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旦本以為,蕭旭一定會氣呼呼說一句“哥哥,你可別後悔”之類的。然後自己就坡下驢,嘿嘿諂媚諂媚。


    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可是,蕭旭什麽話都沒說。


    甚至好像,都不憤怒了……


    蕭旭扯了扯嘴角,喉嚨間發出一聲冷笑,像是失望至極,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哭。


    笑自己,能夠早早看清鄭旦,從這殘破的愛情裏及時抽身。


    還是哭自己,全心全意,什麽都不幹,全部精力放在一個人身上,卻是輸得這麽慘烈。


    蕭旭釋然了……


    自己對這個人的心心念念、竭盡全力,也不過換來的是,隨便出口的“分就分”,換來的是“高攀不起”。


    蕭旭一拳砸在鄭旦身後的樹上,揚長而去……


    甚至都沒有看上鄭旦一眼……


    望著遠去的紅色背影,銀色的腰封閃耀,紅色的衣袍翻飛,紅色的發帶飄揚。


    那明明就是自己唯一喜歡的少年。


    怎麽得……


    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那“空落落”瞬間彌漫了整個心房,那是任何別人都不能填上的空缺,是世間萬物都不能代替的存在。


    隨著身後的大樹,“哢嚓”一聲,接著,一陣摧枯拉朽,轟然倒塌。


    鄭旦終於是回了神,意識到了什麽。心“咯噔”一下,掉到了深淵。


    眼淚也終於忍不住了,通通翻湧出眼眶。


    不能,絕對不能,絕對不能失去蕭旭。


    鄭旦內心狂呼,拔腿就去追蕭旭。


    “殿下!”


    一聲“殿下”,喚住了鄭旦……


    回頭看看,那個被打得奄奄一息,嘴角殷著血跡的人。


    鄭旦又痛苦了。人被傷成這樣,如今自己還要離開去追別人。妥妥的渣男啊。


    鄭旦急急返回到劉禹錫身邊,直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了幾刀,把血滴在瓶子裏,留給劉禹錫。


    看著鄭旦這動作,劉禹錫知道,鄭旦要走。


    於是一把拉住鄭旦的手,道:“殿下,別走。別丟下我。”


    鄭旦給劉禹錫裹緊了衣服,安慰道:“禹錫,你先回去,我一定給你個交代,一定一定。但是我現在,必須去找蕭郎。”


    劉禹錫卻是什麽都不聽,本想著今晚得了鄭旦。


    不想陰差陽錯讓這兩人反目成仇了,怎麽可能再放了鄭旦去追蕭旭。


    於是牢牢抓住鄭旦的手,甚至再次點了鄭旦的穴。


    鄭旦完全的慌了,那眼淚也是忍不住,急得帶了哭腔,


    “禹錫,你知道蕭郎對我有多重要,即使他不能再原諒我了…我起碼得對他說聲對不起。我必須得見他。”


    說到最後,鄭旦吼了起來,


    “你做了什麽我都能原諒你。我也保證,我不會丟下你。你還要怎麽樣?若是我再也見不到蕭郎,那這輩子,你我的兄弟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看著鄭旦那掛著滿臉的淚水,憤懣的神情,好似真的動怒了。


    遲疑了片刻……


    劉禹錫放開了鄭旦。凝望著鄭旦頭也不回的跑遠,消失……


    然後趔趄起身,對著鄭一道:“我們回去吧。”


    對劉禹錫而言,即使對鄭旦使了各種方法,也不過是想,先把人弄到手,再慢慢征服。


    可最終也是想鄭旦能真正愛上他的。


    如果隻是困著一具行屍走肉,又有什麽意義呢?


    …………


    鄭旦直順著蕭旭消失的方向尋找,聲嘶力竭的喊著“蕭郎”。


    可是這一來二去的耽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能追得上一個武林高手。


    氣喘籲籲的鄭旦,嗓子都冒煙了,實在是走不動,癱在一棵大樹下。


    可剛歇了沒幾分鍾,那被欲望充斥的大腦,再一次迷糊起來。


    鄭旦隻感覺,自己好似要爆炸了,不禁暗罵自己,這天都要塌了。自己簡直是有病。


    但是,鄭旦也是控製不了自己啊,再站起身,甚至感覺,這種欲望已經影響了行動。


    鄭旦扶著樹,一步一步往前挪,走走停停,最後實在感覺自己要完了,抱著一棵大樹,嘴裏還念叨著“嗯…蕭郎”。


    伴著一句,“你竟是如此下流無恥之人。”


