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行墜樓這事很古怪,而作為江知行死對頭的賀逍本該能毫無負擔地嘲諷他兩句。


    可聽到江知行墜樓的時間地點,賀逍到嘴的話就被堵在喉嚨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消息保真嗎?”沉默半晌,賀逍問道,不知為何嗓子隱隱發幹。


    這世上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吧?


    齊裕被綁架的地方,江知行又怎麽會在那裏墜樓呢?難道那群人連江知行也沒放過?


    前天去看望齊裕,他丫的也沒提及這事啊……


    這一定是巧合,與他們無關。


    賀逍試圖安撫不安的內心,耳邊是蘇向欣低聲地啜泣和沈女士安慰她的聲音,他就徹底無法再平靜。


    昨日去醫院看望齊裕的場景似曆曆在目,曾被他忽略的某些細節在這一刻逐漸清晰,齊裕閃躲又欲言又止的神情浮現,當時沒多想,現在一聯想起來鐵定當時還出了其他事情。


    他覺得自己必須弄清楚。


    賀逍緩緩攥緊放在腿上的手心,沒注意到旁邊沈臨月投來地視線。


    下課鈴聲響起的一刻,不顧講台上拖堂的老師,賀逍沉著眼眸從後門溜了出去。


    沈臨月就坐他旁邊第一個發現,隻是沒等她出聲,少年的背影就消失在門外,抬眸對上任課老師的視線,心中提起一口氣。


    完了,下課要給賀逍擦屁股……


    這孩子怎麽回事?


    沈臨月鬱悶地想。


    ……


    賀逍在二班教室後門抓住地顧逸桉。


    顧逸桉剛與同桌說上兩句話,衣領就被拎起,正欲發作抬起頭就對上賀逍冷沉的雙眼。


    喉嚨一哽,詫異後臉上浮起笑容。


    “老大,你怎麽來了?找我有事?”


    賀逍抿著薄唇頷首,視線隨意在二班後排的位置掃過一圈才將視線放回顧逸桉身上。


    “現在有空嗎?有事找你幫個忙。”賀逍沉聲道。


    顧逸桉眼眸瞪大,“老大,您今天咋這麽客氣啊?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賀逍:“……”


    沉悶的心情因為這一句話放鬆兩分,少年輕嗤一聲,沒堵在後門口說話,直接帶這人往沒多少人的拐角走去。


    顧逸桉一路都在思考最近老大身邊發生的重要事情,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到底什麽事讓老大渾身都泛著低氣壓。


    正尋思著,賀逍的聲音傳來。


    “你知道江知行住院的事情嗎?”


    聽到名字的刹那,顧逸桉的腦子直接宕機。


    嗯?!


    老大會關心姓江的生死?!


    什麽時候熱心腸的……


    顧逸桉忍不住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可睜眼就對上自家老大詢問的視線。


    顧逸桉徹底:“……”


    “啊,不是老大,你怎麽忽然關心起江知行的事情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顧逸桉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兩人和好,那他以前在老大麵前說的對方壞話,老大可以忽略不計嗎?


    賀逍擰了擰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你知道他在城西荒郊墜樓的完整事情嗎?”


    顧逸桉驚訝轉為不解,但還是解釋。


    “您不知道這件事嗎?”他頓了頓,“江家最近破事太多,估計還沒來得及找人阻斷這些消息,目前外界對江知行墜樓的事情有多種的猜測,您想聽哪一種?”


    賀逍看著顧逸桉笑嘻嘻的臉,麵無表情。


    “有沒有內部消息?”他確實是一點都不知道。


    看來是老賀有意不讓他知道這些。


    可為什麽呢?


    江知行的事情若與他無關,他根本不會在意,而老賀也不會刻意叫人隱瞞他這一切。


    除非江知行出事與他有關。


    賀逍又想到出事的當日,他被老賀派來的人迷暈帶回家,沈女士回到家後他從她嘴中意外得知那日江知行也在拍賣會現場的事情。


    再結合沈女士當時注意到了他的行蹤,那江知行看到他也情有可原。


    一切聯係起來,賀逍卻覺得不可能。


    他和姓江的可是死對頭,江知行莫非還能因為擔心他的安危,前去營救他嗎?


    他不落井下石都是最好的結果了。


    想著這些,他聽見顧逸桉接著道。


    “我有內部消息,說江知行會墜樓是替誰擋了刀子,結果被那人失手推了下去,不過這些事不保真哈,他們連江知行會給誰擋刀子這事都說不出來,我覺得可信度不高。”顧逸桉琢磨著道。


    而且,江知行是這種無私奉獻的人嗎?


