養。”


    “她們是享福哩,不是幹啥齷齪事。”


    齊緒微微頷首:“我明白了。”


    “行。”趙剛瞧著天色不早,起身道:“這屋留給你們住,我下去知會他們一聲。”


    “您要是跟呂哥談成了,咱就一趟全拉到峰翠,要沒談攏.....”


    他兩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兒的油都是供給固傘的,您私下運不成就隻能按流程走,先向固傘申請,等審核審批,批準了,才能運。”


    “曙光是國家的,您等不了多久,也就十天半個月,多點耐心便是。”


    “好。等下!”齊緒叫住要走的趙剛,笑道:“油運不了,但你們可以幫我運別的。”


    趙剛神情疑惑:“別的?”


    齊緒:“趙家村隻負責製作武器,具體交易不歸你們管,對吧。”


    “是啊。”趙剛憨笑道:“我們沒啥文化,咋跟老外交流嘛。”


    齊緒與其對著笑:“李睿淵也曾找過你們對嗎?”


    趙剛:“對啊,一來就叫我們幹活,誰鳥他,還當自己是金主東家呢。”


    齊緒慢慢放下水杯,眼神發亮:“那就麻煩你們從明早開始,嚴查龍溝灣這片山脈。”


    “若是找到什麽,不要聲張,先回來傳達消息,我們再議。”


    “行.....”趙剛不明所以地應下聲,跨出門。


    齊緒仰頭躺在炕上,目光炯炯有神。


    李睿淵應該清楚自己和趙家村的關係水深火熱,可又不得不借趙家進入龍溝灣。


    那人在賭村民會因忌憚,收留他,可惜他錯了。


    李睿淵能如此豪賭,這裏必然有什麽讓他值得冒險一試的,寶藏。


    窸窸窣窣.......


    許弘文慢騰騰地爬上梆硬的床,躺在齊緒身側,問:“什麽時候去找呂衡談?”


    “談什麽?”齊緒反問。


    許弘文愣了愣,側頭盯著齊緒:“油啊。”


    齊緒:“我跟死人有什麽好談的。”


    許弘文愕然一驚,噌的坐直,半晌後,又默默地躺平,低聲道:“非死不可麽?”


    “談不攏我們就按流程走,多呆一段時日,曙光能等,它沒外人想的那麽亂。”


    齊緒望向許弘文:“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岩石生存故事嗎?”


    許弘文“嗯”了一聲:“男人是無辜的,他沒有吃人存活。”


    齊緒勾了勾唇,道:“這個故事還有後續。”


    “男人被查出登山前給妻子買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險,受益者,是他。”


    許弘文愣住了。


    齊緒靜靜道:“他雖沒有靠吃妻子存活,但不代表他無辜。”


    許弘文幡然醒悟,眸中隱藏的不忍化為淡漠。


    同理,呂衡雖沒有對幼童施暴,可他的仇恨太深。


    如今人類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他卻嚴格劃分地域,一概而論的泄私憤。


    本是實力最為強橫的避難所,卻連周邊的江瀾城都沒奪回。


    幸存者們曆經艱難險阻跑到他地界,以為能得到救助,以為看到了希望。


    殊不知,他們會被壓榨,索取,最終成為饑餓的瘋子,在漫長等待的過程中,死亡。


    所以齊緒說得對。


    他,並不無辜。


    事實上,呂衡到底有沒有幹齷齪事,依舊是個謎題。


    但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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