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 鱗淵境


    墨夏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傍晚時分,除了先前闖入的那批步離人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鱗淵境內,除了偶爾在野外遊蕩的一些豐饒孽物以外很少有別的活物。


    持明族聚居的地點與這裏仍有一段距離,按照景元的說法,他和黃泉出手的機會隻有一次,他們的任務就是掃清這次布局之外的變數,以及保證幾位關鍵人物的生命安全。


    獵狼計劃,顧名思義就是針對步離人,針對關押在幽囚獄底下的那頭戰首呼雷的計劃。


    抬頭眺望,可以見到遠方的天空中那艘作為主會場的競鋒艦懸停在那裏,此刻雲騎編隊應該已經完成了偽裝在上麵潛伏完畢。


    等演武儀典正式開始,天舶司將會暫時進行空域管製,而競鋒艦則成了步離人逃離的唯一出路。


    這是一場陽謀,不論是誰都看得出來,那裏到時候將上演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


    墨夏嚐試再次聯絡潛伏在幽囚獄中的黃泉,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想來裏麵應該已經動上手了,對外的通訊暫時被阻斷。


    他倒是不擔心黃泉會有什麽事,隻怕她到時候又在裏麵迷了路,找起來太麻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逐漸變暗,唯有同樣幽囚獄洞天的隧道還在那裏閃爍著點點微光,黑暗中時不時有豐饒孽物發出的陣陣嘶鳴。


    難以想象,在這一片盛世的羅浮仙舟也有如此微妙的地界。


    遠處是建木的根須,傳說當初絕滅大君幻朧就是在那裏與景元和無名客展開的激戰,即便是現在墨夏依舊能感受到那裏殘留著的微弱命途之力。


    隨著天徹底暗下來,鱗淵境周圍殘留著的古老燈柱發出點點亮光,為原本漆黑的海底生出些許光明。


    入夜,今夜漫天無光,灰黑色的雲層籠罩著天穹,墨夏拱了拱鼻子,聞到一股無法言說的奇特氣味。


    彌漫間,似有濃霧漸起,再回首高大的狼頭戰首屹立於身前。


    墨夏緩緩起身,終末弧光掃過周圍,命運的網絡映射腦中。


    “是你,在找我?”他看著呼雷,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高大的狼首在聽到少年發言時愣了一下,隨即發出笑聲,“先生說的當真沒錯,待得重逢之日,你已經不再是那日的你。”


    墨夏不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隻能站在那裏,呼雷沒有表現出惡意,若是外人知曉,這頭被關押了七百年的惡獸能如此平靜地與人交談絕對會被嘲笑說是天方夜譚。


    “先生知我是誰否?”


    “步離戰首,呼雷,我在行動前看過你的資料。”墨夏保持著一張撲克臉。


    呼雷發出一聲鼻息,似是不屑,“妖弓的爪牙這次倒是做了一件不錯的事。”


    墨夏靜靜看著他,弧光之下,命運絲線交織成物體本來的輪廓,狼首的巨大人形中是一顆赤紅的圓月在他胸中跳動。


    呼雷將手按在心髒處,“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沉默了片刻後,墨夏還是應了下來,這頭資料中窮凶極惡的步離戰首在他麵前卻沒有絲毫敵意。


    他那謙卑的態度一度讓墨夏以為自己這是在做夢。


    “若幹年前,我曾統一獵群為步離開創盛世,我曾以為種族將會一直如那般繁榮下去,比我們弱小的族群終將成為獵物。然先生卻言,輪回流轉,我步離人也會迎來屬於自己的末路…”


    “萬事萬物,皆有各自的去向,名為命運的蛛網早已將我們牢牢捆綁在既定的道路上,無可言說”


    呼雷有些恍惚,同樣的話他曾聽過,“步離以強者為尊,如先生這般亦是我所敬重之人,然即便如此,先生仍逃不脫既定的軌跡…當年之我,曾對此不屑一顧,傲慢地以為步離人終將放牧銀河,馳騁星海,如今卻又不得不再次請教先生…”


    呼雷微微躬身,“先生,我想請問既定之數是否真的象征著無可更改?即便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殘酷無情,步離子嗣不得不踏上受外人操弄之路,而我…他們以為隻要將我迎回便可重鑄往昔,可狼崽子們似乎忘記了這一切不過是旁人之口舌,一個戰敗的王,當真還能挑起一族的旗幟嗎?亦或者是選擇成為操弄者手中新的棋子?”


    墨夏眼中,這頭高大的狼王身上正散發出若有似無的悲涼和自我懷疑,無關正義對錯,每個種族各自的立場決定了他們的行事作風。


    但歸根到底,任何生物都渴望著長久存續。


    見墨夏遲遲未開口,高傲的狼王再次低下頭顱,“請先生教我!”


    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年笑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向一個散布末日的終末令使請教種族存續的方法?自己當初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態,如今已經無法理解,就如呼雷所說,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時間磨損了記憶,命運之火又將它們焚盡。


    我是否還是我,就連墨夏本人都不確定,隻是…如今的他仿佛更能理解何為生命的重量。


    “既定的道路從未變更,眼前所見,心中所思,沒人知道這些會去向何方。但…”墨夏舉起了手,指向遠方的天際,“去體會,去見證這一切,在我們未曾可知,神明亦未踏足的彼方,留存著我們所思所想的答案。我不記得曾與你說過什麽,過去的我或許會有不一樣的見地,但我相信不論是他還是我,都是前行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因為我們相信那就是要去的地方,呼雷,你也同樣,既定的軌跡已經顯現,你我都無能為力,命運的神明從來不會憐惜任何人…”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狼王,“我能聽到你胸中的心髒任在律動,那枚赤月至今依舊在訴說你們的榮耀,是戰還是死,我想無需必多言,黨同伐異,此為人性。在你站在我麵前時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是魚死網破之後尋得一線生機,而後卑躬屈膝地成為他人的傀儡,還是貫徹榮耀的血戰一場,將它傳承下去,開辟新的存續之路?”


    狼王不再言語,衝著墨夏再次行禮,空中有片片灰燼落下,周圍的一切如雲煙般緩緩散去。


    在離別之前,墨夏淡淡的說道,“這次之後,我便站在了你的對立麵,呼雷…我不會求你手下留情保存誰的性命,但至少你,別那麽輕易死了…”


    興許是過往的記憶中仍有部分未盡的情感殘留,墨夏竟是有些不忍心那頭狼王就那樣死去,這才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句話。


    當這最後一句落下,周圍的一切也跟著隨風消散,在不經意間一撮金色的絨毛落在了墨夏的口袋,無人知曉。


    月光灑在鱗淵境的各處,晚風中帶著一絲絲海水的氣息。


    今夜的月亮有些微微泛紅,墨夏凝視著月亮,低聲自語道,“火種已經埋下,飛霄將軍,你能接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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