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著青壯辛苦了幾個月的時間,才在山穀和山寨後的山坡上,搭建好可容納山下村民的住所。那時,山外的流民與交戰雙方的軍隊也多了起來,還時不時的有流民進入到村裏躲避戰禍。”


    “流民多了也不是辦法啊,這流民一多,就容易生亂,你們怎麽處理這個問題?”


    紀無雙笑了笑,很是苦澀:“哎,……流民從最先的十數人一股的來,到後來的數百人一夥的過來,整個村子裏到處都是人。如你所說,這流民一多,就容易生亂,在這種情況下,我和師父也是采取了一些強硬手段和懷柔措施:對那些行不端、恃強淩弱、偷雞摸狗之輩也是打殺了一些。流民中也不乏正義之士,這些人我們就團結起來,安排他們組織和管理流民,先把流民中的工匠和青壯全部組織起來,先上山去搭建住房,修建寨牆。”


    楊勉聽到這裏,想到一個關鍵問題,便問道:“這流民日漸增多,你們的糧食夠吃嗎?”


    “糧食那夠啊,本來那小村子的村民就過的辛苦,一年到頭也存不了幾粒糧食。……當初我和師父回到村裏沒有多久,便有流言傳來說外麵的戰事快要波及到這裏,師父她老人家聽了後,便傾其所有,把她一生的積蓄都用在了購糧上,那個時節的糧價以然比平時翻了十倍不止,就算這樣,多少也屯了些糧下來。”


    楊勉聽紀無雙說什麽“多少也屯了些糧下來”時,便覺得這糧肯定是不少,並且還是在糧價是平時的十倍情況下買來。看來這做俠客的,這收入很可觀啊。當下便嘿嘿的問道:“你師父的身家很厚啊,看來做俠客也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能賺大錢。”


    紀無雙聽他如此一說,她真有一種恨不能馬上掐死他的矛盾想法,這什麽人嘛,這麽悲情的事,他卻想做俠客有前途、能賺錢!


    “我真想掐死你!……那是師父一生的積蓄!哎……就算是她一生的積蓄那又能有多少銀子。——我和師父也去做了些劫富的事,在一些惡霸和不良商賈那也取了一些不義之財,用來購買糧食,以救助流民。”


    “嗬嗬,懂了,懂了,紀姑娘,你繼續。”楊勉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對剛才幼稚的話,感到有些羞愧。


    “隨著時間的流逝,村裏的村民加上收容的流民都快接近五千人了,師父和裏長合計後決定分批轉移他們進入山寨。”紀無雙說到這裏,輕輕的歎了口氣。


    她看著楊勉又說道:“師父年紀大了,長年在外奔波廝殺,身上早已積累了不少病痛。那天,我轉送完一批人上山後,在回村的路上,就看見有人朝山上奔來,告訴我有叛軍進村殺人了,當我趕回村的時候,就看見師父倒在血泊中,旁邊跌坐著當時還是叛軍的一位將軍,他手裏柱著流血的劍,一群士兵圍在他的周圍。見此情況,我知道事以不可為,在我搶了受傷的師父後,不敢戀戰,隻能退入山上,幸好流民中也有被打散的軍伍中人,他們都是武勇之輩,守住山口後,才免叛軍打上山來。”


    楊勉聽著沒有一點感情波動的話語,看著這個差點被這世道變成殺人機器的紀無雙,心中也是一聲長歎!


    可能紀無雙覺得楊勉是可以信賴的,在與楊勉的交談中,有時也會露出一個正常女孩子才有神態。在向他講述山寨過去幾年前發生的慘事時,又恢複了一個漠視一切,視生命如無物般的樣子。


    “師父被救上山後,因傷勢過重,堅持了一天,便撒手人寰。臨終前告訴我,叫我守好山寨,守好山寨的人,不要去尋仇。”紀無雙說到這裏便沉默了下去。


    楊勉也沒有開口安慰她什麽,心裏也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對於紀無雙這樣的江湖女子來說,作用都不大,她們見過太多生離死別。……江湖仇殺,仇報了,心平了,一切都了了。


    後來,在山下與叛軍打鬥的流民中,有人認出了那領軍將領叫侯參將,是那時的造反將領。——流民當中也不乏交戰雙方的將領士兵,在他們的隊伍被擊潰後把武器一扔,軍服一脫,也就變成流民了。


    “上次來江都殺侯參將而受傷,有幸遇見你,現在想來,這還得感謝他呢,……嗬嗬”


    “這個也叫:千裏有緣來相會!”


