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雲離開之後,整個待客廳的氣氛陡然凝滯。


    頂著霍勖戾氣叢生的目光,沈若雪他們心思再多也不敢再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了,隻得顫抖著手老老實實地寫完了這封認錯書。


    沈宇齊雙膝跪得血肉模糊,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他寫得最快也最詳細,就連哪天和友人吃飯時無意說了一句都寫了上去,然後誠懇地向沈潮雲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且請求她的諒解。


    可偏偏就是這樣必過的認錯書,卻因為沈若雪的亂寫而作廢了。


    導致他不得不忍著疼到眩暈的痛楚,再提筆重新寫上一份。


    沈宇**裏連打死她的念頭都有了,他不明白,霍大將軍連劍都拔出來了她為什麽還敢頂風作案,連宮中的皇子皇女他都敢動手,她一個小小的侯爺之女算什麽?


    又過了一刻鍾,所有人才陸陸續續地寫完。


    哪怕是寫完了,霍勖也沒有放他們離開,而是一一翻閱著他們呈上來的認錯書。


    小到罵她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賤種,大到故意戲弄她不給她飯吃,故意給她帶錯路到死路再走掉,故意把她關進馬廄,嘲笑她大字不識……


    做過的事實在太多。


    霍勖越往後看臉色越沉,連指尖都在輕顫,心頭聚著難以宣泄的火氣。


    這還僅僅隻是入京的兩月,他們就敢這樣欺她。


    那在莊子上孤立無援的那些年呢?


    霍勖眸色發深,直到他將溢出的殺氣又一寸寸地斂回去,他才驚覺自己竟有這般的耐性。


    若非此時是在沈府,若非他時刻掛念的阿行姐之女就在府裏,擔心見血會讓她害怕,眼下這些人沒有誰能好生生地離開這裏。


    霍勖緊緊捏著這遝紙,眸色幾經翻湧才停下來。


    她有自己的成算,不願讓他插手。


    他闔了下眸子,才冷聲道:“全都跪滿一整夜,若是被我發現誰中途起來了,腿就不用留了。”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他剛一走,沈夫人立馬就想將沈若雪扶起來。


    可剛上前就被寒甲軍被攔了下來,他們就像是無法越過的高塔般左右站著。


    將士們將佩刀一橫一斜地架在她的麵前,黑臉無情。


    中參將盧炳朝她齜起了牙,冷笑道:“夫人,將軍說了要跪滿一夜。”


    沈夫人頓時又怒又怕,本想與他爭執,可轉念一想自己與身份低下的兵卒在這兒爭論著實丟臉,隻好忍著怒,壓著氣求起了情,放她的女兒起來。


    再怎麽也不能繼續跪下去。


    她好說歹說,寒甲軍就是不為所動。


    盧炳道:“將軍的命令不可違抗,夫人若有異議大可去尋將軍,您想讓小姐站起來是不行的,但您若想作陪,那吾等也不會攔著。”


    “膽大妄為!你們真是膽大妄為!”


    沈夫人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


    屋內的沈潮雲在將那包蜜餞妥善放好之後,又吩咐丫鬟翡翠去準備飯食。


    等屋內沒了其他人,她才看向烏泉問道:“烏大夫,今日之事可會影響到小叔叔?”


    沈潮雲忍不住抿起了唇,眉眼間有隱憂色。


    沈子興本人雖不足為懼,可他還有個身份他們卻不得不在意,那就是他還是當今陛下的奶兄,今日之事若處理不好,極有可能被當成打陛下的臉。


    “小娘子放心,將軍心中有數。”


    見她自己這般艱難的處境,卻仍掛憂著將軍的安危,烏泉心中一暖。


    多好的孩子啊,也不知道沈家人怎麽就忍心對她不理不睬這麽多年的。


    烏泉猜到她在擔憂什麽,笑著哎了聲,勸慰道:“別說是一個昌平侯,就算是再來幾個皇親國戚湊上前來,也影響不了將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聽他這麽說,沈潮雲才稍稍放下心來。


    無意識地撫上腕骨的平安扣,原本她是想先將沈家背後的李元景搞倒,然後再逐步收拾沈家人,可霍勖今日所為,意味著她要加快速度才行。


    不僅如此,還要防著他們對他下手。


    她要盡快了,要再快一點。


    沈潮雲垂下眸子,鴉黑的眼睫很輕地顫了顫,正想著,耳朵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由遠及近。


    每一步都有著一模一樣的間隔。


    她如有所感地抬頭朝外看去,先看見的就是霍勖那張冷冽的麵龐,緊皺的眉眼隱隱可窺見駭人的氣勢,接著才注意到他步子邁得極大,如長風卷雲。


    整個人猶如出鞘的寶劍,嗜血冷戾。


    可剛靠近,他便盡力舒展了眉眼,周身的戾氣也斂得一幹二淨。


    沈潮雲眨了下眼,略有些緊張地福身:“見過小叔叔。”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他的聲線很低,冷冽中帶著一絲沙啞。


    霍勖伸手虛虛地托了她一下。


    沈潮雲小聲地哦了下,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鼻尖,沒有問他在中廳那邊怎麽待了那樣久,而是先請他坐下,然後又從桌上拿起茶壺為他倒了杯茶。


    做完這些,又覺不夠,將桌上的點心全都推到了他的麵前。


    那雙漂亮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這模樣就像是隻忙碌的小蜜蜂。


    哪怕此時的她一無所有,也想要將最好的東西呈到他的麵前。


    “方才匆忙,還未問起小叔叔今日前來是有何事嗎?”


    沈潮雲有些著急地問道:“可是蕭家那邊出了什麽麻煩嗎?”


    “你也坐下。”霍勖收斂起冷意,神色平靜散漫開來,伸手輕拽了下她的衣袖。


    “今日我來尋你便是要說此事。按你所說,景王與柳家欲對蕭將軍動手,荊益二州隸屬西南都護府,那此時去往西南的道上必然關卡重重。”


    沈潮雲擰起眉眼,頓時陷入焦灼之中。


    霍勖淡聲道:“你我皆知此事背後真正想要對付蕭將軍的何人,各路關口驛站必然都是他的親信,我的人難以瞞過他的親信。”


    光是李元景和柳家不足以做出這樣的事。


    此事背後定然有慶帝的授意。


    “若是冒險派人喬裝打扮繞路從雍州走,需得經過西煌境內才能抵達,此法可行,但在路上卻會多出一半的時間。”他的嗓音微沉。


    如今難就難在,為防事變,慶帝必然已經暗中切斷了所有能往西南送信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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