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隨著雪花吹進深宮。


    威帝在這寂靜的夜裏,咳嗽的更厲害了。


    他連續喚了幾聲魏衛。


    候在身邊的小太監心跟著揪起。


    這個位置自魏公公離去後,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次人了。


    以前都是恨不得往自己麵前攬。


    現在這個位置人人恨不得都踢走。


    而他就是整個紫禁城裏最倒黴的倒黴蛋。


    小太監偷偷看了威帝一眼。


    明明一年前看到坐在鑾車上的威帝,還是麵容嚴峻,威壓無限的模樣。


    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


    就變得麵如白紙。


    也不知道……


    小太監沒有敢深想下去。


    想到前幾日他剛調過來的時候,有人給他銀子讓他在威帝飯菜裏下藥的事。


    不知道在他之前是不是也有人被收買了。


    小太監在腦海裏扒拉了一圈皇上的幾個皇子。


    三個皇子都想動手。


    也不知道最終這個位置會花落誰家。


    “水……”


    小太監連忙回神,呈上茶盞。


    因為寒冷,所以殿裏門窗緊閉。


    威帝難得覺得有些煩悶。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跟之前一樣。


    誰知道,這段時日下來,竟然越來越嚴重了。


    他是帝王,有些東西,他心中很清楚。


    他隻是不知道,動手的都有哪些人。


    他的目光有些渾濁。


    似乎要透過身邊的小太監看向別人。


    “魏衛啊,你說,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小太監嚇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威帝忍不住想。


    如果他對九辰再信任一些,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不,不是的。


    結果是一樣的。


    他是睿王的兒子啊。


    除了先太子之外,所有朝臣最中意的君王啊。


    睿王沒有死。


    他難道沒有想過要搶奪回朕的江山嗎?


    若是沒有,為何要留在黃沙道,不肯回京?


    可是這天下誰說就一定要是所有人都中意的人才能做得。


    當年先太子做不到。


    睿王坐不得。


    如今先太子遺孤和睿王之子一樣還是坐不得。


    “龍一。”


    威帝暗沉的聲音在空闊的大殿上響起。


    自房頂悄無聲息的落下一個黑袍人。


    “陛下。”


    “玄甲軍該出了。”


    龍一眼神在黑暗中有些亮的嚇人。


    “是主子。”


    威帝有些得意的看向窗外茫茫的夜色。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可是他笑到了最後。


    龍衛早就是他的人了。


    早在二十年,在被睿王派來保護他的時候,就是他的人了。


    他不信。


    不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願意坐上那個高位的皇子。


    無論宴洛天裝的如何像。


    他都不信。


    黑暗中。


    威帝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不,他不是裝的,是你,是你自己想要得到這個位置,是你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所以你一次次的去佐證你的正確,你才是那個真正野心勃勃的人。”


    “誰?到底是誰?”


    威帝震怒的聲音在小太監的耳畔響起。


    誰?


    也沒有人說話啊。


    威帝掙紮著從塌上走了下來。


    將臥室裏的人都看了個幹淨。


    忽然大笑起來。


    一邊笑,一邊喃喃低語。


    “朕是天子,朕覺得是對的就是對的,是錯的就是錯的。”


    “這天下都該是朕說的算。”


    幾個宮女太監抖著身子跪了一地。


    威帝看了他們一眼。


    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至少有一半他們的功勞。


    “去把太子叫來。”


    小太監連滾帶爬的走了出去。


    寒風順著打開的門,闖了進去。


    卷起了一捧雪花。


    聽到父皇要見自己。


    宴時鈺有些吃驚,這個點召見自己,難道是自己下毒的事被發現了?


    不對,要是這件事被發現了。


    這會兒就是禁軍來捉拿自己了。


    太子心思百轉,跟著公公一前一後往乾清宮去。


    太子覺得威帝該死了。


    這個時候再不讓自己登基。


    等到宴九辰在北地站穩了腳,自己就不是五弟的對手了。


    他想要盡快的掌握整個京城。


    反正對父皇下手的也不止他一個。


    法不責眾。


    即使是發現了。


    父皇也不能所有人都懲罰了。


    到時候南國也沒有繼承人了。


    就是基於這個底氣。


    他才敢如此行事的。


    “父皇,您招兒臣來,是有何要事?”


    威帝不說話。


    隻是定定瞧著太子。


    “父皇?”


    “對朕動手你倒是狠的下心。”


    宴時鈺一口氣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仿佛能聽到即將要跳出胸口的心。


    好在剛剛進宮前,就給自己打了防禦針。


    所以很快,他便鎮定下來。


    他走上前去,故意在威帝麵前擺了擺手。


    “做什麽?”


    他瞬間退遠。


    一氣嗬成的跪在地上。


    “父皇嚇死兒臣了,兒臣還以為父皇在說什麽夢話了,不然怎麽兒臣一句話都聽不懂。”


    “聽不懂?”


    太子很是真誠的搖了搖頭。


    威帝扯了扯嘴角。


    是與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他若是真想知道,龍衛難道還查不出來?


    隻是在這最後的時光裏,他想做一回什麽都不懂的慈父。


    “不管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假的他聽不懂,朕後麵的話,你都要豎起耳朵聽好了。”


    小太監窸窸窣窣的退了下去。


    整個大殿隻餘下兩人。


    威帝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狼牙形狀的符。


    扔到了宴時鈺的懷中。


    “可認識這個?”


    宴時鈺舉起那符一看。


    “這是玄甲軍的兵符?”


    “你倒是有點眼力。”


    “謝謝父皇。”


    宴時鈺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疑問。


    但是因為對麵是君王。


    他到底沒有問出來。


    畢竟父皇最終還是將兵符給了他。


    “玄甲軍,隻看兵符不看人。”


    “如今玄甲軍的將軍還沒有歸位,等歸位的時候,就是玄甲軍重新出現在京城的時候。”


    “下去吧。”


    太子渾渾噩噩的來,渾渾噩噩的走。


    他沒有想到,自己一開始接觸的玄甲軍就是父皇的人。


    怪不得,當時懸官司以這件事彈劾的時候,父皇對他的懲處輕拿輕放。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


    利用他清理懸官司在黃沙道的暗樁也是父皇走的一步棋?


    風越來越大了。


    雪鑽進他的袍子。


    將他凍的回了神。


    父皇把最後的底牌也給他了。


    玄甲軍歸位的時候。


    是什麽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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