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瑤公主喝完剩下的半杯酒後,便來到閨房側臥在那張寬大舒適的床上,把手墊在自己的腦袋下,舒服的伸了伸腿。酡紅的臉上時而露出一個與女將軍身份完全不符的嬌羞笑容、時而又露出嬌嗔的樣子,思緒中楊勉那邪魅的笑容伴隨著醉意慢慢的進入夢鄉。


    世瑤公主一覺醒來,已是下午申時末了。她坐在床上有些呆呆的,還沒有從剛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來,那朦朧的夢境就如無聲電影般,在她腦子裏重現了一遍和楊勉的認識過程。隻是最後一幕帶給世瑤公主很大的衝擊,不知該是幸福還是失落。“夢境裏,楊勉身穿大紅喜服,戴著喜帽,一臉得意的神色,手中紅綢牽著一位身姿曼妙,穿著大紅喜服的新娘子,隻是那紅色蓋頭遮麵,不知真容。”如果那新娘子是自己,當是幸福的。如果那新娘子另是別人,那當是失落的,世瑤公主如是想道。


    世瑤公主想到和楊勉的認識經過,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去年的一次江都行,就這樣和他結緣了,當時被他那巧奪天工的水車和舂米工坊所迷。後來為了看那水車的效果再次赴江都,又迷上他那所謂的“桃花釀”。就這樣,就好像是一步步踏進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陷阱一般。這陷阱,她希望越多越好,最好她這一生都踏不完那個壞蛋給自己設置的陷阱。


    皇室之中無親情,前些日子的的小道消息,世瑤公主是知道的。她對於這樣的傳聞是不屑一顧的,在這偌大的皇宮裏,也許隻有她父皇才是對她真心實意的。其他宮中諸人,無不是偽裝高手,世瑤公主自己都覺得在這宮裏住得久了,也變得有些虛偽了。


    世瑤公主自受傷之後,無不時時想念那個長相妖孽的年輕人,身有長才,而不恃才傲物;言行舉止,甚至放蕩不羈;開口說話,盡是奇言怪語;聽聞流民,卻會傷心落淚;建言流民事,卻不邀功。這其中關於他的長才、他的建言、他寫的那首詞皆稱之為來自一個老人。這樣的言辭,在沒有見到那所謂的老人,世瑤公主是半信半疑的,就算楊勉之才是那老人所授,那如仙人般的老人選擇了楊勉,那他不也是曠世之才嗎?


    可能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如今世瑤公主早把楊勉當成了她的良人,現在想起當初楊勉戲弄她時,都覺得是那麽甜蜜、那麽幸福。這樣的人在世瑤公主心裏,才是最真實的人,才是她的良配。


    如今遇上楊勉這樣一個陽光自信,又身懷奇才還長得如此妖孽的青年,她心裏如何能不喜!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在楊勉明知自己是公主時,還敢戲稱他是駙馬,裝著要帶自己尋一世外桃源,生他幾個孩子,把孩子逗哭又逗笑,這些話真的打動她了。世瑤公主在傷後想起,當初楊勉的這些話,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種生活何嚐又不是她所向往的!


    遙看這偌大的皇宮,在暗紅色的宮牆下,隱藏了多少的汙垢、多少見不得光的陰穢事,就算是六月的陽光也難以照射到這座宮殿裏的——某些見不得陽光的陰影。世瑤公主之所以願意長駐軍中,也不願回京,她見得多了,心生厭惡。


    世瑤公主明白,她這次因傷受召回京,主要是養傷,但也有其他的原因。剛回到京城拜見父皇時,父皇嘴上雖說著讓自己安心養傷,等傷好後,明裏暗裏都有著為自己招婿的意思,父皇心裏似乎也有了屬意的人選。


    世瑤公主對於自己的婚事,如果在沒有遇到楊勉,可能也就和曆朝曆代的公主一樣的命運。命運好些,受父皇指婚,嫁給一個功勳家族的公子。在新婚夜裏才認識要相伴一生的男子,至於這公子的人品、長相這是她不能選的,對於後半後說:交給命吧!


