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半,年味越來越濃,金希村到處掛滿了燈籠。


    村民們紛紛上街,置辦年貨。


    李易華也大包小包的年貨往家提。


    李家平時生活拮據,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舍得大筆支出。


    老倆口沒有什麽勞動力,平時就靠老年補貼開銷,種了兩三畝地,地裏的東西都喂豬了,豬肉都自己吃了,所以沒什麽積蓄。


    大年三十,貼春聯。


    早上吃過湯圓,蘭秀枝便開始打掃衛生,特地吩咐汪詩怡在廚房熬一鍋漿糊,用來粘春聯。


    李易華和汪詩怡把每個門口的舊春聯取下,放爐子裏燒了,貼上了新的春聯。


    三十是團年的日子,金希村李氏家族每年都會一起吃團年飯。


    在李氏家族中,李易華排老大,下麵還有五個弟弟。


    五弟李易成還沒來得及娶媳婦就因病去世了。


    六弟李易國在他兒子剛出生那年出意外摔死了,她媳婦楊宗秀一直帶著兩個孩子在金希村一個人過了十多年了。


    現在還在世的就他們四兄弟。


    二弟李易山和三弟李易雲都住在金希村。


    四弟李易平在別的村做了上門女婿,三十不會回來團年。


    三弟早年離了婚,兒女也都安了家,現在也是一個人過。


    所以現在每年一起團年的便隻有三家人了。


    楊宗秀抱著一捆柴火往火爐裏添,看著時間也不早了便讓她女兒李默去喊大伯母和二伯母來幫忙做飯了。


    很快,蘭秀枝就提著菜板菜刀來幫忙了


    “你二嫂來了沒有?”蘭秀枝滿屋子瞅著


    楊宗秀忙著洗菜:“沒有,算了吧,她那個人做什麽都縮在後麵,吃飯倒是跑的快。”


    蘭秀枝無奈的搖搖頭:“那就隻有咱倆又幸苦一年咯”


    “習慣了,人太傻了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聰明的就享福唄,吃現成的”


    “是啊是啊”蘭秀枝附和著


    李家的老家在楊宗秀這裏,雖然家裏的老人早已過世,但是幾十年不變的傳統就是來老家團年,所以每年的三十,楊宗秀都累的夠嗆。


    楊宗秀有兩個孩子,女兒李默,兒子李琦,年紀都比汪詩怡大些,輩分也高。


    汪詩怡稱呼為小姨,小舅舅。


    沒上學的時候,汪詩怡經常被她們帶著玩。


    李默在閣樓大喊道:“弟弟,記得把撲克牌帶上來”


    李琦:“知道啦”


    過了一會兒。


    李默又喊道:“弟弟,再帶點蘋果來。”


    “………”


    “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李琦氣喘呼呼的上到閣樓,抱怨著。


    李默嬉皮笑臉的:“下次,下次一定一次性說完哈”


    自從放假回來,李琦就成了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跟班。


    偶爾也抱怨上兩句,奈何姐姐的壓迫感很強,隻能聽之任之。


    汪詩怡好奇的問:“咱們玩什麽啊?”


    李琦拿過撲克牌:“比大小吧,誰輸了就喝酒。”


    李默皺著眉不情願地說:“啊?不是鬥地主嗎?比大小我不太會啊?”


    汪詩怡:“我也不太會”


    李琦:“三個人鬥地主不好玩,這樣吧我先教教你們”


    李琦快速的講解了一遍,兩人秒懂。


    “這樣啊,來來來”


    三人很快便在閣樓玩開了。


    樓下的李家幾兄弟也喝著酒討論著這一年的生活。


    廚房裏兩嫂子忙碌著準備下午的團年飯。


    這個年代的女人都是這樣,一年沒有幾天休息的時候,照顧著男人,小孩。


    無怨無悔的付出著。


    “我來遲了吧,哎呀昨晚晚上失眠,簡直沒睡好,今天起來腰痛的不行,我怕是幫不上什麽忙,隻有幫著燒燒火了。”


    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陳代英扶著腰進了廚房。


    楊宗秀:“幫我們燒火也是幫了大忙了”


    蘭秀枝邊切菜邊說:“是啊,是啊,你可算是來了”


    “二嫂,你昨晚幹嘛去了睡不著”楊宗秀問道


    陳代英:“哎喲,高血壓,最近不知怎麽了血壓高的很,我這血壓一高,通宵通宵的睡不著。”


    蘭秀枝:“人老了就是這樣,我也是有時候晚上睡不著,我們家老頭子去給我撿了好幾副中藥了。”


    陳代英:“有效果不”


    蘭秀枝:“還是有點效果”


    陳代英:“那下次讓大哥帶著我也去抓點藥”


    “行”


