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眼中閃過一絲燥怒,他抬腳跟上,站於沈梔妤身後。


    沈梔妤焦急地盯著醫生,唇瓣顫抖,帶著哭腔:“怎麽樣?醫生,嚴不嚴重?”


    “手術縫合很順利,但病人持續發高燒,還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醫生摘下口罩,看了眼沈梔妤和裴旭。


    “我是!”


    “我是。”


    兩人異口同聲。


    沈梔妤抿唇,抬頭看向裴旭,臉上複雜難辨,見他冷著臉看著醫生,這才低下頭,往後退一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到底誰是?”


    醫生又重複了一遍。


    “有什麽事情和我說吧。”裴旭上前,接過醫生遞來的確認單,大筆一揮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幾天不要給他吃東西,今天晚上也必須觀察他的狀態,有不對勁的地方及時喊護士。”


    醫生交代了許多,沈梔妤豎著耳朵聽得認真。


    裴沉被推入病房。


    沈梔妤跟了上去,儼然忘了身旁還有個裴旭。


    裴旭沒去病房,他先去繳了費用,回到病房時,兀自站在外麵許久,隔著房門透過透明的窗口觀察著裏麵的情形。


    心裏一陣冷笑。


    命還真硬,這樣都沒死。


    裴旭抬起腳跟走了進去,將診療卡放在床頭櫃前,“我請了護工,你在這也沒用,護工能打理好一切,我送你回去休息。”


    難得,裴旭沒有征詢她的意見,而是強勢地替她做了決定。


    沈梔妤輕輕搖搖頭,視線一直落在裴沉身上,甚至沒往後麵看一眼。


    裴旭單手插兜,細細打量躺在床上的裴沉。


    回想第一次見他,也是這樣虛弱的狗崽子。


    淚汪汪地跟在他媽媽身後,牢牢抓著大人的衣角,膽怯地看著裴家大門前的人。


    他也在,但極為短促撇一眼後進了屋。


    哪曾想到,他竟然真的登堂入室,還成為了自己名義上的弟弟。


    裴旭陰霾密布,他摘下眼鏡,仔細擦拭鏡片上根本不存在的汙漬。


    “梔妤,他會沒事的。”裴旭淡淡出聲,“你現在應該休息。”


    沈梔妤機械地回頭,她秀眉緊擰,“裴旭哥,他是為我擋的刀,我相信但凡一個被見義勇為的路人,也做不到漠不關心。更何況,他還是你弟弟。”


    弟弟?好一個弟弟,真是完美的借口。


    裴旭繃緊身體,後牙槽咬了又咬,控製情緒後,隻是冷冷道:“沈梔妤,你現在和我講兄友弟恭嗎?”


    氣氛一瞬間焦灼。


    裴旭的話又一點點敲在她心上:“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麽和我抱怨,和我倒苦水,你不是永遠不想看到他嗎?不是要和我感同身受嗎?所以,你現在是變了?你這麽好騙。”


    裴旭壓製自己內心的激動狂躁,一點點將沈梔妤不願麵對和回憶的事情挖了出來。


    這不都是她自己說的嗎?


    她還委屈上了。


    沈梔妤手腳冰涼,裴旭說的話像在自己心中插了無數把刀子,破開難以麵對的過往,她真的沒法不在意。


    過去的回憶太過沉重窒息。


    “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這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到底誰在撒謊?!”


    “我說要解釋,是你不聽的。”


    裴旭失望地看著她。


    她眼眶通紅,哭腫的雙眼紅血絲不少,但她無力反駁。


    裴旭對她真的好的沒話說,她不應該這樣。


    她收起渾身的刺,千言萬語隻匯成一句話:“就當我犯賤吧。裴旭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理解你,但也請你理解我。”


    裴旭沒想到一向驕傲的沈梔妤居然會因為裴沉將自己貶低的一文不值。


    他顫抖著手,將病房門摔得巨響。


    沈梔妤突然受到驚嚇,肩膀顫抖了好幾下。


    她還從未見過裴旭發脾氣。


    病房內沒開燈,冰冷的儀器插在裴沉身上,他的呼吸越發沉重,額頭冷汗直冒。


    “怎麽了?剛剛不還好好的嗎?裴沉,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沈梔妤見他沒反應,急忙按響了緊急鈴。


    打了一記退燒針。


    沈梔妤一夜不敢睡,她就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


    裴沉醒來的時候,沈梔妤正趴在床邊,睡得並不安穩,他抬起手點了點她的指尖。


    “醒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沈梔妤立刻俯下身去摸他的額頭,“還好燒退了,不然燒成傻子了。”


    “怎麽不回去?”


    裴沉醒來後的第一句話,聲音啞得像煙塵埋在咽喉,幹澀苦嗆。


    “怕你死了,半夜找我索命。”


    嘴比金剛石還硬。


    “怎麽會,舍不得的。”


    裴沉勉強扯出一抹笑,嘴唇發幹,他吐音也很吃力。


    沈梔妤氣色不好,她虛虛站起身,用棉簽沾了點水,擦濕他的嘴唇。


    手腕包紮的紗布不小心被蹭掉了,露出針線傷疤。


    真的很醜。


    沈梔妤將手別到身後,“醫生說讓你住院觀察一個星期。裴旭哥給你請了護工。”


    “痛不痛?”


    裴沉的目光還落在她腰側。


    “嗯?”


    “手腕,痛嗎?”


    裴沉又重複了一遍,眼裏充滿了擔心和心疼。


    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裴旭真該死。


    “不會,小傷,和你的比起來,微不足道。”


    沈梔妤體力不支,她又趴在床邊,悶聲開口。


    “女孩子愛美,不一樣。”


    沈梔妤聽了,眼淚不爭氣地又要掉,她努力憋著,直接閉上眼。


    他怎麽這樣啊,明明自己縫了三處,還有力氣關心她。


    沈梔妤,你可千萬不能心軟。


    這次隻是個意外,好好盡力照顧,兩不相欠。


    “沈梔妤,不是說給我請了護工嗎?人呢,我想擦一下身體。”


    裴沉特愛幹淨,忍受不了半點狼狽。


    “去買早餐了。”


    她沾濕毛巾,說著就要解開他的病號服。


    脫到一半,裴沉似乎想起來什麽,擋住她的手,不自然道:“算了,我現在也不是很想擦。”


    沈梔妤有點煩,她隱含怒火的眼眸探究著裴沉,好似不滿他在矯情什麽。


    沒慣著他,一把掀開衣服,背上紋身,蔓延到左臂。


    她看著他的左臂愣神,上次不是沒見過,醉酒那天送她回家,她還誤會他脫她衣服來著。


    不過那會沒仔細看,剛要認真看看,就被門外的聲音打斷。


    “唉,你等會能不能好好說話。”


    是沈芙的聲音,由遠及近。


    病房立馬闖入兩位不速之客。


    沈芙尖叫一聲,拉著邵林就要往外撤退,又被身後的護士推搡了一下,“大早上的大驚小怪什麽,不知道病人要休息嗎?!”


    很快,五個人麵麵相覷,除了裴沉一臉解脫輕鬆,其餘四人都麵紅耳赤。


    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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