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辰一覺醒來的時候。


    京城的雲層慢慢壓了下來。


    整個天地陷入一片灰暗之中。


    潘江抱臂站在廊前,看著院子中的湖麵,慢慢蕩漾出一圈漣漪。


    “瞧著,是要下雨了。”


    周節將簾子掀開掛起來半邊。


    “走,咱們去釣魚去。”


    “這個時候?去哪裏釣?”


    潘江腳下微動,雙手垂下身邊。


    屋裏傳來人聲。


    “當初建湖的時候,他們在那邊圈了一塊,往裏麵丟了些魚幼苗,如今應該已經長大了。”


    隨後宴九辰也從昏暗的房間中走了出來。


    將卷簾又往上扯了扯。


    湖畔聽雨。


    這原本是為薑九笙準備的閑情雅致。


    如今倒是便宜這三個大男人了。


    從長廊的拐角處拿出魚竿。


    三人沿著長廊往湖心走去。


    穿過拱橋和一大片殘荷。


    第二道拱門的時候,沿著其中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道走上其中的亭中。


    “今晚,吃魚。”


    “誰釣的多,誰有酒喝。”


    周節拍了下潘江的胳膊。


    兩人將魚鉤扔進湖中。


    此時的乘龍寺。


    密雨中。


    山門內的一座禪房門前。


    二人看著麵前雨珠。


    “睿王爺,好久不見。”


    “大師不賞杯茶喝嗎?”


    和尚哈哈大笑。


    側退開半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宴洛天跟著了凡走了進去。


    陳設與二十年前,絲毫未變,連地上的蒲團,還是當初那灰撲撲的樣子。


    四方桌上正煮著茶水。


    “嗯,大師泡的是香霧茶。”


    “這不是睿王最喜歡的茶水嗎?老衲一早就算到有人要來,原本還不知道是誰,等看到櫃子裏的香霧茶時便猜到怕是個故人了。”


    茶水蒸騰,霧氣嫋嫋。


    茶香夾雜著雨後泥土的清香。


    感受在雨中格外的恬靜。


    “這是您當年留在乘龍寺的符,老衲今日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但是老衲也提醒一句,二十年,物是人非,此符還是此符,此符也未必是此符了。”


    “阿彌陀佛。”


    宴洛天眉間掃過一抹愁緒,片刻化開。


    將桌上的符攥進手中。


    “謝謝大師這麽多年的保管。”


    其實這個符,確實跟當初的符不同,畢竟如今龍衛已經在威帝的手中用了這麽多年,還是不是當初的護衛隊,早就不能確認了。


    希望還沒有變。


    細雨連綿。


    像是不會停一樣。


    桌上的茶水見了底。


    “門口有雨傘。”


    “怎麽,本王就不能多坐片刻?”


    了凡笑了笑。


    “老衲以為王爺還要去見旁人,畢竟王爺想見的人如今正在東院,既然王爺……”


    了凡話還沒有說完,麵前的人已經站起身,走到了門邊。


    “茶水都喝完了,本王也就不多叨擾了。”


    了凡哈哈一笑。


    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番。


    宴洛天熟門熟路的朝著東院而去。


    而此時的宴府。


    一隻布穀從空中跌跌撞撞的飛來。


    抖了抖濕漉漉的翅膀,停在了宴九辰的肩膀上。


    宴九辰伸手一把將其薅了過來。


    解開綁在上麵的紙條。


    “主子,可來閣中一敘。”


    宴九辰將手中的紙條碾壓成碎屑。


    “你們先釣著,我先出去一趟。”


    珍寶閣裏,珍娘已經等了很久了。


    早知道她就不用布穀來傳信了。


    這雨天,也不知道能不能飛到目的地。


    就在她焦急的第二次起身朝著窗外看時。


    終於在樓下看到了宴九辰的身影。


    “你們這裏有什麽新品?給我夫人挑上幾個。”


    侍女連忙帶著宴九辰到了放置新品的地方。


    清一色的首飾,倒是讓宴九辰腦海中回想起薑九笙戴這些東西的樣子。


    他一遍看,一遍比對,認真挑選。


    珍寶閣一向人多。


    此時更是聚著許多的貴女們。


    京城中少有男人挑首飾的,就算是買首飾,也不過是問下管事,讓其推薦。


    宴九辰看的好的就放在那侍女的手中。


    繼續挑,此時,宴九辰已經走到了這些貴女們中間。


    他身邊的侍女手上已經捧了一大把了。


    “這些都要,還有沒有其他的樣式?”


    侍女一愣。


    看著手中的首飾,磕磕巴巴的應了聲是。


    珍娘也順勢從樓上下來。


    “樓上還有其他的樣式,世子可要看看。”


    “去看看。”


    珍娘光明正大的帶著宴九辰上了樓。


    但是此刻樓下卻是因為宴九辰剛剛的行為激發了很多的水花。


    所有的貴女都愣在原地。


    許是因為宴九辰跟薑九笙待久的緣故。


    宴九辰身上的戾氣如今消散的無影無蹤,再加上京城人健忘。


    沒有人提及懸官司兩字。


    隻覺得此人劍眉星目,英俊非凡。


    直到此刻才想起剛剛覺得人熟悉在哪裏。


    這分明就是宴世子啊。


    “那竟然是宴世子誒,我怎麽覺得宴世子越來越好看了。”


    “宴世子本來就不醜,隻是被人說很凶而已。”


    “但是我覺得宴世子也不凶啊,這麽認真的給自己的夫人挑簪子,而且還挑了那麽多,就是我現在梳妝匣中都沒有這麽多珍寶閣的首飾。


    “宴世子是真對世子妃好啊。”


    其中一個穿著綠色衣飾的女子緊跟著道。


    “可不是,當初我記得還有人打賭來著,說是賭薑家姑娘活不過一晚上的,現在再看,薑家姑娘是真的很有魄力啊。”


    “誰說不是了,當初薑家大姑娘和李家公子退親,不少人在背後看笑話,說是要一根白綾吊死,後來,還以為真的是旁人說的那樣,宴世子隻是為了故意折磨薑姑娘,現在看來,宴世子是真心求娶薑姑娘啊。”


    其中一個鵝黃色衣服的少女,狠狠的絞了絞手中的帕子。


    “走吧,這幾樣新品我覺得都一般吧,下次再來。”


    珍寶閣裏。


    對話還在繼續。


    “主子,今日有人送來了一件金絲軟甲,上麵指明是給您的。”


    宴九辰意外抬眸。


    金絲軟甲?


    珍娘將櫃子拉開,裏麵的金絲軟甲發出一陣棕色的光澤。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問題,一直放在這裏。”


    宴九辰用手摸了摸。


    “確實是金絲軟甲,他可有說什麽話?”


    “他說他叫宴長庚。”


    宴長庚?


    這個名字。


    他突然想起在黃沙道時撿到的手帕。


    也是長庚。


    宴九辰腦海中閃過一張莫名覺得熟悉的人臉。


    依稀記得那人的眼尾的淚痣。


    手中動作卻沒停,將金絲軟甲取了出來。


    “還有其他的事嗎?”


    珍娘又將這段時間賬麵情況說了說。


    等到一切說完,已經到了酉時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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