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西南的邊陲…這裏是白山與黑夜的交界,也是飛雪和狂風的歡場。在群山與溝壑之間,到處都堆滿了厚重的積雪,山風在巒穀裏肆意回轉,如一匹盡情馳騁的戰馬,卷起漫天的雪霧與冰渣。


    陽光是無法穿透這層烏雲的,正因如此即便尚未入夜,亞拉拉特雪山卻也已經昏暗了起來。一道微光在坡道與積雪的身旁擦肩而過,隻留下陣陣急促卻悅耳的銅鈴聲。


    一黑一白兩隻壯碩的雪橇犬吐著舌頭,正奮力拖住一架由鬆木製成的矮小雪橇,在積雪與峭壁之間快速穿行。雪橇上橫放著一柄木杆的提燈,微亮的橘色火焰在燈罩裏微微躍動,染黃了附近落滿積雪的碎石,也照亮了前路上那撲麵而來的冰粒。


    刹那間,雪橇行至轉角,淩冽的寒風在崖邊回旋加速,卷著豆狀的雪粒和幾片枯葉,拍打在韁繩上,發出啪啪的聲響。驅車的中年人仰著身子向後躺去,將身體放平來減少阻力,他的雙眼從氈帽和衣領的夾縫中露出,頗為擔憂地看著眼前格外昏黑的積雲。


    “帕克!洛琪!停下。”中氣十足的呼和聲從雪橇上傳來,兩隻雪橇犬也乖巧地放緩了步伐,拉著矮車甩了個回旋,停在了某處雪坡之上。


    中年男人掃了掃身上的雪粒,解開繩索翻身下車,又從身後的行囊中,掏出兩片還算溫熱的燒肉,丟給了正賴在雪窩裏撒歡哈氣的雪橇犬。


    他拎起車上的提燈,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眯著眼緩步向山石的縫隙裏走去,那一身厚實的皮毛外衣被粗布束腰緊緊紮住,抵擋著寒氣與風雪又沒有顯得過於臃腫。


    腳窩下的積雪嘎吱作響,中年人繞到岩石的背後,將提燈探出,接著那雙被蓋在氈帽下的棕色眼睛,忽然由於吃驚而瞪得老大……


    一名全身結滿了冰霜的綠發女子正縮在縫隙中,身後似乎還藏了什麽東西。少女緩緩抬起僵硬冰冷的手臂,藍色的瞳眸裏倒映著提燈裏的火焰和中年人的身影。


    她艱難地張開口想說些什麽,眉毛和眼角上的冰絲隨著這微小的動作而輕輕抖動,聲音卻又淹沒在了漫天風雪裏。


    微光,在雪霧中亮起…


    …………


    “暖和些沒?這山裏啊,就得烤火才行。”中年人推開門進屋,將身上滿是雪花的皮毛外衣抖了抖,掛在門後凸起的木杆上,呼出一口白氣,笑著向屋內的壁爐走來。


    “嗯…謝謝您救了我們。”亞托莉婭手捧著一隻盛放了湯汁的木質小碗,見中年人進來,連忙站起身帶著感激的笑容,笨拙地鞠了一躬。


    這是一間還算寬敞的磚石小屋,圓形的牆麵上懸掛著些許皮革與幹肉,或許是由於風雪太大的緣故,主人將這些東西都收進了屋內。而壁爐的左側角落,被鋪上了些許由幹草編成的草墊,兩隻乖巧的雪橇犬正臥著擠在一起,胸口輪流起伏,睡得頗為香甜。


    “誒!不用客氣,我是這座燈塔的守夜人,你可以叫我圖恩…”中年人走到壁爐,從靠在爐火邊湯灌中取出一柄木勺,在裏麵攪了攪,“救你們也是我的工作嘛…”


    “工作?噢…啊!我叫亞托莉婭,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亞托莉婭的身體已然恢複了溫度,但她還是不太能聽懂中年人口中,所謂“燈塔”、“工作”之類的詞匯的含義,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感激。


