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托莉婭與克裏斯乘坐風舟引開了一眾魔族的注意力,間接給布爾加特這座飽受摧殘的城市避免了更多的麻煩。而無數幸存於天罰烈火之下的居民,也各自從廢墟中爬出,他們跪伏在地上,崇敬地看著空中那棵巨大的火樹。


    黃金、珠寶…那些從天而降的財富與富人店鋪內的珍寶,此刻似乎都失去了價值。人們歡呼著、哭泣著、祈禱著,慶幸自己還活著,也同樣哀悼著死去的親朋。


    奧菲莉亞捂著受傷的手臂,獨自立在遠處山崖的坡頂,眺望著這座劫後餘生的城市。銀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少女的那對紅藍異色的眼瞳,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轉換成了紅色,在淩冽的寒風中顯得格外銳利。


    即便相隔較遠,勇者依然能聽見城中逐漸喧鬧的聲音,她低下眼簾神色釋然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著荒野奔離。


    或許這就是人類吧,渺小卻又強大的人類…無論經曆了何等的壓迫與災難,隻要一息尚存,便會在各種不起眼的角落繼續掙紮求生。


    赤紅的瞳眸在風中拉出了一抹細長的流光,奧菲莉亞縱身躍入了山林,她的思緒飄回了城裏,又飛往了無垠的深空,下次,自己能否有實力守護好他們呢……


    …………


    時間稍稍倒回一些,恰如奧菲莉亞所聽見的那樣,城中的居民們見火勢被撲滅,也各自開始了救援與搜索…那些早先跑出城避難、或在克裏斯的援助下逃出南門的市民和傭兵,也趕回了不少。


    沒有相互指責或抱怨,人們見到彼此的第一眼,都是充滿了驚喜與釋然的。農夫、傭兵、沒落的貴族、酒館的風俗女,劫難麵前人人平等,死亡不會給任何人留有情麵。


    但令人意外的是,這種建立在“神跡”之上的平等,竟然持續到了災難之後。賣花女勾著花籃,獨自坐在倒塌的廢墟之上,這裏曾是城市中心的農神廣場。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籃中,那些已然幹枯皺縮的黑百合,似乎有些不解,難道是花朵的力量提前耗盡了人心之中的混亂?但又怎會如此呢…


    “喂!!那邊的貴族小姐,你是哪家的姑娘?快下來,那兒容易塌。”粗獷豪邁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賣花女頂著寬大的帽簷轉過身向下看去。


    原是一群打鐵燒磚的工匠,正圍在路口不斷清掃搜索著廢墟。開口的那人赤裸著上身,汗水布滿了他的脊背,正舉著右手,招呼自己下來。


    賣花女並沒有絲毫猶豫,拎著自己的裙角從廢墟頂慢慢跳了下來,恍若一名普通且笨拙的少女。她緩緩走到忙碌的眾人身前,緩緩開口聲音好聽且溫潤。


    “我不是什麽貴族…隻是路過的吟遊詩人。”賣花女說完將花籃放下,抬了抬自己的那柄豎琴,優雅地站在原地。


    “穿著禮服的吟遊詩人…還真是少見。”鐵匠漢子抹了把汗,手上的活計卻沒有停,幾人合力挪開了一塊巨大的斷牆,從下麵拖出一名滿頭是血的年輕人。


    “快!快把他送到南門,他受了重傷!!那邊有傭兵團的牧師。”人們七嘴八舌地安排著年輕人的去向,但隨著石塊的搬移,他們口中的那名“重傷員”卻瞬間從地上跳起,滿是血塊的臉上布滿了興奮。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你們一定不信,是狼人救了我!”年輕人彎著腰,用力抹了把臉上的血跡,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


    “當時那塊石頭就要砸死我了!狼人忽然出現,一陣風就把石頭吹飛了!”


    “說起來我也遇到了一隻狼人…當時我跟著大夥被堵在巷子裏,是他替我們擋住了掉下來的屋頂…”一名戰士打扮的傭兵撓了撓頭,似乎也想起了什麽。


    “對吧!對吧!你們都看見了吧…之前從天上投下來狼影,還有狼嚎!!”年輕人瞪著眼睛,已經凝固的血跡裹住了他的半隻眼,卻絲毫沒有阻擋他的激情,“然後那些火就滅了!還都往天上飛!”


