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殺人理由議定,最後商定關於追捕楊勉等人的辦法有三條:一是,報官求助張知府動用官府力量,下發海捕文書,全國通緝楊勉等人;二是,動用胡府的全部力量,並求助胡家的所有社會關係網,力求活捉楊勉等人,如果事有不諧,當全部殺死為要;三是,胡家巨額報酬懸賞於江湖黑白兩道,追索楊勉等人,對於他們的生死,明碼標價,事成後,按生、按死付酬。


    從胡家現在的安排來看,官方、胡家、江湖黑白兩道,三方齊出,誓要將楊勉等人置於死地。他們能否逃出生天,現在就看他們的命運如何了!以胡家三招齊出的情況來看,似乎不可能。當然,事無絕對,老天爺既然能把他穿過來,想必也不會就這樣輕易的讓他嘎了吧!


    全部商議妥當後,第一撥追殺楊勉等人的精悍護衛已派出,在他們剛離開那小鎮不久,這二十多名護衛也就到了。如果他們再晚走一時半刻,再走就沒那麽容易了。


    今晚,胡濟民一家是不眠夜;楊勉等人為了逃命,也是一個不眠夜;江都張知府睡了半程,就被他不敢得罪的胡家門客——報官的鼓聲給驚醒了。一問,胸中怒火三丈,麵上卻是悲色外露,並對胡家門客多次提出,請這位門客回胡府後,代他向胡濟民先生表示哀悼,也請胡濟民先生節哀,當以身體為重,不要過度悲傷。


    張知府也表示這個案子既已報官,官府當全力捉拿楊勉等匪人,盡快把這大案卷宗送報刑部,請求刑部早日派發海捕文書於全國各地。江都府也馬上發出巨額懸賞布告張貼於各個城門,嚴查進出城人員等等事宜。


    等打發走了那擾人清夢的胡家門客,張知府躺在床上摟著小妾準備睡個回籠覺,閉眼了半天,腦子裏不但沒有睡意,反而愈發的清醒。想著最初要幫胡家藏著掖著,而今卻要大書特書的宣告天下,這事一鬧大,全府的衙役都要動起來,還要調動城防營來協助,這一來可不像胡家最初那樣他們私下處理,隨便給自己一點遮掩費就算了,現在怎麽著也得給他多送些銀子了吧。


    張知府越想越是興奮,他胯下那玩意兒隨著興奮勁的遞增,也是蠢蠢欲動,大有一展昔日雄風之勢。這種感覺他是很久沒體會到了,如今有了這等反應,怎能不好好補償一下早就對他不滿意的小妾?當下也不管那小妾的意見如何,就翻身上馬,弛馬遨遊去了。


    今晚,世瑤公主睡得最為香甜。沒有了前些日子的近鄉情怯,也沒有了那隱在她心靈深處的羞恥感——一個公主,主動去找情郎,傳出去成何體統!現在她什麽都想好了,做為一名女將軍,當直率真誠而為,哪用得著做那些小女子的忸怩作態樣子。心胸打開了,就等著明日見了那個壞人,帶自己去見那位老人,如果是他作偽或找借口搪塞,那就必須懲罰他——當自己的麵吟一首應景的詩來。


    世瑤公主躺在床上臆想著明日見了楊勉後的場景,心裏充滿了戀愛中女子才有幸福甜蜜,幾經輾轉反側,終是又去夢裏見她的情郎了。


    可如今的楊勉,以犯下驚天大案,又走上了一條上山入夥的土匪之路,至於以後與世瑤公主是敵是友,目前還不得而知。


    天寶三年,八月初六。


    天剛蒙蒙亮,幾十匹駿馬就到了江都城北城門。今天很是奇怪,一大早上,城外的菜農、小販就在城門口排起了長隊,進城出城皆須嚴格檢查。哪怕是進城的菜農裝蔬菜的竹筐都會用長槍捅它幾下,出城人群裏,隻要是能裝人的東西都會檢查到令人發指的程度,更不消說馬車一類的。