    替人擋刀子這事他都覺得不可能,他不拉人給他墊背都不錯了。


    顧逸桉想著,將這事拋到腦後,再抬眸想說點什麽時。


    自家老大突然臉色發沉,轉身直接就走了,獨留他一人在原地茫然地吹冷風。


    啊?不是,這就走了?他還有很多話想說呢。


    完全搞不明白老大腦回路的顧逸桉,摸了摸腦袋。


    難不成姓江的還能替老大擋刀子?


    這可能是世紀笑話吧。


    ……


    沈臨月中午趁著午休時間給賀禮遇打了個電話過去。


    問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阿月,最近和阿逍不要單獨外出,盡量讓保鏢跟著,我這幾天還要出差,等這一切結束,新年我們一家人去海島。”賀禮遇的嗓音低沉又溫柔,沈臨月還是能從他語氣裏聽出疲憊感。


    想要寬慰他幾句,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隻能點頭應下。


    “我知道的……你也好好休息。”謝家人能夠掌握證據起訴江妍心全靠的賀禮遇在背後搜集證據。


    至於江瑾聿……


    沈臨月的眸淡了淡。


    他被抓進去是遲早的事情。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


    電話很快掛斷,沈臨月整理好心情也回到教室。


    看著賀逍的位置還空著,她沒有多想。


    可直到上課一整節課的時間賀逍都沒出現,沈臨月就知道壞了。


    她也是剛從賀禮遇那得到消息,江知行墜樓的一半原因是為了幫助他派去的下屬,又因為對方失誤才導致的江知行墜樓。


    沈臨月知道更是震驚,心裏頭五味雜陳。


    她先是知道賀禮遇為了保護阿逍不受到傷害,從而找了個與阿逍身形相仿的男人去代替阿逍。


    卻沒想到這過程並沒有她想象的簡單。


    江知行竟肯為了幫助阿逍,被他親爹的下屬誤傷導致墜樓。


    一時竟不知該說江家的人是自作自受,還是心疼男主。


    但光是江知行肯放下他們死對頭的芥蒂來幫助‘阿逍’這點,她對江知行的那點偏見就消失不見。


    隻是沒想到的事,這件事還沒等她去告訴賀逍,阿逍就提前行動起來。


    沈臨月很快從老趙口中得知,阿逍請了兩節課的假暫時離校。


    “你不知道賀逍請假的事嗎?”老趙很驚訝。


    因為他們姨甥倆平時感情很好,做什麽事都在一起,所以當賀逍拿著請假條來時,他也沒多想就同意了。


    現在看來,林同學似乎不知道賀同學請假的事情。


    老趙茫然了。


    沈臨月眼瞼微斂,纖長濃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情緒。


    她大致能猜到阿逍是因為江知行的事情離校的,但對他的做法很不滿意。


    明明可以同她商量什麽時候去看江知行的,這廝竟然擅自行動,還背著她。


    沈臨月又氣又無語,緩了幾秒她才抬眸對老趙道:“趙老師,能幫我也開一張請假條嗎?”


    老趙:“……”


    “我很快就回來,還會帶著賀逍一起。”少女眼底帶著幾分乞求。


    ……


    北市中離人民醫院還是有段距離,而從學校還很難打車。


    沈臨月在回到教室整理桌麵前就提前給家中管家發去她要用車的消息。


    隨意解釋了兩句,肖管家就應下了。


    走出校門時,看見的卻是專門給賀禮遇開車的那位劉師傅。


    沈臨月驚訝一秒就收起心思。


    “賀禮遇已經出差去了嗎?”隻有賀禮遇出差離開後,劉師傅才會有時間來接送他們,所以沈臨月也就這樣問了。


    劉師傅自然沒有隱瞞,笑著頷首:“是的林月小姐,接下來幾天都是我接送您和少爺。”


    沈臨月了然頷首,說了人民醫院就在車內閉目養神。


    她給賀逍發過消息,但對麵卻沒回複她。


    一堂課的時間,阿逍應該已經到醫院了吧,隻希望他能夠冷靜點,別衝動。


    沈臨月捏了捏微微泛疼的眉心。


    ……


    因為天氣太冷路麵經常下雨的緣故,賀逍已經很久沒騎他的機車了。


    所以當他打車到達醫院時,時間過去了快一小時。


    隻是當他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大門進進出出的行人時又躊躇了。


    他請假來這裏確實是一時衝動,可卻沒後悔,他就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江知行這樣自私的人怎麽會因為救他而墜樓昏迷。


    賀逍覺得這都是假的,想要拆穿江知行的謊言。


    可到達住院部門口遲疑的也是他。


    吹了十來分鍾的冷風,賀逍才似下定決心般走了進去。


    然而他剛上七樓就與出來的江瑾聿對上視線。


    江瑾聿看見他輕愣一瞬,臉上就綻開自認為和藹慈祥地笑容。


    “阿逍,你沒上課嗎?是來看阿行的?”