    鄭旦就被一悶棍……


    敲暈了……


    在鄭旦最後的意識裏,就是被人擔上了馬……


    鄭旦的內心活動?別說了,隻能用兩個字,“握草”來形容……


    哎呀,就說無巧不成書啊。


    蕭旭本是沒走那麽快的,即使滿腹的委屈,傷心,卻還想著鄭旦會不會追上自己。


    直到聽到樹林裏傳出幾聲“蕭郎”。蕭旭有那麽一刻,有些開心。


    可是直等了半天,也不見鄭旦的人。


    蕭旭等得不耐煩,返身去尋找,可哪有鄭旦的身影。


    這下,蕭旭不禁搖頭苦笑,嘲笑自己產生了錯覺。


    那再次泛起來的一點,希望的火苗也就此熄滅了。


    蕭旭使了輕功,直去了朔國的淩雲閣分部。是再也不想回那將軍府了……


    …………


    接下來的幾天,失戀的蕭旭,倚在淩雲閣的榻上,又開始了枯燥乏味的生活。


    不過是手裏多了酒壇。腦子裏想著,自己那親愛的哥哥,在和劉禹錫尋歡作樂。


    直到又像去年一樣,長了胡茬,蕭旭才舍得從那榻上起來。


    可是已經想不出,還留在朔國的意義。


    那個人可以長生不死,已經不需要自己保護了;身邊也有了照顧的人,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說起來,還真的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自己掙那麽多錢,好似也沒有什麽意義。


    回大雍?但那裏也滿是那個人的回憶。


    蕭旭想去浪跡江湖。於是起身回了將軍府。


    總要道個別吧?


    推開自己的房間,看了看滿牆的狗爬大字。


    蕭旭依然扯了一個微笑,細細一張張看過去。


    然後收在一起,付之一炬。


    於懷裏摸出一枚有了年頭的銀手鐲。


    那是蕭旭的母親,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


    本是要在那個情人節送給鄭旦,然後,正正式式求個婚。


    蕭旭眼裏含了淚花,摩挲著手鐲,苦笑著。


    然後,仔細放回盒子。


    除了那個人,還能送給誰呢?


    於房間裏環顧了一圈。蕭旭拿起桌上那泛黃的襪帶,攥在手心,想要用內力化成粉末。


    但是,蕭旭又心疼似的,展開了手。


    那是一切美好的開端。


    蕭旭終究是不能,說擱下就擱下的。


    最終,蕭旭還是揣起了那襪帶。喚了餘二、餘三,交代了府裏的事宜。


    接著便去了東宮。


    蕭旭繞過了守衛,繞過了所有能發現他的人,進了鄭旦的房間。


    將盒子放在桌上。


    房間裏,鄭旦的氣味淡淡的,幾乎沒有。


    蕭旭內心忍不住泛起一陣苦澀,許是哥哥已經完全宿在劉禹錫房裏了。


    蕭旭輕輕退了出來,關上了房門。


    “蕭將軍。”


    來收拾屋子的鄭一,正巧看到了蕭旭。


    蕭旭沒理,往前行了幾步,飛身躍上屋脊。


    “蕭將軍,殿下回來了嗎?”


    鄭一朝那身影,喊了一句。


    蕭旭停下了腳步,冷笑一聲,


    “他去了哪,我怎麽知道。該問你的劉大人。”


    話罷,蕭旭飛身而下,走了…


    “哎~蕭將軍!”


    鄭一那抬起的右手,直停在了半空中……


    鄭一慌了起來。趕忙讓下人傳話給身在半月樓的劉禹錫。


    …………


    那麽,這麽多天,劉禹錫又幹嘛呢?


    七月初七當晚,回來的劉禹錫,一夜未眠,等著鄭旦回宮。


    但是他心裏知道,鄭旦這一夜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一定會和蕭旭纏綿整夜。


    但是第二日,第三日。鄭旦依然未歸。


    劉禹錫有了一絲絕望,猜測著鄭旦和蕭旭私奔了。於是不甘心的派人去蕭將軍府打探。


    果不其然,蕭旭也沒回去。


    劉禹錫又心碎了。但是依然對鄭旦存了一絲幻想。


    於是,每日幫鄭旦處理完東宮的事務,晚上便回自己那半月樓,獨自舔舐著傷口。


    回想著自己這二十多年的慘淡人生,付出了真心,不過是工具,不過是別人的棋子。


    現在又成了隨意丟棄的物品。


    即使現在,自己在江湖中,威名赫赫,讓人聞風喪膽。


    那又怎樣?


    內心的苦澀,豈是旁人能夠看見的。


    劉禹錫盤腿坐在那巨大的圓床上打著坐,旁邊團著白貓。


    這怎麽能定下心,打坐呢?腦子裏全是那夜,鄭旦深情的眼眸。


    從小時候起,劉禹錫的腦子裏,便種下了恐懼,接著恐懼變成了怨恨。


    可是鄭旦改變了這一切。從在校場緊貼著鄭旦開始,劉禹錫是真的一步步淪陷,一步步難以自拔。


    原來,情,真的如同話本上寫的一樣美好。


    劉禹錫不禁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麽那日要放走鄭旦。


    這個人是如此的專情,即使在三重的作用下,依然在自控,自己是怎麽讓這樣的人從身邊溜走的!


    劉禹錫恨極了。


    那嗜血的人格又要主導。


    此刻,消息來了……


    劉禹錫急急回了東宮。


    鄭一早就在等了。見著劉禹錫,慌忙道:“今日蕭將軍來了。說是不知道殿下在哪。”


    “不知道?殿下沒和他在一起?”


    劉禹錫喃喃自語。突然想到了在大雍,鄭旦走丟。


    劉禹錫忽然哈哈大笑。他寧願是鄭旦走丟,都不願鄭旦是和蕭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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