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心中惦記著父親,所以將軍還特讓我給父親帶來了邀月樓的湯膳。”


    沈潮雲說完,側了下身。


    身後的新月便提著食盒走上前。


    打開後,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她一錯不錯地盯著沈子興的表情,淡笑道:“這些都是邀月樓的何掌櫃為我們推薦的滋補湯膳,父親這回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


    聽到何掌櫃仨字沈子興臉色倏地一變,脫口而出:“你見到她了?”


    這麽激動,有些反常。


    沈潮雲眉梢微挑,麵上仍維持著那副無辜的模樣,不動聲色地道:“是呀,何掌櫃當真熱情,拉著我的手同我說了好些話,問了我許多小時候的事呢。”


    她的語氣聽起來略有些苦惱。


    望向沈子興的眼神裏帶著幾分困惑:“我聽何掌櫃的話,她似是與我母親是舊相識……”


    “不過是幾麵之緣罷了!”


    沈子興急匆匆地否認了她的話:“你母親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商戶!她隻是曾與何掌櫃談過生意罷了,人家順手照顧你一次,你不要舔著臉上去和人家認關係!”


    他的情緒太過激動,因起身太急而扯動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沈夫人蹙眉,眼神微閃,上前輕柔地將他按到床上,道:“侯爺,您還受著傷呢莫要太激動了。”


    沈子興不僅沒被安撫下來,反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她不要讓沈潮雲去見到那姓何的,他才被困了兩天,府裏就出了這麽大的紕漏!萬一那何麗華說了些不該說的怎麽辦!


    沈子興的神情態度太過反常,連沈若雪都察覺出不對勁來。


    沈若雪沒想明白,隻是看向沈潮雲的眼神愈發的輕蔑。


    沈潮雲眼睛微微眯起,故意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而是猶豫了一會兒,遲疑地說道:“父親說的話我都記下了,隻是,何掌櫃為人仁厚,初見麵便送了我不少見麵禮,臨走前還特意和我說可以多去尋她。”


    “別聽她的鬼話!”


    “你什麽出身,她什麽出身,你怎麽能與一介商人廝混在一起?!”


    沈子興不容置喙地道:“從今往後你都不許再與她來往,聽到了沒?”


    他的手指緊緊地抓著枕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沈潮雲。


    沈潮雲心中冷笑不已,我什麽出身?


    需要的時候就是侯爺之女,不需要的時候就是商人之女,不過是全憑他們一張嘴罷了。


    還說什麽她怎麽能與商人廝混?


    這番話說得真是可笑,好似商人在他眼中就是低賤之人,那當年他與阿娘結為姐弟之時,伸手向沈記索要錢財之時,怎麽不說出這種話來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沈子興不過是害怕她從何掌櫃那裏知道些不該知道的東西而已。


    沈潮雲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便不打算再與他虛與委蛇下去,垂眸斂目,輕聲道:“父親教誨的是,我這就回屋去命人將東西都送回去。”


    才怪。


    何姨送她的見麵禮,她憑什麽要送回去。


    沈潮雲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如今的情況還不允許,否則她連這聲父親都不想喊,以後更不想認這個糟心玩意當便宜舅舅。


    說完這句話,她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從方才進門再到離開,她就沒有屈膝行過一次禮,我行我素的樣子惹得沈若雪牙癢癢。


    “爹,你看她多狂妄……”


    隻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


    新月就笑眯眯地將食盒放下,在屋內眾人看過來之後,微微福身道:“稟侯爺夫人,這滋補的湯膳是大將軍親自準備的,回來前特意吩咐奴婢轉告您,務必要一滴不落地喝完。”


    “話已帶到,奴婢便先告辭了。”


    新月起身,隨著沈潮雲揚長而去。


    竟被一介小輩這樣折辱,沈子興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極為難看。


    他猛地抬手,將桌上的茶碗掃到地上,氣得手都在發抖:“豎子!豎子豈敢!”


    沈若雪也驀地攥緊了手,麵上血色盡褪。


    那日跪在中廳的畫麵又浮現在眼前,被人按在地上羞辱的一幕幕刺激得她眼睛微微發紅。


    ……


    回朝暉堂的路上,主仆兩人腳步輕快。


    沈潮雲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方才可看清了他們的臉色,有多難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每在看著你的時候,神情都很是認真,那雙猶如星子般閃爍的眸子耀耀,總會讓人覺得她滿心滿眼都是你。


    新月看得心頭發軟,笑著回道:“都看清了,那臉色啊就像剛燒出來的炭一樣黑。”


    沈潮雲頓時心滿意足。


    剛才那番話當然她在來之前臨時交代新月說的,想也知道沈子興這趟必是要興師問罪,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她自然要想方設法地給他找不痛快了。


    反正沈家定然不敢去調查霍小叔今日去沒去邀月樓。


    沈子興這兩日就是被小叔困在校場的,不說嚇破了膽,短時間絕對不敢隨便去撩老虎須就對了,便是調查了又如何,小叔隨時會為她圓謊。


    她沒忍住哼了兩聲:“那湯可是何姨給我準備的,真是便宜他們了。”


    “隻是湯而已,小娘子若是想喝,婢子這就命人再去邀月樓買兩盅來。”


    “不用,我就是覺得他們配不上那湯而已。”


    沈潮雲搖了下頭,她不是非喝不可,隻是看不慣沈子興罷了。


    看著他們過得舒坦,她心裏就不爽,更別提他剛才還在詆毀她的阿娘,她就是要讓他日夜擔驚受怕。


    想起什麽似的,沈潮雲忽然轉頭問道:“烏大夫可是還在府上?”


    新月道:“是的,據說是霍將軍下令,在小娘子的身子好起來之前讓他都留在府上。”


    “我的父親受了這麽大的罪,做女兒的當然要請神醫弟子去為他診治一二。”


    她的唇角微微翹起。


    沈潮雲彎著眼睛笑了起來,眼底卻布滿了寒意。


    令人沒想到的是,主仆兩人還沒回到朝暉堂,就先在半路上碰到了找過來的青燕,她的眉眼略顯凝重,先福身行禮,再小聲道:


    “小娘子,門房那邊送來了景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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