    命運差的,則是與外邦通婚,出嫁以後,可能終其一生也再也踏不上故土了。如今,世瑤公主認識了楊勉,以把他當著自己的良人,那麽由她父皇所指的婚事,她是不會接受的。


    世瑤公主從十幾歲就領兵打仗,自有她的主見。如今和楊勉相識,又折服在那如妖魅般男人的才華下。世瑤公主時常會回憶起,自己當初在李家莊和他聊起社會現狀,流民的那些事時,那伏案疾書的男子聽了,肩膀一聳一聳的無聲哭泣。讓她真實的感受到人間的真善美,這樣人的品質才是最打動她的,也是在那一刻,自己把他當作自己的良人了。


    雖然自己對他並沒有表明心跡,但是好像也表明了:上次臨別時,自己一時衝動而做出的羞人事,他應該是懂的。不過這種事,還是需要楊勉來捅破那層窗戶紙,要他親口向自己表明心跡,這是世瑤公主這些天來心裏揮之不去的想法。


    其實一些世俗觀念於世瑤公主而言,她是並不在意的。長期軍旅生涯使她早就把自己是女人這個身份給隱藏起來了,自認為是一個領軍的將軍,衝鋒陷陣、守土有責才是她的份內事。


    在軍中,她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人傑、人精、人渣各色人等。要想領導這些人,各種心機手腕、八麵玲瓏這些隻能算作小道。作為一軍之主將,當秉持公正、嚴軍法,這才是大道,當然大道加小道才是正道。


    長期的軍旅生涯,使得世瑤公主變得不苟言笑,於公於私都是一副冷峻麵孔,時間久了,這在別人眼中,隻會認為這是上位者該有的樣子——威嚴。有了這些軍中經曆,那些大家閨秀、窈窕淑女的說辭,在她眼中卻是不屑一顧,至於什麽男女大防、授受不親這些世俗觀念在她心裏是很淡薄的。


    當然,縱使世瑤公主殺伐果決,心堅如磐石,但有一點是改變不了的,她終是女人。是女人,就會有女人的柔軟,自她回京後,住在偌大的永壽宮中,沒有了在軍隊中的操持忙碌,這心裏的那份柔軟便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而這份柔軟的去處便是江都那叫二蛋的男子,也是這個男子,帶給了她這些年來最多的驚喜、開心和歡笑。既然左右無事,當去江都逼這壞蛋向自己表白了,順帶敲詐他幾十壇桃花釀,至於父皇那裏,以後自當向他說明一切。


    大明宮,禦書房。


    皇上趙勃坐在書案後的椅子上,滿臉慈祥的看著坐在旁邊的世瑤公主,隻是那慈祥的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疲倦。這些時日來,自河北杜世充發起戰爭以來,皇上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看著坐在一旁的世瑤公主,皇上還是麵露喜色的對世瑤公主介紹了一下河南戰事。


    現在最大的好消息是:由定國公鄭霸領軍,以將杜世充部趕過黃河,現在兩軍對峙於葦澤關和黃河一線,處於相峙階段。這對於炎朝來說,肯定是好事,戰爭打的是國力,以河北杜世充所處環境,是不能和中原比的,長期的對峙,遲早有一天,會拖垮他的。皇上說道最後,那疲倦的麵容上也露出一絲興奮的潮紅,關於戰事對世瑤公主大概說過後,話題也轉到世瑤公主身上來了。


    “立穎,外傷雖好,但也要細加調理,你還年輕,自覺無礙了。有些傷表麵無礙,內裏怕沒有治好。年輕時無所謂,等上了年紀,這些問題就會冒出來,到那時,再想根治就難了。”


    “父皇,兒臣就是皮外傷,哪有陛下說的那般嚴重。真的無礙了,太醫也詳細查看過,也說已痊愈。”世瑤公主對於江都之行,是去心如箭,就算傷還沒有痊愈,她也是要去的。皇上對她說的細加調理,這對她來說,江都那裏山青水秀之地更適合調理了。


    皇上一臉疼惜的對著世瑤公主說道:“好好!我兒的傷既然痊愈,那父皇給你說些其他事吧。立穎,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這些年來,你為了炎朝基業,長年累月駐守葦澤關,這次守關還受了傷,真是苦了你了!”