    吃年夜飯時間到


    李易雲用抽了半截的煙點燃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音響徹整個金希村。


    飯桌上李易華率先發話:“今天呢是大年三十,每年的今天都是李家團年的日子,希望以後的後輩們,也不要忘了這個傳統,來大家一起喝一杯。”


    “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吃完年夜飯,大家依然圍坐在飯桌前,聽李易華講述著他們幾兄弟年輕時候的趣事。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盡管過去了65年,李易華已經從說一不二,為弟弟們遮風擋雨的大哥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但大哥就是大哥,父母不在了有大哥在,家就在。


    汪詩怡正聽的入神,突然門口傳來喊聲:“汪詩怡,快出來”


    她打開門探出頭,原來是田逸瀟


    “喊我幹嘛啊?”


    田逸瀟冷的直跺腳:“喊你半天了,快快快,去我家,我家烤羊,待會還跳舞呢,把你小姨小舅舅也喊上”


    “哦,你先回去吧,我們等等就來”


    “快點啊,村裏很多人都來,待會吃完了”


    “知道啦”


    汪詩怡悄悄湊到李默耳邊:“小姨,田逸瀟叫我們去玩”


    李默麵露難色:“啊,去別人家不太好吧”


    李默是個宅女,難得去別人家玩,奈何耐不住弟弟想去:“走吧走吧,去看看”


    李默被汪詩怡和李琦推著來到田逸瀟家。


    院裏已經擠滿了小夥伴


    房裏的年輕人在炸金花,圍了一圈人觀看。


    田逸瀟看著汪詩怡來,高興的搬出凳子:“來,快坐下烤火”


    圍著火堆,火堆上架著烤羊


    田逸瀟的堂哥田茂時不時的給羊抹上調料。


    金希村的人從小就能歌善舞,她們跟著音樂翩翩起舞,隨著音樂的起伏,時而溫柔似水,時而激情四射,圍著火堆,一圈又一圈的舞蹈著。


    田茂喊道:“羊熟了咯,快來吃羊肉了。”


    烤的黃酥酥的羊肉,配上自製的辣椒麵,味道真的絕了。


    田逸瀟坐到汪詩怡旁邊:“我調的辣椒麵怎麽樣?”


    汪詩怡嚐著羊肉點頭:“嗯還不錯,就是有點辣”


    “啊?你不是最喜歡吃辣了嗎?我特意多放了點”


    “我現在不太能吃辣了,怕肚子疼”


    “哦,那你等著,我再去給你調一個”


    “不用啦”


    “………”


    楊美鳳正好在廚房泡茶水:“兒子,你幹嘛呢?沾料不夠嗎?媽媽來幫你調吧”


    “不用啦,媽,我調一個不辣的”


    “不辣的,誰吃不辣的啊”


    田逸瀟卡頓了一下:“額,我,我這兩天吃太多,肚子不舒服,調個不辣的”


    “哦”


    楊美鳳總覺得兒子怪怪的


    從來沒見過他不吃辣啊,真是奇怪了。


    “那,你吃這個,這個不辣”


    田逸瀟把調料盤遞給汪詩怡


    汪詩怡滿意的誇著:“謝謝啊,小夥子越來越勤快了”


    “切,我一直這麽勤快好吧”


    田逸瀟得意的笑著。


    汪詩怡遲疑了一下:“是嗎?我怎麽沒發現。”


    田逸瀟嘀咕道:“你沒發現的多了去了”


    “什麽啊?”


    “沒沒沒”


    “不說算了,小氣”


    “吃你的吧”


    “嗬”


    快到十二點了,大人們把煙花放到空地裏準備著


    隨著12點的到來,整個金希村的上空綻放著五彩的煙花。


    汪詩怡仰望著天空喊道:“哇,好美啊”


    此刻田逸瀟被汪詩怡的聲音吸引過去,正想嘲諷她,女生就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時,卻看著眼前的汪詩怡久久移不開眼。


    沒想到從小一起長大那個小女孩,如今也變得亭亭玉立了。


    楊美鳳無意間看到兒子的眼神,她隻一眼就明白了。


    汪詩怡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願


    “新的一年願外婆外公身體健康,願我們學業有成。”


    田逸瀟不解道:“怎麽還對煙花許願啊,真幼稚”


    汪詩怡瞥了一眼他:“你懂什麽啊?你才幼稚”


    田逸瀟懶懶道:“好吧,好吧,你繼續。”


    汪詩怡對著漫天煙花大喊道:“希望我們大家一直像今天這樣,開心快樂。”


    她回頭笑著看著田逸瀟:“怎麽樣,幼不幼稚?”微風吹亂她的頭發,她的笑臉隨著煙花的綻放一亮一暗,若隱若現。


    田逸瀟既一時看的出了神。


    從小一起長大,他從來沒有對汪詩怡有過非分之想,可是現在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沉默了幾秒


