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雲的思緒隻遊離了幾息。


    很快,她就收斂起了麵上不經意露出的怔忡,雙手舉起聖旨,朝著皇宮的方向謝了恩。


    接著從容淡定地讓新月遞了個錢袋給洪福。


    一副好似早就知曉的模樣。


    若不是洪福親眼看見了她在聽到旨意時震驚的神情,恐怕也會被她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騙到。果然,能在陛下盛怒之下平安離開的人都不簡單。


    她與那位家主的確越來越相像了。


    洪福心情複雜地收下錢袋,又道:“若是侯爺沒有別的吩咐,那咱家就先帶著他們走了。”


    聽到這話,沈潮雲轉頭看向那邊的沈家人。


    目光和沈夫人等人相碰,清楚地看見了他們眼中的驚慌與恐懼,眼尾不禁微微挑起。


    她回過頭:“有勞洪公公跑一趟了。”


    “侯爺這兒若是還有需要人的地方盡管吩咐咱家,這麽大一座宅子,要全拆了可要費不少功夫。”洪福笑著說道。


    “多謝洪公公,若真有那天還希望公公不嫌我麻煩。”


    “哪裏哪裏,能為侯爺辦事是咱家的榮幸。”


    兩人來回客套完便停了下來。


    洪福還等著回宮向慶帝複命,不打算在這裏再耽誤時辰。


    就在侍衛押著沈家人跟在洪福身後離開的時候,沈夫人突然扭頭,朝著沈潮雲喊道:“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就能告訴你答案。”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隻要你答應我就告訴你。”


    她的嗓音聽起來平穩,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沈潮雲。


    眼神慌亂中有帶著一絲篤定,篤定她肯定會為這番話而妥協。


    沈潮雲看過去,對上沈夫人的眼神後忽然笑了起來。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沒有答案呢?”


    “我來找你問,隻是想要求證是否為同一個答案罷了。”


    沈夫人的心驀地沉下去。


    說到這兒,沈潮雲頓了一頓,才繼續道:“而你的反應也證實了我的猜測,否則你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用這個消息來和我做交易。”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沈夫人一眼。


    “一路慢走。”


    ……


    沈子興等人被帶走了。


    沈潮雲也沒興趣再繼續留下來看拆房,在猶豫片刻後,在回府和去商鋪之中,選擇了去宮門口等人。


    以洪福的腳程來看,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霍勖應該還沒出宮。


    馬車車廂裏,沈潮雲靠在軟墊上將聖旨拿出來看。


    她如今認得的字不少,但這封聖旨還是有很多她看不懂的地方,所幸並不影響閱讀,等仔細地看完了幾遍,還是沒忍住氣笑了出來。


    慶帝所謂的封侯還真的就隻是封個侯而已。


    樂善侯,這兩字取自樂善好施。


    什麽實質的東西都沒有,隻是給了她一個空名頭罷了,甚至就連她的封地也還是在原來的樂平。


    這封聖旨最重要的意義便是給她阿娘平反罷了。


    真是當誰都稀罕他家的爵位了?


    沈潮雲有些想笑,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可一想到這是小叔叔費心替她要回來的,又沒辦法真的將它丟到旮旯角落不管不顧。


    她煩悶地揉了揉額角。


    盯著明黃的絹紙看了好半晌,才悶聲道:“新月,替我去將何掌櫃請過來,我有要事找她相商。”


    事已至此,隻好想辦法將這件事利益最大化了。


    沒多久,何掌櫃便從霍府趕了過來,隨行而來的還有秦掌櫃,三人在馬車裏商量了半個時辰,才將接下來要交出去的產業定下來。


    商議完之後,何掌櫃便動身回去準備。


    秦掌櫃瞥了眼沈潮雲悶悶不樂,甚至還有些生氣的小表情,不禁樂道:“這個樂善侯的爵位就讓你感到這麽不開心?”


    沈潮雲毫不猶豫地點頭。


    何止是不開心,隻要想到這個侯位還是慶帝封的她就更難受了。


    秦掌櫃聞言聳了聳肩,臉上的銀麵具微微反光,透出一股冷質:“可這分明是好事啊。”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本朝的侯爺之位,”她說道,“總比原來的縣主和郡主更好,樂平縣雖小,可並州卻並不小,侯位於我們而言是有用的傍身手段。”


    沈潮雲聞言怔了一怔。


    秦掌櫃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道:“而且侯爺是可以光明正大養府兵的。”


    說完,她伸手拍了拍沈潮雲的肩膀,接著便轉身掀開車簾離開了。


    沈潮雲頓時陷入了沉思。


    這番話一下子就點醒了她。


    從最開始她想要去樂平縣開始,就有留意過本朝關於縣主的規製,也就是屬官還有府兵的人數。


    在那個時候也了解過一個侯爺能擁有的屬官規模。


    侯爵手底下的侍衛人數比縣主和郡主加起來的侍衛還要更多,光是儀仗隊的人都多出起碼兩倍。


    這也就意味著,她到了並州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招人。


    而有這樣一批府兵護衛在身側,她在並州能做的事也遠比身為郡主時能做的多得多,畢竟他們有能耐刁難一個郡主,卻不敢得罪一位侯爺。


    ……甚至是本朝第一位女侯。


    樂善侯這個身份帶給她的利處遠遠大於弊處。


    想通關竅,沈潮雲一掃先前的喪氣,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


    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小叔叔會不惜代價為她要來這個侯爺之位了。


    沈潮雲瞥了眼矮桌上的聖旨,雖然心裏還是很煩慶帝,但這份聖旨的意義已經不止於此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撩起車窗的布簾,道:“新月,小叔叔出來了嗎……”


    話剛說出口就頓住了。


    她有些怔愣地看著一簾之隔,就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站在那兒的可不就是霍勖。


    新月這才小聲提醒道:“小娘子,何、秦兩位掌櫃來了沒多久,將軍便出來了,一直在等著您。”


    沈潮雲:“?”


    她眨了眨眼睛,迎上霍勖垂眸望過來的目光,下意識問道:“小叔叔怎麽不喊我?”


    霍勖搖頭道:“不想打擾你。”


    所以明明馬車就在麵前,卻幹站了小半個時辰嗎?


    沈潮雲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隻覺得洶湧而來的情緒讓她的心髒快速跳動,快到連耳朵裏都回蕩著不平靜的心跳聲。


    鼻頭莫名酸澀。


    對視片刻後,她倏地放下了簾子。


    霍勖見狀微怔,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瞼。


    早早來了卻沒驚動她的原因,其實是因為聽說她為那封聖旨而感到不開心了。


    她或許對他也感到不滿。


    下一刻,耳邊忽然傳來蹬蹬的跑步聲。


    霍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撲了個滿懷,淡淡的熟悉桃花香竄進鼻子裏。


    沈潮雲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雙手緊緊地攬著他。


    “謝謝你,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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