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勵被抓的事沒有傳出去,並不是霍勖下的命令。


    當時的他還遠在京城,是沒辦法對西南那邊的事態發展進行第一時間決策的,等西南那邊的消息傳回京城,黃花菜都要涼徹底了。


    所以,抓捕柳勵並且隱瞞他的存在之事,是蕭展和寒甲軍那支輕騎的隊長共同下的決定。


    之所以會抓到柳勵,也不是在黑風峽穀戰場上抓到的。


    而是在祁城內部發現他的。


    柳勵是並州軍的主帥,衝鋒陷陣的事輪不到他做,所以他就潛進了祁城裏麵,親眼看著馮監軍拿出聖旨逼蕭仝澤率軍追擊之後,就自覺成竹在胸。


    覺得事態再怎麽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然後,就被臨時溜進城裏來和蕭展密談的寒甲軍探子發現了。


    當時柳勵偽裝成胡商在酒館裏喝酒,結果碰到了小偷,與他大打出手,正好被探子碰見了個正著,當時就察覺出此人的不對勁,於是就把人給抓了起來。


    那會兒誰也沒想到,抓到的會是柳勵這條大魚。


    抓到人之後,雙方基本沒有任何猶豫就決定將柳勵送往京城,最後交到了霍勖的手上。


    好巧不巧,柳勵的身上還帶著李元景給他送的信,說的便是在黑風峽穀埋伏蕭仝澤之事,這個證據一出,他們兩人連抵賴都做不到。


    ……


    從太陽高懸,到日暮西垂。


    沈潮雲在茶樓裏待了整整一天,但宮裏卻遲遲沒有消息傳出來。


    到宮門前靜坐的商人們也逐漸離開。


    慶國是不禁夜市的,往常太陽還沒落下街道便熱鬧起來,華燈初上燈光琳琅,攤販的叫賣聲不絕如縷,可今日街上卻黯淡無光,連行人都隻有零星幾個。


    茶樓外掛起了燈籠,裏麵也燃起了燈盞。


    暈黃色的光將匆忙走過的行人身影拉得很長。


    沈潮雲枕著雙臂趴在窗邊,目不轉睛地望著宮門的方向,連晚膳都隻隨便應付地吃了幾口。


    她搞不明白,小叔叔分明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可這件事竟還沒解決完。


    反而是費薇母女倆表現得更為淡定。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蕭婧也很擔心兄長的安危,她用手撐著桌麵,探頭朝外看了看,見宮門口仍沒有動靜才收回來。


    她說道:“你想想,若是兄長落了下風此時消息定然早早就傳了出來,再不濟也有官兵包抄蕭府,可這些動靜都沒有,就說明朝中正在因此事進行拉扯。”


    說實話,這真的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景王黨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景王被廢,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可他們的目的是景王登基啊,自然不會讓他在這裏就折戟。


    所以他們會想方設法地試圖去保住李元景。


    蕭婧撇嘴:“但事實已經明朗,朝中清流一派也不可能眼睜睜放著西南軍上萬人的性命不管,這樁血案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們也會咬死李元景。”


    她的語氣聽起來略有些嘲諷。


    這段時間以來,眼看著蕭家大廈將傾,他們始終不曾為蕭家說過什麽話。


    這時站出來也不過是麵子過不去罷了。


    費薇淡聲道:“除此之外,朝中還有不少其他皇子私下發展的黨羽,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個能徹底解決景王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再加上……


    她抬頭看向還在眼巴巴望著宮門的沈潮雲。


    沈記的突然出手,更是強行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在朝堂上爭歸爭,最終目的都很簡單。


    可一旦出現了外力,尤其還是朝廷欠債甚至將會影響慶國的事之後,他們也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去考慮怎麽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影響。


    所以,朝中至今還沒結果出來,就是好幾方在角逐拉扯。


    可無論如何,蕭家的危機都解決了。


    最遲最遲,最終的結果也會在明天出來,這點時間她等得起。


    她們說的這些東西,沈潮雲也都能想得到,隻是這件事的結果一日不出,她就沒辦法徹底放下心來。


    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上。


    誰知道慶帝會不會惱羞成怒,又暗中在飲食當中下毒呢?


    沈潮雲不敢去堵這樣的一種可能。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她實在沒辦法繼續坐在茶樓裏等,幹脆起身道:“我去宮門口等他們。”


    費薇愣了一下。


    蕭婧立馬跟著道:“好!我也要跟著你一起去!”


    早已對此有所準備的新月仿佛多寶閣,變似的拿出兩件披風,給沈潮雲兩人分別穿上,還給她們各準備了個京城如今最流行的一款提燈。


    新月笑道:“小娘子,現在您可以出發了。”


    沈潮雲已經習慣新月做事的周到,對此沒有意外,隻是在看見小巧玲瓏的提燈時,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日晚上從宮裏帶出來的八角琉璃宮燈。


    握著提燈的手指慢慢地攥緊。


    一整天了,也不知道小叔叔如何了。


    ……


    宮裏的情形,與他們猜測的沒什麽區別。


    慶帝雖震怒於李元景和柳勵敢做出殘害忠良的這種事,可卻遲遲沒有下令處罰,而是讓大臣們商議給死去的蕭仝澤的追封,以及如何處置兩人。


    說白了,就是拖時間。


    霍勖也不明白他拖這個時間有什麽用,可他既然非要這麽做,那他就配合唄。


    最終的懲處雖然還沒決定下來,但李元景已經被關押到天牢之中了。


    柳勵原本是沒有反水的,他也很清楚,以他的身份隻要到了大殿之上,陛下和貴妃是肯定會盡全力保下他的,所以他始終有恃無恐。


    直到……在進皇宮的這一路上,他遇到了七八次刺殺。


    全都是奔著要取他性命去的。


    很顯然,這些人全都是陛下和景王派來滅他口的,隻有他死了才能徹底頂了這口殘害忠良的黑鍋,他們才能安然無恙,是當真一點舊情也不念。


    所以,到了朝堂上之後,他就改口了。


    就像蕭展死咬著李元景是幕後主使一樣,柳勵也緊緊咬著李元景,哪怕他很清楚究竟是誰要鏟除蕭仝澤。


    而傷勢嚴重的蕭展則是被帶下去治療了。


    霍勖轉頭,看了眼已然昏昏的天色,忽然想起了不會安分在府上等著他的沈潮雲。


    以她的性子隻怕會直接到宮門處等著。


    他的眼眸微微一變。


    片刻,在眾人沒停下的討論聲裏,忽然響起了一道冷冽的嗓音:


    “按照本朝律令,景王應處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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