    汪詩怡站到他身旁,神色平常:“新年快樂,我要回家睡了,謝謝款待。”


    田逸瀟看著汪詩怡要走,才回過神來。


    “好,我送你”


    他正想追上去,卻被楊美鳳喊了回去


    “兒子你進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楊美鳳表情十分嚴肅


    田逸瀟疑惑的問道:“什麽事啊媽”


    “你先坐”楊美鳳拿了兩瓶啤酒,給田逸瀟放了一瓶:“來,咱倆喝一個”


    田逸瀟一臉茫然的打開酒瓶,喝了一小口


    楊美鳳沉重的說道:“兒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汪詩怡”


    “沒有,媽,怎麽可能”


    田逸瀟慌張的連忙否認。


    “兒子,你不必對媽媽說謊,媽媽是過來人,我能看出來的。”


    田逸瀟低著頭不說話,像是默認了一樣。


    楊美鳳皺著眉頭:“媽媽不反對你喜歡誰,你們這個年紀正處青春期,喜歡一個人很正常,但是媽媽看的出來,她不喜歡你,她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她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再說了,你們也不合適!”


    聞言田逸瀟抬起頭問道:“哪裏不合適?”


    楊美鳳沒好氣的回:“你看汪詩怡的家庭情況,你喜歡她,她會拖累你的。”


    田逸瀟瞬間大怒:“媽,你這太勢利了吧”


    聽到兒子這樣說自己


    楊美鳳氣的大喊:“我這是為了你好,她媽媽就是個紅顏禍水,說不定她也一樣,你千萬別和她沾邊,要倒黴的!”


    田逸瀟忍著火氣:“媽,你要這樣說的話,我們就沒必要說了,我要去睡了。”


    田逸瀟迅速起身回到臥室,鎖上門


    一天的好心情就這樣沒了。


    客廳裏,楊美鳳生氣的大哭


    田逸瑞聞聲趕來:“媽,你怎麽了?”


    楊美鳳抱怨道:“唉,你弟弟長大了,不聽媽媽的話了”


    田逸瑞一臉懵:“媽你知足吧,我弟還不聽話,那這村裏就沒有聽話的男孩子了。”


    楊美鳳氣憤道:“你知不知道你弟,喜歡汪詩怡,她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她。”


    田逸瑞驚訝道:“真的啊,我就覺得他對汪詩怡不一般,媽你這樣一說,確實不一般啊,挺好,小夥子長大了。”


    楊美鳳不可置信的看著田逸瑞:“好什麽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的情況”


    田逸瑞反駁道:“媽你這就膚淺了,人家汪詩怡成績又好,長的漂亮又孝順,你從小看到大的,再說了她跟我弟也算是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了。”


    “去去去,快去睡吧,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想聽”楊美鳳生氣的趕走田逸瑞,扶著頭歎著氣


    楊美鳳無處發泄怒火,隻好跑到臥室打醒醉酒的田正峰。


    田正峰眯著眼睛問道:“怎麽了,老婆?”


    “你兒子早戀!!!”


    “啊?這小子,不好好讀書,早戀!”田正峰從床上坐起,就要準備去收拾田逸瀟:“你確定嗎?和誰啊?”


    “隔壁鄰居”


    “哦,汪詩怡,挺好的啊”


    田正峰滿意的躺下,繼續睡覺。


    楊美鳳聽到田正峰如此說,簡直快氣炸了,立即怒吼道:“好什麽好,好什麽好,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一家都是什麽人啊!”


    田正峰被嚇的不輕,立馬起床,安撫楊美鳳:“哎呀,老婆你別生氣啊,我隻是從小看著汪詩怡長大的,覺得這姑娘挺不錯的呀。”


    楊美鳳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不說話


    “老婆你別生氣了,兒子嘛始終是要長大的,他喜歡誰,和誰在一起,咱們做不了主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不要管了。”


    楊美鳳:“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汪詩怡的家庭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她爸又不可能來管她,她外婆外公都上了歲數,她舅舅肯定是不會回來管的”


    田正峰點著頭


    楊美鳳閉了閉眼繼續說道:“你想這兩老人以後動不了了,隻能是汪詩怡管吧,再過十年,她也才二十六,兩老人快80了吧,這是負擔,要是咱兒子和她在一起,大學剛畢業壓力多大,又要掙錢,又要贍養這兩個老人,你說他能負擔得起嗎?”


    田正峰一臉愁容:“也是,唉,這姑娘命苦啊!”


    楊美鳳再次強調:“咱兒子可堅決不能趟這趟渾水。”


    兩口子在一聲聲歎息中睡去


    另一邊田逸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楊美鳳的話在他腦中不停的回響,他驚坐起來。


    我為什麽會這麽在意,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了汪詩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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