    這種情況在江都城極少出現過,去年倒是出現過一次,那還是江都守將侯參將被殺,此事後,一直持續到現在。出城的人裏倒是有人聚首小聲嘀咕幾句,似乎在討論這次嚴查的事。


    世瑤公主等人站在道路一側,看著這如蝸牛般速度進出的人群,等得有些不耐,便轉頭對站在她身後的一名麵孔黝黑的漢子小聲說了幾句,那漢子聽了,點了點頭便往城門去了。


    跟隨世瑤公主的四名婢女,可能是自持身份,很是矜持的沒有找那些出城的人打聽情況。


    不多一會兒,那黝黑漢子來到世瑤公主麵前,小聲說道:“黃公子,城門口懸賞布告上寫,江都發生命案,遇害者達七人之多,故要嚴加盤查,行凶者為太行山老鷹嘴山寨的土匪。”


    世瑤公主聽了,隻能自認晦氣,怪自己時機沒有選好,她揮揮手,示意那漢子退下後,招呼著大家都老老實實排隊進城。


    遇上這種事,世瑤公主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早就打好腹稿,要在今天見了那個壞人後,定要好好戲耍他一番的。為了早些達成心裏所想,早上起床後連早餐都沒吃就急匆匆的往李家莊裏趕,就想著要早些見到那個壞人。可如今,碰上一夥天殺的老鷹嘴山寨土匪,竟然不遠千裏來江都行凶,你行凶也就罷了,可阻我行程,耽誤我戲弄那壞人就真的該死了,世瑤公主心裏惡意滿滿的想到。


    “老汪,這種事你也敢亂說?楊勉我也多少聽說過,那可是一個能幹人,這種事我是不信的。”


    “老汪,那李家莊我可是慕名去過的,就隻為看那神奇的水車。那時雖沒有見到那楊勉本人,可也看到那些村民們一說到他,無不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於他。如今卻當了土匪,還殺了那麽多人,這事怎麽想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呢?”


    “哎,我那同伴老龔,昨日賣菜太晚就沒有回家,在馬棚裏睡了一宿。今日天沒亮出城時,在城門口就看見了那大大的懸賞布告,他來到家後與我說的,當時我還不信,可現在看來,這個老龔還真沒有撒謊。”


    春蔓前麵幾個三四十歲的菜農,挑著滿滿的一擔子農家小菜,並排走著,小聲聊著聽來的小道消息,他們雖然有意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讓他們身後的春蔓聽了個七、八成。


    春蔓這不聽還好,這一聽之下哪還忍得住。她雖是世瑤公主的婢女,可這個地位的婢女就是京中那些高官見了,也得禮讓三分。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那這公主的婢女得是幾品官!春蔓雖然是當今公主的貼身婢女,在世瑤公主的嚴加管教之下,並沒有養成其他那些豪門中……那些得寵下人那種狐假虎威的性子。但現在事涉楊勉,這個人可是公主日思夜想的男人,也是她的夢中情人。


    春蔓當下朝前快走幾步,一把拽住前麵那個正滔滔不絕的向同伴炫耀他有第一手消息的漢子,大聲問道:“你剛才所言屬實?”


    春蔓女扮男裝,自有一股瀟灑公子的氣度,加之長年和世瑤公主生活在一起,早就養成了一般凜然的威勢,如今她這一問,待那漢子看清麵前這帶著莫大威壓的俊俏公子,這漢子競莫名的生出一股難以抵抗的恐懼感來,忙低聲下氣的應道:“公子,小人所言不虛,如若不信,可到城門口看懸賞布告。”


    “你且去吧。”


    春蔓放那漢子走後,轉身走到落後她二個身位的世瑤公主麵前,低聲把剛才所聽和所問都小聲告訴了世瑤公主。


    如果世瑤公主坐過過山車,那她在聽完春蔓所說的話後,過山車的那種緊張刺激對於此時的她來說,也太小兒科了。


    “走!去城門口!”言畢,世瑤公主臉上再無血色,蒼白如紙。


    這個時候哪裏還顧什麽高貴雍容的氣質,她的本來氣質就是清冷孤傲,又帶有冷冽無情的凜然之氣度。世瑤公主當先大步流星般的朝城門口走去。隨後十幾個麵目堅硬如鋼的漢子,齊刷刷的跟著朝城門口而去。


