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雲吃完兩個青露團,便停了手。


    縱然她再想吃也不得不停下來,每日烏泉都會為她請脈,吃了多少冰他一把脈便知,兩個正好是他可以接受而又不會責怪她的底線。


    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那麽多年,這點試探的本事早已爛熟於心。


    等她吃完,霍勖便將剩下的兩個吃了,這才起身告辭。


    “你可以等等再回去,這樣便可再瞞上一會兒。”嗓音透出了幾分笑意。


    這是在故意打趣她,沈潮雲:“!”


    沈潮雲仰起頭,有些難為情地喊:“小叔叔……”


    霍勖勾唇笑了笑,伸手在她的頭上揉了兩下,低聲道:“明日樂遊苑記得小心,若遇上有人刁難,盡管打回去便是,世叔為你托底。”


    沈潮雲微怔:“您……”


    原來是為了明日樂遊苑之事而來。


    她就說,為何小叔叔會突然來沈家,怎麽都不像是專門送吃食而來。


    沈潮雲眼底漫起一股熱意,但很快又被她壓了回去,認真地福身作了一揖,道:“小叔叔放心,我不會再隨隨便便任人欺負了。”


    看著眼前宛如新生青竹的小姑娘,霍勖黑眸裏閃過一絲笑意。


    他又等了片刻,見她沒再多說些什麽,這才轉身離開了。


    沈潮雲有心想送送他,卻被拒絕了,隻好在亭子裏又多坐了片刻,思索著方才有無講漏了地方,等想得差不多了,這才拎著空食盒回了屋。


    這些事她願意說出來給霍勖聽,為的也是想讓他幫忙查漏補缺。


    誠然隻要她開口就能讓小叔叔幫忙。


    可,經過上輩子那些事,沈潮雲再清楚不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


    她自己想,自己做,可能是要走些彎路,也終歸是靠的自己。


    回屋就看見烏泉和新月她們在商量將藥粉藏進指甲內的可能。


    她前腳剛進,話還沒說一句,烏泉就倏地看了過來,目光如炬:“小娘子身上有淡淡的青梅氣味,你方才是不是吃青露團了?!”


    “……”


    大夫的鼻子這麽靈的嗎?


    ·


    霍勖來了沈府卻未去見沈子興。


    反而是直接去見了沈潮雲。


    別管是沈夫人還是壽安院的老太太,她們再怎麽氣得咬牙切齒,也知道這是霍勖在故意敲打她們。


    原本準備用孝去壓沈潮雲的老太太也隻好暫時收手。


    翌日,沈家各個姨娘的院子裏都早早收拾起來。


    府裏的少爺們哪怕膝蓋疼也強撐著爬了起來,各個腰佩白玉,頭戴玉冠,端的一副氣度翩翩的模樣;而沈若雪她們這一日也都打扮得精致漂亮。


    樂遊苑,單看那個苑字便知這不是尋常之地。


    當年先帝在時,樂遊苑還是先帝攜妃子而去的避暑遊玩之地,有且隻有皇帝能去,其他人連影都見不著。直到當今繼位,這才逐漸開放了樂遊苑。


    可即便如此,此地也仍然隻有達官貴人才能來得起。


    此次寧遠侯府選在樂遊苑開賞花宴,這令京城許多人都感到詫異,可轉念一想,寧遠侯的嫡次子也到了年齡,可至今還未成親,想必是著急了。


    不然也不會邀了滿京城官宦和世族家的人。


    如此多的適齡男女紛紛受邀,哪怕是看不上寧遠侯嫡次子那個紈絝的也紛紛給了麵子,看不上他,說不定就能在此次覓得佳人呢。


    沈潮雲原先並不清楚這一點。


    但青鳶打探消息是好手,收到那封請柬之後便著手去收集了寧遠侯府的消息。


    此次出門她帶的就是青鳶還有新月兩人。


    沈潮雲將這些事記在心裏,但她隱隱記得上輩子就在這天似乎還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可那會兒她滿心眼都是李元景,聽到什麽也都當了耳旁風。


    眼下想要想起來,卻始終不得法。


    她隻得暫時將此事按捺下來,可等她們一行人走到門口,卻發現沈府的馬車都已坐滿了人。


    新月上前詢問,得到都是不願意與她同行的意思。


    就在這時,那輛最為奢華的馬車,其車窗簾子被人掀開,一隻纖纖玉手露了出來,沈若雪的臉露了出來,她笑吟吟地道:“怎麽,五妹妹也是去赴宴的?我怎麽記得寧遠侯沒給你發請柬呢。”


    “瞧我這記性,料想五妹妹有霍將軍這樣的人物撐腰,一張小小的請柬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多日過去,沈若雪的臉已然恢複如初。


    她麵上雖然笑著,眼中卻滿是惡意:“定然肯定也瞧不上我們這些簡陋的馬車,並非兄弟姐妹不願載五妹妹,而是實在坐不下了,還是另尋他法吧。”


    說完,也不管沈潮雲的想法,說了聲出發,馬車便緩緩向前駛去。


    沈若雪發話了,後麵的人自然不會拂她的麵子。


    “你……”


    青鳶氣不過想找她理論,剛上前被沈潮雲給攔了下來,她搖頭道:“不必。”


    看著漸漸遠行的馬車,沈潮雲的眉梢不由輕輕揚起。


    難道李元景沒把請柬的事告訴沈若雪?


    她手裏的請柬是他給的,若沈若雪知曉必然不會認為是小叔叔給的,隻能說明在這件事上兩人未通過口風,否則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小娘子您怎麽還笑出來了?”青鳶納悶道。


    沈潮雲抿著唇角小小地勾了一下。


    她朝著青鳶笑了笑道:“對方非要自掘墳墓,我自然是應該笑的。”


    先不說沈若雪與李元景的感情如何,哪怕是從前世來看,李元景為了沈記那富可敵國的錢財都能將王妃之位拱手讓出,就說明在他心裏權利才是最重要的。


    沈若雪壞了他的計劃,便是在消磨本就不多的情分。


    沒人比沈潮雲更清楚情分消磨殆盡會發生什麽。


    她如何能不高興呢。


    聽得這番話,青鳶很快便想到李元景二人的那檔子事,撇了下嘴,不過好歹是想通了。


    新月笑著問道:“馬車倒是好尋,遣人去沈記名下的車行要一輛來便可,隻是不知道小娘子是想早些過去,還是晚些過去?”


    沈潮雲想了想,道:“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太早會讓旁人覺得此事無足輕重,太晚又會給人一種壓軸搶風頭的感覺。


    思及於此,她的眼眸忽然轉了一圈,露出幾分狡黠的意味。


    “不,我們不去尋馬車。”


    “我們去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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