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旦餓著肚子,實在走不動了,蹲在一個牆根兒下,想著自己這淒慘的遭遇。不由得感慨,真的有這樣的人嗎?走一步一步坑,步步都是坑。


    回去?回去是不可能的;用鄭意侯的身份?自己丟不起那人;找蕭旭?更不可能。


    直到一個大約六七歲,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蹲到了鄭旦身邊,用那稚嫩的嗓音問道:“大哥哥,你是新來的乞丐嗎?”


    乞丐?我現在都像乞丐了嗎?鄭旦心中愕然。


    小男孩見鄭旦不說話,又說道:“大哥哥,剛來討不到食物很正常。等一會兒我討了,給哥哥一些。”


    鄭旦苦笑,“謝謝你啊,小朋友。”


    “不用謝,大哥哥,你等著。”小男孩笑吟吟的回了句,邁開小短腿跑過了轉角。


    鄭旦可沒把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還蹲在那牆根兒思考人生。難道自己真的隻適合抱大腿?自己屁都幹不了?要不回去抱皇上的大腿算了?不由得認命般搖頭苦笑。


    不多時,那小男孩真的回來了,髒兮兮的小手裏拿著半個發黴發黑的饅頭,用勁兒的掰成兩半,還比較了一下,把大的那一塊遞給鄭旦。


    那稚氣的聲音,甜甜的響了起來,“大哥哥,吃吧。”說著,自己用勁的咬了一口那梆硬的饅頭。


    鄭旦一把打掉那饅頭,扒開小家夥的嘴,看看咽了沒有,急道:“都成這樣了,不能吃,會中毒。你這饅頭哪來的?”


    小男孩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甚是委屈,“嗯,大哥哥,我討的好饅頭被比我大的乞丐搶走了,然後這個是狗盆子裏的。我和那大黃狗鬥智鬥勇才得來的。哥哥這個能吃。”說著又撿起那饅頭,拍了拍上麵的灰。


    鄭旦的心都碎了,一把抱起那小男孩,心疼道:“我一定會讓你吃上好饅頭的。”


    小男孩趴在鄭旦的肩膀上,突然就開始抽搐,鄭旦生生嚇了一跳,趕緊扒下那緊抱著鄭旦的小手。


    便見,小男孩簌簌的掉著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竟然因為忍著不哭出聲,導致小小的身體顫抖著……


    鄭旦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小家夥用那髒髒的小手抹著眼淚,“大哥哥,自從我娘親死了以後,我就沒被人抱過了。大家都嫌棄我髒,推我罵我,叫我滾遠點。”然後抬起那稚嫩的臉龐,“大哥哥,以後我能跟著你嗎?你就是我老大。”


    那眼神清澈又明亮,滿是期待。


    鄭旦不假思索,“當然了。”


    小男孩笑嘻嘻坐到鄭旦身邊,小手拉著鄭旦的衣袖,不肯放開。


    鄭旦開始思索,怎麽掙這一個饅頭呢?詐騙?偷?搶?賣身?最後決定還是先乞討吧。


    於是,鄭旦找了塊碳石,在地上寫了這麽一段:家中突逢歹人搶劫,妻不幸身亡,錢財被劫一空,攜稚子逃至此地,望過往心善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施舍一二,您的恩舉定能被上蒼看到,自此家運亨通,人丁興旺,事事順遂,萬事如意。


    鄭旦寫完,扔了那石塊,雙手拍了拍,甚是滿意。覺得,必須得利用人的心理。


    回頭小聲叮囑小男孩道:“記住啊,以後你不能叫我大哥哥了,得叫爹。”


    “爹?你真的願意當我爹嗎?”小男孩滿臉期待。


    “額~這~咱們這是騙人。”


    那孩子突然跳到鄭旦身上,牢牢的粘在鄭旦胸前,激動道:“爹爹,爹爹,我以後就有爹爹了。”


    鄭旦用力的往下薅了薅這小東西,奈何紋絲不動!


    隻聽那孩子說道:“別人都說我娘親是青樓女子,沒有爹。”然後放低了聲音,“大哥哥,我以後能一直叫你爹嗎?”


    鄭旦的心又被孩子那稚嫩,充滿無助的嗓音給紮疼了,於是用力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隻是,鄭旦內心苦笑,怎麽就喜提了一個兒子,啊!!!


    聞言,那孩子竟一時高興的放聲大哭了起來。這可吸引了一些過路的人。


    許多過路人看了看這地上的自述,又看了看這父子的感人場麵,還真的或多或少給地上留下幾個銅板。甚至有些悲天憫人的婦人,還隱隱啜泣了幾聲……


    晚間,鄭旦收起地上的銅板,數了數,還真收獲不錯,帶著胸前的這個大掛件,美美的吃了包子,還喝了餛飩,然後心滿意足的問,“我們晚上睡哪裏?”


    小家夥抹了抹嘴角的油漬,“當然是城隍廟啊。那裏住的都是無家可歸和過路沒錢的人。”


    鄭旦似有頓悟,原來影視劇演的,真的來源於生活啊。


    兩人吃好了,就往城隍廟而去。


    這小家夥自從認了鄭旦為爹,那是除了吃喝拉撒,一直掛在鄭旦身上,生怕鄭旦跑了,不要他。


    鄭旦也不問人家叫什麽,直接一口一個“掛件”的喊著。


    …………


    推開城隍廟的門,裏麵已經有人了,一些叫花子模樣的人橫七豎八的躺著,還有一些圍在一起閑聊。鄭旦和掛件走進來,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坐下。


    隻見一人,賊頭鼠腦的衝旁邊一個油頭大耳的人,耳語了幾句。那油頭男人便朝鄭旦走了過來,鄭旦本能得護了下身邊的掛件。


    那人,口銜一根稻草,蹲下身,打量了一番,噴著滿嘴的酒氣道:“聽說你第一天,就掙了很多錢啊。會寫幾個狗爬大字,了不起啊?”