    世瑤公主這一行人的凜然威勢哪是江都一地的人所見過!跟隨世瑤公主的十五名健卒皆是在百戰餘生的老兵中挑選出來的,隨便拿出一人,也能對戰敵方的千夫長,可見這些人的武力值有多高。


    眾人疾往城門口而來,遠遠的就看見三幅很大的畫像,畫像一側則是貼著一張寫滿字的懸賞布告。待世瑤公主走近了,入眼那三張畫像裏,楊勉的圖像赫然在列。仔細讀過那懸賞布告後,世瑤公主的眼睛眯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難明的神情。


    看布告所寫,內容詳盡,用詞犀利,字字句句直指楊勉乃十惡不赦之徒,巨額的懸賞金額更是說明了楊勉罪惡之大:生擒楊勉者賞十萬兩白銀,殺死楊勉者賞二萬兩白銀。這樣的賞格不光炎朝沒有出現過,前朝幾百年都沒有出現過。就以這巨額懸賞來說,楊勉還真沒白穿這一趟,至少他開了前、今兩朝的懸賞金先河。


    現在,世瑤公主從這懸賞金中看出,楊勉這次在劫難逃。這麽重的懸賞金之下,官方、江湖、大族這些如蒼蠅的角色還能不把楊勉當成一塊臭肉?誰不想把這塊臭肉吃進嘴裏?這懸賞令一出,等於是宣布了楊勉的死刑。


    世瑤公主沉思了一會兒,理清思路,當務之急,先要找到楊勉,並且是隻要活的,膽敢有加害者,殺其全家以償命。可目前她手中沒有軍權,苦思良久,心裏才拿定主意,想來隻能是如此了……事後隨父皇責罰吧,世瑤公主打定主意,快步朝著城門處那執筆書吏而去,


    城門處那執筆書吏正在埋首寫著檢查紀錄,這時,隻覺得眼前一暗,手中一緊,手上毛筆以被人搶走。抬頭一看,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覺得身子一輕,就這樣被左右兩個大漢給捉住胳膊抬走了。


    “你,過來!”


    春蔓麵色嚴肅,威勢十足的一指城門處那個士兵隊正。那隊正見了,一身武士服打扮的公子哥,一副陽剛氣不足的樣子,明顯是在脂粉堆裏長大的二世祖,也敢對自己大呼小叫!老子惹不起你這二世祖,難道還躲不起嗎?這隊正如此一想,也懶得管那執筆書吏被人給提著——反正又不自己的人,是府衙派來的。他把頭一轉,假裝沒看見,沒聽見。


    世瑤公主哪有心思管那些,手持毛筆就在那白紙上寫了起來,不多時,寫畢,又仔細看了一遍,才折來裝進書桌上的公文袋中。招手喚來一待衛,低聲交待幾句後,那待衛便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春蔓見那隊正如此做派,知道今天自己這麵子是不會被那隊正買了。想想也是,這裏又不葦澤關,誰認識她?再想到公主心憂楊勉之事,這個時候可不是自己仗著公主耍威風的時候,當下臉色一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公子哥,拿出包裏的公主腰牌,快步來到那隊正的身後說道:“你且轉過身來,看看這是什麽?”


    世瑤公主麵色陰沉,懸賞令上所寫內容,疑點重重,她大多是不信的。在她的主觀意識裏,楊勉是一個有大愛的人,他們雖相處日短,就以那短短幾日的相處,楊勉帶給她的感受就是:人好心善、外貌可“恨”、話語新奇、心靈手巧、胸藏太多未知之事。後來又送她處理流民這樣的治世良方,給她信中,還寫了鵲橋仙這樣的名詞。就這樣一個人,卻被定性為勾結山匪,殺害於有功於朝廷的世家之子……


    “黃公子,城門讓開了,我們先走。”


    春蔓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沉思的世瑤公主,她點了點頭,朝後揮了下手,示意眾人出發。


    八月李家莊的清晨,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大地,照在農田裏,照在稻穗上,鋪黃金黃一片。馬上入秋了,再過些日子,這金色的陽光和金黃色的稻子將相映成輝。


    今天李家莊的舂米工坊,大門緊鎖,來舂米的農戶看了大門上那“暫停營業”的四個狗爬大字後,有知情的,歎息幾聲走了;有不知情的,相互詢問,得到消息後,也歎息幾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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