    賀逍看見他心頭就警覺起來,表麵不動聲色地喚了句,“江叔叔。”


    “嗯,我來看江……同學。”賀逍蹙了蹙眉,語氣有些生硬。


    不知怎地,這一次的江同學三個字就讓賀逍難以叫出口,有些奇怪。


    看來有病的果然還是江知行。


    江知行看出他的糾結,眼底笑意加深,可表情卻是哀傷歎息。


    “阿行的傷勢很嚴重,醫生說他如果不能清醒就會成為植物人,你是他的同學能和他多說幾句話說不定能夠刺激一下他的神經讓他能夠早點醒來吧。”


    賀逍薄唇抿得更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江知行的傷勢竟然這麽嚴重?


    “……我去看看他。”他繞開江瑾聿就走。


    江瑾聿自然不會放過這麽一次與賀逍獨處的機會,麵露慈愛緩和的微笑,像知心陪伴的家長。


    “阿逍別難過,這是阿行自己的選擇,想來他還是很看中你這個……朋友的對吧。”江瑾聿輕聲道。


    賀逍卻是眉頭一跳,江知行什麽時候把他當朋友過?


    但這話他到底沒說出口。


    心情煩悶隨意地‘嗯’了句,沒注意到江瑾聿古怪激動又有幾分扭曲的表情。


    江知行確實如江瑾聿所言,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除了麵色過於蒼白外其實與睡著別無二致。


    開始賀逍語氣冷硬又別扭,可說多了江知行連眼皮都沒動一下,賀逍才不得不相信江瑾聿說的是真的。


    衣著單薄的少年就這樣在病床前站了許久,他死死盯著病床上的人,企圖看見他臉上偽裝的細微波動,可惜什麽都沒有。


    從學校到這裏所有的期待化為須有,他想要爆粗口可又知道場合不對。


    猶豫半晌,還是僵硬又憤懣不爽地說了句,“誰讓你救啊,活該!”


    嘴裏這麽說著,揣在兜裏的手卻緊緊握著。


    一時病房內空氣寂靜,一直遠遠站著的江瑾聿不知何時走上前,臉上還帶著虛假的笑容。


    “阿逍,別難過,阿行會醒來的。”


    他嘴上安慰著,卻淡定從容地從包裏掏出一把刀,鋒利的刀麵被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照射得反射出森寒的光。


    也就在他即將靠近賀逍時,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定格。


    少年垂著眼眸站在病床前,身後是舉起刀的麵容扭曲的男人。


    ……


    偌大的十字路口,再往前開幾百米就是當年33歲的沈臨月坐車墜橋的那座大橋。


    黑色的邁巴赫等待紅綠燈,剛起步沒多久。


    左邊車道上,一輛破舊的麵包車以極快地速度突然衝出來。


    車內的沈臨月最先注意到那輛加速的麵包車,等她回神破口要提醒司機當心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麵包車的目的很明顯,直奔他們而來,就算司機心理素質極強現在提速也抵不住麵包車的全力一擊。


    沈臨月下意識抓住車頂的扶手,眼睛閉上的一瞬。


    耳邊倏然炸響一聲猛烈的撞擊聲。


    但這撞擊聲並非是在他們車上,而是車外。


    同一時間,聽到聲響的沈臨月下意識睜開眼,透過車窗,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一輛虛影的車飛馳而過。


    而那輛車的駕駛員……


    沈臨月瞪大雙眼,唇瓣微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看見了自己的臉。


    駕駛員是她自己,怎麽會……


    正當她完全處於震驚回不過神之時,熟悉又欠揍地聲音出現在腦子裏。


    “我可真是不容易,人終於被我找到了,嗬嗬……”


    “我特麽服了你,劇情居然偏成這樣,救命!你是想忙死我對嗎?靠靠靠!氣死我了!”