    鄭旦腦子快速轉動,丐幫!!!這是丐幫老大吧。我不能帶著掛件單打獨鬥,肯定會被排擠啊。到哪都得抱大腿。


    不等人家開口為難。鄭旦便賠笑道:“嗬嗬,大哥,過獎了。咱這丐幫有規矩,我懂。以後還請大哥罩著我。”說著,拿出今天剩餘的錢交給那人。


    那人掂了掂手裏的銅板,斜睨著一臉諂媚的鄭旦,甚是滿意,“果然腦子靈光,不用老子講太多,就懂。”遂起身往回走,忽又折了回來,“以後每日上交所得七成,保你在這皇城地界,想去哪討就去哪討。”


    鄭旦含糊著,“他爺爺的,心真黑。”


    忽然那人又折了回來……


    鄭旦心驚,我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的啥,他聽清了?心道一聲,完了!今天怕是要挨打。


    隻聽那人問道:“你剛說丐幫?丐幫是什麽?”


    鄭旦頓悟,噢,原來是因為這個。看來他們這不叫丐幫,看這大雍的繁華程度,乞討為生的人應該很少。說不定都沒有規模。


    想到這兒,鄭旦立刻搜刮了腦子裏關於丐幫的知識。心想,自己乞討應該是暫時的,起碼這期間不受刁難吧。


    思及此,鄭旦嘻嘻道:“老大,咱得把乞討的所有人都組織起來。咱這組織就叫丐幫,您就是一幫之主。待日後壯大,您說不定會在這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成為天下大幫。”


    聽得鄭旦此言,城隍廟裏的人,都圍了過來。


    那油頭闊耳之人,好似聽天書一般,自言自語道:“乞丐還能在武林中得一席之地?”


    鄭旦急急道解釋,“當然這是後話,起碼現在您可以把所有的人都歸您的麾下,統一聽您指揮,找幾個信的過的人,分管各地盤,然後統一上供。形成一個管理,繳納體係。”


    鄭旦見那人若有所思,繼續道:“您現在肯定是沒有管理,一盤散沙。您能管的了的,給您上供。管不了的,自己為陣,對嗎?”


    那人點頭,好似有所領悟,“你是說,我把這皇城所有乞討者都拉攏過來,自封老大,讓他們在各自熟悉的地盤上乞討,不得越界。然後分片上交,不用我自己看到誰,跟誰要了。”


    鄭旦點頭,“正是,正是。”


    隻聽旁邊的一人說道:“人家為什麽要聽他的?”


    抬眼看去,這人應該是個過路者,風塵仆仆。


    隻見那油頭人,一拳砸在旁邊的木桌上,那本就風雨飄搖的桌子,瞬時變成一攤爛木。


    那人狠狠道:“誰能硬過我的拳頭,誰做老大。”說罷看向鄭旦,“老子沒文化,過一天是一天。經這小兄弟提點,原來這乞丐也能自成一派,老子也能當大王。”說著手臂搭在鄭旦的肩上,問道:“小兄弟,不如你做我的軍師。”


    鄭旦直被壓得,腰都彎了,嘻嘻道:“幫主抬舉了。我隻是路過,不打算長期乞討,隻希望幫主您寬宏大量,免了我和我兒子的上供。”


    那人哈哈一笑,“好說,好說,若日後我這丐幫成了氣候,兄弟你有什麽事便張張嘴,以報今日提點之恩。”


    這晚,這人便急不可耐的命身邊幾個跟著他的乞丐,拉了皇城裏所有的乞丐,包括小孩,齊聚城隍廟,自立為幫主。一眾人等,喝酒摔碗,歃血為盟,頗有聚義之風。


    此人還特意向眾人介紹了鄭旦。此後凡丐幫中人,見著鄭旦,都要給上幾分薄麵。


    …………


    鄭旦這邊發生了啥,不消片刻,淩雲閣便會知曉。


    此刻,蕭樂正拿著鄭旦那衣服回了淩雲閣……


    “閣主,鄭公子把他的錦衣和玉簪當給了別人。”


    蕭樂說著,把衣服和玉簪放在蕭旭的小桌上。


    鄭旦可不知道,蕭旭給他的東西,都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


    蕭旭嗤笑一聲,“他又闖禍了?”


    “鄭公子夜裏睡的熟,被那賊……”蕭樂欲言又止,接道:“光明正大從門進去,拿走了包袱,然後又遇到個碰瓷的人。”


    蕭旭扯了一下嘴角,“不用管他,自作自受。”


    說罷,蕭旭擺了擺手,示意蕭樂下去。


    蕭樂,走…又沒走。正在糾結,便聽蕭旭問道:“還有什麽事?


    “鄭公子他~他~當了乞丐。”


    聞言,蕭旭停住了那正要拿茶盞的手,嘴角又往外扯了扯,“他做什麽都不奇怪。”然後似是不悅,擺手讓蕭樂下去。


    蕭樂不怕死的,邊退出邊拋了一句,“鄭公子,他現在還有個兒子。”然後一溜煙退出廳堂。


    蕭旭嘴角抽抽……


    “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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