    “嗯?……”紀無雙一雙清澈的眸子裏,露出別樣的神光看向楊勉。


    “呃……午飯時間快到了,我們回去吧。”


    楊勉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臉後,才發現臉上沒有冷汗,以後接話可不能隨意了,這樣容易搞出事來,他心裏腹誹著。


    河堤上有一層金黃色的落葉,走在上麵發出沙沙的響聲,微風一吹,又有幾許黃葉落下,到了下午,就會有孩童用 筢子來歸攏這些落葉,拿回家去做引火之物。


    遠遠跟隨的小娟看著河堤上行走的二人,心裏有些酸楚與失落,今天二蛋哥帶的那個“假公子”,想必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吧。這段時間二蛋哥都沒有去他家吃過飯,除了偶爾去工坊看看問問後,就徑直回家了,問起他來總是說有事很忙。她又想起上次楊勉來家吃飯後,她娘有些不高興的語氣,二蛋哥聽了肯定是生氣了吧!小娟忍不住心裏如此想著。


    小娟這確實冤枉了楊勉,自工坊走上正軌後,楊勉這段時間確是沒有再去小娟家蹭過飯了,這也是他故意為之的。自上次楊勉聽出李嬸那不悅的語氣後,他也明白那是李嬸兒對小娟的變相保護。他以前的名聲,——聲名狼藉的,李嬸兒心有疙瘩也屬人之常情。


    小娟在他心裏,他待之如親妹妹一般,他當然要為小娟的名聲著想,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如此,那他適當的與小娟保持距離就成為必要。楊勉當然也不會因為李嬸兒那天的語氣而產生隔閡,其實就算李嬸兒對他產生誤會,那她也是整個李家莊待他最好的女長輩了。


    楊勉自從去江都做那銃管後就沒有閑過,他現在想把心裏的有很多東西變為現實,這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每天的忙碌,也有了一些收獲。他肯定不會因為某一天為了一點小事而讓自己耿耿於懷的,他自忖不是狹隘之人。


    小娟快走幾步來到楊勉身後,對著他和那個假公子紀無雙的背影說道:“二蛋哥、紀公子,娘叫我來喊你們回去吃飯了。二蛋哥,娘說你今天有客人,就不要在家裏做飯了。”


    楊勉轉過身來,看著小娟眼中帶著歉意與失落的眼神,心中已是明了:“小娟,今天我和紀公子還有些事,就不去了,等這幾天忙完,就去你家吃飯,心裏老想著李嬸做的紅燒豬大腸呢。”


    小娟看著他那隨和不似做假的表情,心中的那點糾結也隻能暫時的放下了:“二蛋哥,……那好吧,你和紀公子慢走。”


    小娟心裏也清楚楊勉今天不會帶著一個“假公子”去她家裏的,她隻是想來探探他的口風,說完後便轉身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紀無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用帶著戲謔的語氣說道:“二蛋哥,娘叫我來喊你們去吃飯了。 ”


    “哈哈……咳咳……”


    紀無雙可能對“二蛋”二字壓抑的太久了,在小娟離開後,終於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可能用力過猛了,導致她劇烈的咳嗽。楊勉忙伸出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打著,並偶爾上下來回撫摸。——他對於這時代的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觀念是很淡薄的,他剛才拍打與撫摸隻是出於他的本能,幫紀無雙舒緩咳嗽。


    “笑吧,笑吧,知道你憋的難受。人名嘛,就是一個記號,如果你在山上煩悶的時候,不妨對著大山喊出來,就當解憂了。”他有些鬱悶低頭說道。


    “真想把你擄上山去,…哎…隻是山上環境惡劣,怕你受不了。山上已有那麽多人受苦了,……”


    紀無雙在看了工坊和水車後,知道像楊勉這樣的人對於山寨有多重要。可反過來一想,山寨惡劣的地理環境與生存條件,對於一個從小在江南魚米之鄉長大的人來說,他適應的了嗎?她心裏也清楚,擄走楊勉隻是一句玩笑話,就算是報恩,她也不會把楊勉置於山寨這個苦地和險地。


    “是做壓寨丈夫嗎?


    “嗯?……”


    楊勉隨口一答,不由得抬頭看向也正看過來的紀無雙,雙方又不約而同的地把頭轉向別處,短暫的尷尬後,他輕聲說道:“時間還長,別說擄不擄的,說不定那天在這裏待不下去,就投到你山寨去了。”


    “那說好,你要真來了,我大開山門,領全寨子的人來迎你。”


    紀無雙對於楊勉剛才的那句話,心裏是產生了漣漪,隻是和他接觸的日子,他常有那怪言怪語,就算是自己心有所想,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些隻能時日久了,才能清楚,作為一個江湖中人,她片刻之間便把這事按下不提。


    她不再糾結剛才的話題,轉而問道:“剛才那個小娟對你很好呢,你們是什麽關係?”


    “李叔家的小女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把她當親妹妹。她對算賬記賬,比較精通,所以就把工坊的事交給她家打理。我這段時間忙著其它事,這邊我都沒怎麽管過。秋收過後,這周圍幾個村的村民都來工坊舂米,水車的水給大家夥免費用,舂米收費低,這不,大家都念著我的好,也就口口相傳,現在連城裏的幾個大米商都來我這舂米了。”楊勉邊走邊把他和李保根家及工坊的情況做了個大概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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