    “這肯定是狼神降臨了啊!!他……”


    賣花女好奇地聽完了這群人的討論,微微側身,將手伸入帽簷下似乎在掩麵輕笑。她忽然抬起頭看向南方,寬大的禮帽遮蔽了她全部的表情。


    “嗬嗬,那就如你所願…契約訂立。”賣花女的嘴唇微張,身邊的居民們卻沒有聽到半點聲音。而隨著一陣窺視,這位神秘的存在,也已然知曉了,今晚的布爾加特裏,到處都在流傳著會說話的狼人,和全新的狼神傳說…


    她帶著頗為感興趣的神色,緩步走到眾人麵前,一抬手竟然將那件寬大的禮帽取下,露出了無害的笑容,“誒,我好像也聽說過狼人的故事…”


    工匠和傭兵們看了眼賣花女的樣貌,卻並沒有太過驚訝,為首的漢子哈哈一笑,起哄著讓這位嗓音清潤的吟遊詩人,為大家唱上一曲。


    賣花女微微一笑蹦跳著跑開,將身子倚靠在那座隻剩下基座的農神像邊上,手指輕撚,撩撥了幾下琴弦。悠揚而婉轉樂曲緩緩響起,一首有關狼人與幽靈的詩章正緩緩鋪開。而一眾居民們,也在歌聲的祝福下,繼續喊著號子清掃廢墟。


    隻是當賣花女的歌聲響起,漢薩小鎮郊外的破落小屋中,已經熟睡的小哥布林卻猛然睜開了雙眼。他有些迷茫地捂住額頭,怔怔地推開房門走到了院子中。


    小哥布林轉頭看了眼這座自己生活了半個月的新“家”,和屋中正在熟睡的盲眼老人,一時間竟頭疼欲裂。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不消片刻又猛然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向南方夜空中的一顆紅色星星。


    好奇…渴望?還是垂涎…?自己的腦海中忽然升起了無數種怪異的情緒,那團自從雷雨夜後便時常出現在自己夢中的醜陋火球,也在這一刻驟然浮現在自己腦海。(忘記了的小夥伴可以回看第79章哦(′▽`〃))


    他驚恐地向後退了兩步,深深感受到了那團火焰的激動…它很興奮,很迫切,像是發現了美味獵物的豺狼一般,充滿渴望地望向遠在天邊的布爾加特。


    一陣陣撕裂感在他的腦中盤旋,它想出去!那團火球想要從自己的大腦中飛出,恨不得現在便衝到那裏,盡情享受美餐。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自小哥布林額頭浮現,匯聚成團又灑在泥地之上。


    要死了…要死了!曾經隻會在夢中出現的灼燒與痛苦,如今直接投影在了自己的身上,疼得他不斷用腦袋猛撞地麵,發出了咚咚的響聲。


    “孩子…你怎麽了?”一道蒼老又滿是擔憂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小哥布林很快感覺肩膀上被人輕拍了一下,而腦海中那瘋狂躁動的火球,竟突然消退沉寂了。


    小哥布林胸前不斷起伏,瘋狂喘著粗氣,它咬著嘴唇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盲眼老人那對上翻的駭人眼白。小哥布林的喉嚨裏發出了短促且堅定的唔唔聲。


    而老人見狀卻長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快進屋吧,外麵冷,很快就要入冬了啊。”


    老人說完拍了拍小哥布林的肩膀,將它扶起,而後者也很自然地扶著盲眼老人的胳膊,一步步帶著他向屋內走去。他看著老人那寫滿了擔憂的麵龐,又看了看老人的盲眼,默默走在邊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


    “雌獅吼出圓月,”


    “灰狼在山脊長吟。”


    “她們是情人、是瘋子、是詩人。”


    賣花女輕聲哼唱著翻新的詩章,轉身告別了廣場上工匠與傭兵,繼續漫步在布爾加特的街頭巷尾。無論是搬運傷員的傭兵,還是在清掃廢墟的農夫,都聽見了賣花女的歌謠。


    他們沉醉在安神且神秘的曲調中,也感懷於詩章裏,那蕩氣回腸的故事。賣花女的歌謠,仿佛有著鼓舞人心的力量,忙碌的居民們皆是鉚足了勁頭,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布爾加特城中,火焰已經熄滅,但不知何時…一枚新的種子又悄然在幸存者的心中深埋、發芽,它必將誕下新的火焰,重新點亮這片蒼茫黑暗的夜空。


    不知何時,賣花女的詩章也終於唱到了尾聲,她坐在城牆之上望向西南的群山,迎著晚風彈奏起歌謠裏最後的曲調來。


    “沉睡的農夫鼾息沉沉,”


    “卻忘不了,那白日苦深。”


    “火把留著殘紅,


    “夜梟仍在奸笑,”


    “淒厲的樂章喲,


    “落入愁人之耳,”


    “恍若見殮衾飄。”


    ………………


    “彼時夜已深深…”


    “教堂自墳墓傾頹,


    “敞開大口,”


    “便吐出百千幽靈,”


    “它們在荒野裏奔走,奔走,”


    “去傳頌,這混沌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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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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