    “父皇,這就是小傷,兒臣不苦的。大哥和二哥才是真的辛苦,大哥身為皇太子,為了國事,為了輔佐父皇,整日裏殫精竭慮。二哥長年鎮守塞外,與胡人作戰,與驕陽風沙為伴,他們才是真的苦呢!”


    “他們身為皇子,當有為國盡心盡力的責任,這也是他們的本份,不說這些了。立穎,為父給你物色了一位青年才俊…”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報。”


    這皇宮之中,可能也隻有世瑤公主有這膽量打斷皇上說話。說她恃寵而驕也好,居功自傲也罷,這就是她在皇上麵前獨一份的榮寵。她的幾個哥哥弟弟在皇上麵前,誰不是唯唯諾諾的,生怕在皇上麵前失儀。剛才世瑤公主見皇上那樣說,也是急了。皇上那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是不可更改的。朝中勳貴子弟,良莠不齊,並且她心中已有所歸,故此才急急忙忙打斷皇上。


    “哈哈,你這丫頭,以前那不服的勁兒又來了!終還是知道我是你的老父親,別一天天父皇父皇叫的,太生疏了。好,那你說說?”


    皇上此時心情大悅,他仿佛又回到若幹年前,那種父慈子孝的時光裏。現在皇上雖然功成,以成天下第一人,這樣也讓他體會到“高處不勝寒、孤家寡人”的真實感受。剛才世瑤公主打斷他說話,皇上並不以為忤,反而讓他有了一種時光倒流,又回到以前一家人在一起時和樂融融的氛圍裏。


    “父皇,兒臣現在無心這等兒女私事,還請父皇給孩兒寬限些時日。前些時日上給父皇的奏章裏,提到過葦澤關裏建造的水車和舂米工坊之事,尚有些新問題急需解決,現孩兒左右無事,便想著去江都找尋那人幫忙解決。”


    “呃?你以前的奏章裏不是說效果奇好嗎?省時還省力,為開荒生產做出了大貢獻,現在是出了什麽問題?”


    “父皇,這些孩兒也不懂,以前聽他說過什麽?和豐水期還有……枯水期有關,這些東西怕是隻有他能解釋了。”世瑤公主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枯水期,這些名詞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非專業人士是很難理解的。


    皇上聽了,也陷入沉思中,不過他做為炎朝的最高領導者,當然不會把幾個不能理解的詞而放在心上,皇上倒是對世瑤公主口中的那個“他”有些興趣:“立穎,你口中的那個他,姓甚名誰?”


    世瑤公主見皇上問起楊勉,心裏便有些羞澀,臉也慢慢的變得有些紅了。雖然世瑤公主長期的軍旅生涯,早就養成了敢做敢當的性格,但這畢竟是在自己的父親麵前,這種兒女私情如果被皇上看出來了,她會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現在皇上問起來,她也隻能強作鎮定的答道:“父皇,他姓楊,名勉。”


    皇上那雙火眼金睛又怎麽看不出世瑤公主的情緒變化?他心裏暗自想道:難怪,朕說為她尋了青年才俊,她便匆匆的打斷,這立穎和楊勉之間該不會有故事吧?皇上想到這裏,臉露慈祥:“呃,楊勉。那水車和舂米工坊皆是出自他手?”皇上說到這裏,便隨手拿起書案上的奏章,看似隨意的問道:“他今年多大了?”


    “父皇,是出自楊勉之手,今年十九歲。”世瑤公主脫口而出,她並沒有注意到皇上那臉色有一瞬的改變。


    如今皇上似乎從她的對答中感覺到了些什麽,但這件事遲早要告訴他的,如果皇上今天要問過水落石出,世瑤公主也決定舍了麵子也會把關於楊勉的一切都說清楚。


    “呃,還是一個年少有為的少年郎,立穎,為父本是不同意你去江都的,但看到你一心為了葦澤關的難民,這次便準了,但是你也要同意為父的一個要求……”


    “父皇,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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