    “你們是冒險者?……就算是聽了些傳聞,這時候進山也太蠢了…”圖恩擺了擺手將勺子放下,忽然麵色沉了下來,似乎頗有些生氣地伸手靠在壁爐邊烤了烤。


    “冒險者?”亞托莉婭疑惑得看著對麵的圖恩,並不太理解對方的意思。但她還是搖了搖腦袋,又轉頭看向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克裏斯,思緒驟然飄回到了三天前。


    風精靈不知是使了什麽魔法,風舟裹挾著龐大的氣流與雲氣,如同一艘飛在天空的巨船,一路沿著高空向西南方飄行了三天三夜。


    亞托莉婭不知道該如何停下來,也沒辦法聯係上那位救了自己的好心人,隻得拖著昏迷的克裏斯坐在風舟上。好在隨著飛行時間的增加,風舟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甚至連地麵都變近了許多。


    隻不過實際上他們飛行的高度並沒有降低,而是一路飛進了高原地帶,腳下土地的海拔越來越高罷了。當然這些對於單純的亞托莉婭來說,就有些過於複雜了。


    她斷斷續續地向圖恩講述了這些天的遭遇,直到碗裏的肉湯變得微涼才慢慢停下。隻是這回,輪到圖恩聽不懂了,大火?奇怪的人?還有什麽實驗和植物…雖然少女的邏輯很清楚,但她似乎總會用些奇怪的詞匯,以至於圖恩隻是隱約猜到,遠方的布爾加特似乎發生了什麽災難。


    不過這位大叔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眼前這名叫做亞托莉婭的古怪少女,的確很重視她的同伴。圖恩將碗勺整理好,跟在少女的身旁走到了昏迷的克裏斯身邊。


    “讓我看看…”圖恩坐在床邊,伸手撫在了克裏斯的心口,淡淡的橘黃色微光在他的掌心泛起,讓一旁的亞托莉婭頗為驚奇。


    壁爐裏的火焰還在不停跳動,木柴與油脂的爆燃聲偶爾響起,給安靜的燈塔小屋增添了一絲溫暖。圖恩皺著眉頭收回了右手,撓了撓自己滿是細碎胡茬的下巴,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古怪的事兒。


    “克裏斯他…”


    亞托莉婭見狀卻是有些緊張,她知道眼前這位大叔會一些能治療傷口的魔法,之前對方便是用這種橘黃色的光,迅速治好了她的手臂。


    “你的同伴沒什麽傷勢…嗯確切地說,他的身體非常健康。”圖恩砸吧了幾下嘴,似乎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


    “那他為什麽還沒有醒過來呢…”亞托莉婭這才偶然發覺,除了那隻左眼外,克裏斯身上的傷口,竟然不知何時全都愈合了!隻是染了血的衣物讓他看上去還處在重傷的狀態。


    “他應該是靈魂受到了重創,才會一直昏迷不醒的。”圖恩又伸手貼在了克裏斯的額頭與眉間,微光在他的指尖跳躍閃爍,繼而沒入了克裏斯的眉心。


    亞托莉婭雖然不太懂靈魂是什麽意思,但眼見對方說出了克裏斯的症結,當即還是很急切地盯著圖恩的臉,直到把這位大叔盯得有些頭皮發麻。


    他輕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有辦法能試一試,不過也急不來,估計至少要三天才能看出效果…不過你的同伴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這你可以放心。”


    “謝謝!謝謝您!!”亞托莉婭一聽對方似乎有辦法治好克裏斯,當即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向後退了半步,嘴裏不住地向守夜人道謝。


    “算了算了…用不著那麽客氣了。別看我這個樣子,怎麽說我也是一名牧師啊,哈哈哈。”圖恩爽朗地笑了幾聲似乎又有些,接著站起身走到房門的背後,將皮質外衣披在身上,又拿起那柄一直未曾熄滅的提燈,往壁爐右側的小門走去。


    “圖恩先生?”亞托莉婭有些疑惑地看著守夜人兀自整理好了行裝。


    “你們今晚就在這休息吧…我去塔上看看燈火。”圖恩搖了搖頭,推開了那扇老舊的木門,在門後則是一條蜿蜒向上的石製階梯,他給身後的少女打了聲招呼便緩步踏上了階梯,隻是此時,守夜人一改之前和善爽朗的樣子,步伐變得沉重且緩慢。


    “真是的,今晚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傻瓜,要丟在暴風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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