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上前抓住沈潮雲的手往外走。


    沉著臉一字一頓地道:“你說繡工再差也是心意,為了今天特意給王爺繡了個荷包,但你擔心王爺在生你的氣,所以這才托你姐姐送給王爺了。”


    到這份上了,她還想著粉飾太平呢。


    沈潮雲沒有掙紮,順從地走到了沈夫人身邊,眼神依然醉得迷蒙。


    她抬起頭在殿內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確定她們都注意著這邊,這才偷偷地拽住沈夫人的袖子,討好地問道:“母親,您快把荷包的樣式告訴我,不然我又要忘了。”


    “噗嗤——”


    沈夫人臉色黑得都能滴出墨來,眉心突突地跳,低聲喝道:“閉嘴!”


    語罷,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就大步離開。


    這個又字用得非常靈性。


    在場的各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如何看不出來荷包一說隻是沈夫人的幌子罷了。


    她的心實在太急了,急到連借口都想得漏洞百出。


    可見沈若雪當真與景王私下有所糾纏。


    但景王是陛下親自指婚給沈潮雲的夫君啊!


    即便那人是景王,沈若雪身為嫡姐私底下卻去搶庶妹的夫君就不像話,如今不小心東窗事發,沈夫人竟然還要讓沈潮雲替她們背下這口鍋!


    這種操作簡直讓人大開眼界。


    在場的夫人小姐們紛紛同情地看著沈潮雲。


    等她們的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席上的蕭將軍夫人忽然笑著起身道:“諸位,禦花園發生了這樣的事,咱們與其在這兒幹坐著,不如一起過去瞧瞧?”


    有了蕭家夫人牽頭,餘下的人自然也願意去湊這個熱鬧,眾人欣然前往。


    這樣一來,隊伍便顯得浩浩蕩蕩起來。


    ·


    沈夫人對身後的動靜無所察覺,心急如焚地趕路。


    沈潮雲低頭看著那隻緊緊錮著自己的手,唇角微不可見地翹了一下,此時倒沒像剛才一樣在殿內裝瘋賣傻,而是安分地跟著對方趕路。


    畢竟,這會兒的沈夫人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再繼續作妖隻會得不償失。


    更何況,她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兩人匆匆忙忙地趕到禦花園,還沒靠近就先看見柳羽然氣得跺腳地喊道:“表哥!”


    李元景隻覺頭疼:“羽然,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沈潮雲抬頭望過去,眉頭不禁揚了起來。


    隻見柳羽然精心梳好的發髻此刻被人抓得亂糟糟不說,釵子落了一地,臉上和脖頸處更是有可疑的抓痕,一看就是被指甲劃出來的。


    目光左移,就看見沈若雪楚楚可憐地躲在李元景的身後。


    她的模樣更加狼狽,連外裳都被人給扯破了,原本綴在袖子上的珍珠掉得滿地都是,兩邊臉上還各頂著一個隱約摻了血絲的巴掌印。


    沈潮雲麵色微訝。


    她知道柳羽然肯定會鬧起來,但沒想到她下手居然會這麽狠。


    打得真是……太好了。


    沈夫人看見這一幕之後腦子頓時嗡嗡作響。


    想也不想撲上前去,哭著喊著抱住了沈若雪:“我可憐的雪兒,怎麽就遭了這無妄之災啊!”


    “你隻是受潮雲所托來給景王送荷包,結果被平白誤會成私會也就罷了,竟還受了這樣重的傷,我們雪兒日後可如何出門見人啊。”


    沈若雪聞言眼眸微閃。


    李元景聽到這話,心裏則是重重地鬆了口氣,當即朝柳羽然說道:“本王都說了是誤會!現在連沈夫人都這樣說了,你難道還不信?”


    柳羽然半信半疑地看向沈潮雲。


    李元景難得對她和顏悅色,道:“你不用害怕,實話實說即可,沒有人會為難你的。”


    沈潮雲看著他不停給自己使眼色,隻覺好笑。


    上輩子她撞見兩人私會,沒有當場揭穿反而是私下去問了李元景這件事,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本王與你長姐兩情相悅,你的這個王妃之位本就是從雪兒手中搶過來的,本王日後會與你共處一輩子,難道還不許我現下與雪兒多加親近嗎?”


    她微垂了下眸子,斂起藏恨的眼神。


    再抬起頭就露出了滿臉緊張無措的表情,眼圈發紅地在沈夫人他們身上打轉,片刻後像是明白了什麽,眼神頓時黯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見她臉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是、是的,我雖然繡工不好,但我為了今天特意給王爺繡了個荷包,擔心王爺生我的氣了,所以才托長姐來送給王爺。”


    沈潮雲又看向柳羽然,扯著嘴角解釋道:“你誤會我長姐了。”


    說完就扭過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柳羽然一看她這副模樣,就覺得不對。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笑聲,在場的人紛紛轉頭望去。


    隻見錦衣華服的貴婦人氣勢洶洶而來,將他們堵了個正著。


    而看到這夥浩浩蕩蕩走來的貴夫人們之後,李元景臉色倏地一下就變了,她們此時應該在殿內才對,怎麽會全出現在這兒?


    “沒想到景王竟當真護著沈大小姐呢。”


    “說是來送荷包,這也沒看見荷包的影兒……誰知道這送的到底是人還是東西。”


    “這都被柳小姐當場堵住了,哪還能狡辯?”


    眾人看見被他護在身後的沈若雪,神色隱晦,議論紛紛。


    柳羽然則是瞬間明白了過來,敢情送荷包的話是用來誆她的!


    她氣得眼睛發紅,狠狠地瞪向沈若雪,罵道:“好你個賤人,你果真就是在蓄意勾引表哥!”


    這時,沈若雪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臉色蒼白地跪下:“殿下,千錯萬錯都是臣女的錯,要不是臣女好心替五妹妹送荷包,也不會讓柳小姐誤會。”


    “殿下要怪就怪臣婦,使我沒教導好小五才惹出這些事端來。”


    沈夫人則是在旁邊幫腔。


    真是一場好戲,你一言我一語就將罪責扣在了她的頭上。


    沈潮雲眼底掠過寒意。


    見狀麵上浮起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後退了兩步:“母親,長姐你們……”


    “沈夫人說的是。”


    蕭夫人忽然揚聲蓋過了她的聲音。


    輕笑著開口道:“如今這情形,唯有請王爺將五小姐送您的荷包拿出來一觀,如此既能解了柳小姐的疑惑,亦能還沈夫人與大小姐的清白。”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紛紛點頭。


    隻要能拿出荷包,此事便再無異議。


    可問題就是,李元景手裏壓根就沒有新的荷包!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道尖尖細細的嗓音陡然間響起來,打破了凝滯的氣氛:“貴妃娘娘口諭——娘娘偶感頭疼,還請景王殿下立刻前去侍疾。”


    沈潮雲眼神微暗,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起。


    來的時機倒是巧得很!


    李元景瞬間放鬆了下來:“遵母妃命。”


    太監笑吟吟地道:“柳小姐您在這兒呢,柳夫人找您都快找瘋了,此刻正在娘娘那兒等您呢。”


    說完,他的目光掠過跪地的沈若雪,看向了眾人,笑吟吟道:


    “此間無事發生,諸位還是請回殿內繼續宴會吧。”


    眾人眉頭一跳,頓時嘩然。


    柳貴妃這是準備將此事當做沒發生過?


    這與掩耳盜鈴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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