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大聖護住百姓”。


    一道區別於陳玄壯的溫和聲音從陳玄壯口中說出,他眼眸之中覆滿金光,同樣的模樣,但金蟬子就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卻的感覺。


    大聖的手離開了挈伽摩的肩膀,同時也輕聲道:“跟你師弟好好聊吧”。


    隨後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對於金蟬子的實力,大聖還是很認可的。


    挈伽摩臉色難看至極,有些咬牙切齒:“金蟬子……”。


    “小僧不知,師兄為何會對我有如此恨意?剛才小施主跟您,不還聊的很愉快”?懂禮貌的金蟬子大師哪怕麵對早已經失去本心的挈伽摩還是用的尊稱。


    挈伽摩死死盯著他,並不說話,俊美的臉龐變的越來越扭曲陰沉,眼神也極盡怨毒,好像要恨不得活吃了金蟬子一般。


    “從拜入靈山起,師兄就好像一直於我不喜,我也時時在想,這到底是為何,但一直也想不通,如今都快忘了,卻遇見了師兄,不過,師兄已非以前的師兄了”。


    “我呸,金蟬子我今日一切皆因你而起,拜你所賜,你如此假惺惺的做什麽,我最討厭便是你這副樣子了,無論如何都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平和的模樣,聽經講法總是喜歡在師尊跟前顯擺”。


    挈伽摩說到這忽然笑了:“嗬嗬,師尊一直對你偏愛有加,明明就是你最愛惹事生非,可師尊一直說你有大智慧,我就想不明白了,同為弟子,我入門比你早,從他未成道時候就陪著他,憑什麽啊,憑什麽他處處都在偏愛你呢”。


    “別的弟子聽經時稍有走神便被訓斥,憑什麽你就不一樣,師尊還要問你可有什麽想法”?


    “你若是剛才那般愚蠢也就算了,畢竟轉世之後不記得也正常,可你明明記得,卻擺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太惡心了”。


    金蟬子沉默了,陳玄壯也在心底罵了起來。


    “哎呦woc,這個老梆子啥意思啊,什麽叫之前那般愚蠢啊”。


    “大師你進來,我出去治他”。


    片刻後金蟬子將陳玄壯屏蔽,抬頭看著挈伽摩道:“師兄,你犯嗔戒了”。


    “用不著你來說教,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但我就是控製不住”,挈伽摩惡狠狠道。


    “看到你我就控製不住,憑什麽你一個半路被強行渡化的妖會讓他這麽偏愛,而我跟隨他萬萬年光陰,對我卻隻有忽視,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我不明白啊”。


    所有人都驚了,小白龍眸瞪大,龍口成了o型。


    大聖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後使勁揉了兩下眼睛,眼底金光浮現,盯著金蟬子看了半晌。


    陳玄壯心境頓時震蕩不已,內境世界星辰掉落。


    妖,這個性子溫和,佛法精神的大佬,佛祖二弟子是妖。


    是妖很正常,八部天龍中有很多妖魔鬼怪,孔雀大明王菩薩更是一尊大妖,大聖也是妖。


    但金蟬子,無論怎麽看也不像妖啊,就連大聖都沒看出來。


    金蟬子毫不畏懼眾人目光,依舊是一臉平靜,迄今為止除了陳玄壯以外,沒人能讓他心境波動,就連挈伽摩也不例外。


    他歎了口氣道:“師兄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嘛,就因為我是妖,我被強行渡化而來,師尊才如此上心啊”。


    挈伽摩忽然愣住了,憤恨怨毒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眼神透露出迷茫。


    隻聽金蟬子繼續道:“因為是妖,天性好鬥,所以經常惹是生非,與靈山眾菩薩、羅漢比鬥,此是天性無法改變,所以師尊從不加管”。


    “因為是妖,所以聽經走神,師尊怕我凶性未滅,常親自教導”。


    “因為是妖,不懂經義,所以有問時,師尊會親自解析”。


    “非是師尊偏愛,而是我與眾弟子不同”。


    金蟬子的話直透挈伽摩的內心,挈伽摩有些踉蹌的退後幾步。


    “不對,不是這樣的,這和你是不是妖沒關係,師尊就是獨獨偏愛於你”。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上萬年來的對金蟬子的恨,竟然隻是因為金蟬子是妖,並不是師尊偏愛。


    他上萬年來,記恨的不止是金蟬子,還有如來,甚至他本身就恨的是如來的偏愛,而不是金蟬子。


    如今金蟬子道破,讓他發現自己的恨毫無意義,甚至連恨的理由都沒有了,那他上萬年積攢的恨,到底因為什麽,在恨誰,因何而起,如何發泄。


    他呆滯的看著金蟬子,憤恨漸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悲傷。


    “師尊他,真的從未偏愛過你”?


    挈伽摩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想聽金蟬子親口說出。


    金蟬子雙手合十,表情誠摯:“師尊他未曾偏愛任何弟子,師尊眼裏,無論是弟子、生靈、草木皆為平等,隻是我為妖物,不可以常法渡之”。


    “那我執著上萬年,豈不是……豈不是一場空談”。


    金蟬子不語,挈伽摩已經明白了。


    “不行,我要去找師尊問明白,我不信你”,挈伽摩有些恍惚道,如今金蟬子已經告訴他答案了,那想要找如來求證。


    “師兄,在靈山的如今不是師尊了”。


    挈伽摩再次怔住,方向西方,口中喃喃:“在西方的,不是師尊……對啊,師尊不在了,那我還能問誰”。


    執念一去,挈伽摩就如同失了魂一般,不知道何去何存,他忽然坐在了地上,漸漸的他眼裏的光緩緩散去,伴隨著他那虛無的恨意,金蟬子輕步走上前,輕拍他肩膀,點點金光從挈伽摩身上濺起,如同螢火。


    一個身穿納衣的中年僧人虛影散發著柔和白光,從廣謀身體中站起,看向西方道:“上萬年執念今朝盡去,多謝師弟”。


    “師兄已削去執念,立地成佛,可喜可賀”,金蟬子說的可喜可賀,但眼神中流露的卻是濃濃的悲傷。


    “師弟,我想師尊了,我想去靈山看看他還在不在”。


    挈伽摩目光從未離開過西方,語氣中有懊悔和決絕。


    金蟬子沉默片刻後輕輕點頭。


    “可”。


    一陣清風起,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挈伽摩化作點點熒光隨風飄散,在徹底消散的最後一刻,看向金蟬子。


    風往西去,此去不回。


    坐在地上的廣謀心髒開始緩緩跳動,但隻是跳動片刻後再次停止。


    他沒想活著,既然死了,那就是死了。


    金蟬子退回內境世界,陳玄壯睜眼,暗歎一聲。


    隨後盤坐在地,輕聲誦念地藏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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