    隻是聽聲音都知道那東西正在自己腦子裏氣得跳腳。


    沈臨月並沒有受到它的影響,在麵包車被撞飛的瞬間,時間好像就陷入靜止狀態。


    她看見對麵的綠燈數字停止跳動,透過後視鏡看見司機驚恐地表情。


    她又看向窗外,看見非機動車道上的電瓶車車主停下放在半空的腳,而電瓶車還能穩穩立在路邊。


    沈臨月逐漸陷入沉思,這麽離譜的一幕就這麽水靈靈地出現了。


    “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這話落下,目光呆滯的沈臨月終於有點反應,臉上露出笑盈盈地表情。


    “我看見她了,你是找到她了嗎?”她問得很輕,垂下眼眸又低聲說了句,“她回來了,是不是證明我改變了未來?”


    那道聲音:“……”


    “你改變個屁啊!全靠老子!”他傲嬌冷哼,還是告訴一句,“回去後你來到這裏的記憶就會漸漸消失,哼!可別怪小爺沒提醒你。”


    沈臨月微微訝然,又很快接受良好。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隻是離開前我想知道阿逍安全嗎?”少女說得很輕鬆,可細看之下,她的眼眶隱隱泛紅,透亮的眼睛裏浮現出一層水霧。


    其實她還有很多很多想問的,可話到嘴邊,她也隻有勇氣問出阿逍的事情。


    “不許哭!你敢哭我現在就能讓你全部失去記憶!”


    威脅又凶狠地聲音傳來,沈臨月眼淚終是不爭氣的垂落下來。


    “我才答應了賀禮遇今年在海島過年,還有給阿逍買的生日禮物,我也沒親手送出去,還有……”


    她一遍遍地說,那道聲音不知是煩了,還是心軟了,生硬地道:“夠了,我讓你再看一眼賀家父子行嗎?你總不能一直霸占著未來自己的位置吧?回去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來做呢。”


    聲音沒有過多解釋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沈臨月莫名就懂了。


    她抬手擦幹淨眼淚,臉上重新揚起笑容。


    “我知道了,謝謝你。”


    時間好像重新開始流動起來,電瓶車穩穩停在路邊,十字路口的車主們全部停下各個目露驚恐愕然地看著綠化帶裏被撞得稀碎的麵包車。


    沈臨月卻透過這一切,看見病房內舉著刀撲向賀逍的江瑾聿被突然闖入的一群帽子叔叔們死死壓在地上。


    還看見在外地見客戶的賀禮遇,他應該是剛忙完打算上車離開,不知為何又忽然停下一雙冷沉深邃的黑眸莫名地看向虛空一眼。


    季助理已經貼心地為老板拉開車門,忽然見老板停下不解地輕喚一聲,“老板?”


    賀禮遇這才收回視線坐進車內,車窗緩緩升起,她看見季助理不知向賀禮遇說了什麽,賀禮遇接起了電話。


    沈臨月卻盯著這一幕,心髒直跳,剛才的一瞬間,她差點誤以為賀禮遇透過虛空看見了她。


    畫麵仍在繼續,她看見在學校上課的蘇向欣,看見上體育課的顧逸桉,還看見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的江知行,畫麵又一轉。


    這一次沈臨月看見虛弱躺在病床上的江妍心,她的助理遞給她兩份報告,一份血液分析報告一份藥檢報告。


    江妍心不知聽到助理說了什麽,雙目赤紅著如若瘋魔地將兩份報告撕成粉碎。


    之後江妍心說了什麽,沈臨月已經聽不見了。


    目之所及的世界開始模糊,接著倒退,像一塊塊被切割整齊的色塊漸漸消失又重新組合。


    車輛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耳邊是車載音響播放地舒緩神經的輕音樂。


    沈臨月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睛,視線從前排司機側臉劃過,轉向車窗外的世界。


    本該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淅瀝瀝地小雨,透過外麵的雨幕,她看見前麵的紅綠燈,接下來似乎要上橋了。


    意識到這點,在車輛緩緩停下等待時,沈臨月將視線落回前排的司機側臉上,似陌生又似熟悉,卻又無法道明這詭異的感覺。


    她應該認識司機。


    這道心理暗示起到點作用,司機的側臉逐漸清晰,沈臨月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微笑啟唇:“劉叔,今天賀禮遇不用車嗎?怎麽是你來接我。”


    劉叔頓了下,瞄了眼後視鏡語氣恭敬:“夫人,先生曾叮囑他出差後都由我來為您開的車呢。”


    他覺得今天的夫人有些奇怪,比如現在,他快為夫人開三天的車了,夫人現在才提及這事,這不該是夫人早該默認的事情嗎?


    還有,平時夫人都叫他小劉,今天卻叫他劉叔,他變老了?


    小劉不免有些懷疑自我。


    後排的沈臨月卻在聽見‘夫人’這稱呼時愣住,想要張口辯駁兩句,就透過後視鏡看清楚自己的臉,鏡中的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容,濃密的褐栗色長發被隨意攏在腦後,留幾縷散在臉龐,整個人都透著股成熟知性的美感。


    沈臨月神情微滯,表情空白,鏡中的人是她自己沒錯,可她該是這副模樣嗎?


    她腦子莫名混亂,好像忘記什麽事情又覺得本該如此。


    車身緩緩啟動,在即將抵達橋中心時,沈臨月又倏然抬頭:“劉叔,我不著急,可以開慢點嗎?”


    小劉:“……”今天的夫人果然很奇怪。


    不過,夫人這樣應該是因為小少爺的事情而著急吧?


    小劉很快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緩緩減速的同時不忘出言安慰後座神情焦慮的夫人。


    “夫人您放心,北國際小學有專業的醫療團隊,小少爺不會有事的。”


    “嗯。”沈臨月心不在焉地回應,喉嚨有些發癢。


    腦子裏這時閃現出一張稚嫩微笑著的小臉,小家夥大概幾歲,臉上還有沒褪去的嬰兒肥,縱使小小一隻也能看出小家夥長大後一定是個大帥哥。


    阿逍……賀逍……


    啊對,賀逍是她兒子。


    沈臨月恍惚一瞬又皺起眉頭,她覺得哪裏不對。


    這裏總透著一股讓她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好像自己不該是這裏的人,也不該是這副模樣,阿逍也不是這樣小。


    可零散的記憶告訴她,事實就是如此。


    沈臨月抿緊紅唇,眉頭緊鎖,抬眸間不經意一瞥,對麵行駛的一輛汽車不知出什麽故障,忽然失控猛打方向衝向正常行駛的逆向車道。


    “小心!”沈臨月猛地出聲,瞳孔驟縮的一瞬。


    腦子莫名出現一句話,她所乘的車會在今日這個地點墜河!


    難怪從一開始她就憂心忡忡的,特別看見這座橋就坐立難安,原來是這樣。


    可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思考,駕駛座已經有十來年駕齡的小劉就做出了應對措施,在對麵汽車即將撞向他們時,小劉直接腳踩油門,強烈的推背感襲來,他們的車瞬間衝了出去。


    同一時刻,“砰——”地一聲巨響自後麵響起。


    沈臨月抓著扶手向後看了眼,那輛車撞壞了護欄掉下了河。


    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死死攥緊的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不知該是慶幸,還是惶恐害怕的情緒填滿她的內心,這一刻她什麽也聽不見了,隻剩心髒的狂跳和腦中嗡鳴。


    眼前的世界好似又在開始模糊,沈臨月眼前發黑時,隱約聽見前排小劉帶著慶幸的聲音。


    “夫人您沒事吧!抱歉啊,剛才事出緊急沒來得及提醒您……”


    “還好我有賽車駕駛證,不然今天非得折在這裏啊!多謝老天,多謝老板……”


    沈臨月有些疑惑,可沒有疑惑太久,隨著她的脫離,所有記憶回籠,那些自醒來後帶著的不適應感有了答案。


    原來這是在33歲的沈臨月身上發生的事情。


    離開前,她看了眼前排年輕時的劉叔,想了想還是沒有讓他給她帶話。


    眼前的一切足以證明她確實改變了未來,她也不會失蹤或者去世。


    那她想說的話,就讓未來的自己親自帶去吧。


    意識徹底失去。


    她好像聽到自腦海深處傳來一道清脆又嘹亮的呼喚聲。


    沈臨月下意識轉身望去,一抹軟乎乎的身影撲來,她伸手接住。


    這一次,小家夥歡快的聲音特別清晰。


    “媽媽!我好想你!”


    她微笑著輕柔地拍著小家夥的後背,再抬眸,還發現了站在幾步外淺笑著注視她們的賀禮遇。


    二人的目光在這一刻對視上,賀禮遇沒有猶豫地走上來,抱起賴著媽媽不鬆手的小賀逍,另一手牽起她的手。


    眼中的愛意快溢出眼底。


    “我們該回家了,阿月。”


    沈臨月怔怔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如果此刻能感受到心跳,那她的心髒應該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這一次,她沒有片刻的猶豫,用力點頭,臉上洋溢著幸福地笑。


    “好呀,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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