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吳念發現門口掛了兩個粽子,王山海走過來說“高中(粽)”,吳念笑著點點頭。


    出門之前,李之雅站在門口叮囑“你們下了樓,先往西走五步,再向東走,可以給你們加加運氣!”


    到了樓下,吳念很聽話,先向西走了五步,轉身後,就看到跟在身後的周禮…


    去考場的路上,吳念明顯有些緊張,她坐在摩托車後麵悄悄地深呼吸,不過沒什麽用。


    周禮倒是平靜很多,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兩個人的心理素質在這一刻形成了鮮明地對比。


    進了校園,她跟在周禮身後,邊走邊自言自語“正常發揮,正常發揮…”


    兩個人要分開的時候,周禮喊住她,說“別緊張,你有雙倍運氣”


    那五步,他替她走的…


    第一場是語文,從吳念填上名字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態就穩住了,像是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窗外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兩個半小時以後,第一場考試結束,吳念從考場走出來,起風了,搖晃的樹枝給人一種秋天的錯覺,隻是空氣中的燥熱又把人拉回到現實,夏天還在,還是高溫,還有蟬鳴,還在高考…


    找到周禮後,兩個人一起往外走,校園裏很熱鬧,能聽到很多人在對題,有笑聲,也有叫罵聲…


    老師明明說過,不要對題。


    出了校門,周禮在路邊買了一瓶冰飲料,猛喝了幾口,天氣悶熱的厲害,他現在是又熱又困。


    周禮還想繼續喝,被吳念攔了一下,說“太涼了,不能喝太多”


    周禮擰好瓶蓋,沒再喝,看了看她問“腿還疼嗎?”


    吳念搖搖頭回答說“白天會好很多”


    隻是還有些酸脹,痛感很弱,沒什麽影響。


    吳念的短褲正好到膝蓋,周禮的視線往下掃了一下又問“膏藥有用嗎?”


    她想了想說“有用,隻是用起來不太舒服”


    膏藥是有用的,隻是對她沒用,她的腿裏進了寒氣,不是膏藥可以解決的,疼起來的時候,血肉像是被一根線纏著,越纏越緊,而膏藥貼在肉上會發熱發燙,像是一團火,會讓原本就不舒服的腿更加難受,這種疼很折磨人,每次疼起來都像是一種酷刑,膏藥也貼了,中藥也喝了,都不如一粒止疼藥...


    她隻是說起過疼,但是沒說過有多疼,她也表達不出來,幸好有止疼藥,吳世明依賴止疼藥,她也是。


    回到家,吳念去衛生間洗手,王山海在客廳小聲問周禮“怎麽樣,難不難?”


    周禮說“反正我都寫了”


    古詩默寫他就寫了一句,其他都是抄的閱讀,選擇題做一半蒙一半,大題也是編幾句抄幾句,作文更是湊了歌詞,如果運氣好的話,四五十分應該是差不多的…


    王山海點點頭說“你都寫了,念念肯定沒問題...”


    飯桌上,李之雅忙著給他們兩個夾菜,叮囑他們吃完飯去午休一會。


    吳念倒沒午休,她重新鞏固了一下數學公式,拿著筆邊背邊寫,多背一會,她心裏的底氣就多一些。


    周禮吃的很飽,再加上昨晚睡得晚,躺在床上沒一會就睡著了...


    兩點多,吳念伸了伸懶腰收了筆,走到客廳去喝水,王山海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李之雅還在臥室睡,一場高考,考驗的不僅僅是學生,還有家長。


    王山海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時間,喊吳念“去喊周禮起來吧”


    吳念敲了敲門,沒動靜,她輕聲打開門,就看到趴著睡的周禮,慢慢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後背,周禮不動,還在夢中,她緩緩彎下腰喊他“周禮,起床了”


    周禮模糊中聽到了,眼睛睜不開,就“嗯”了一聲,嗓音沉沉的,還沒睡醒,周禮的睫毛很長,微微翹著,閉著眼,眉眼間倒是多了幾分秀氣。


    吳念又推了推他,聲調也提高了一些,“周禮,該起來了”


    周禮聽出了她的聲音,半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還沒清醒,有些愣神。


    吳念站在床邊問他“要喝水嗎?”


    周禮的眼神從地板移到她身上,眼神裏滿滿都是困意,他問“能再睡五分鍾嗎?”


    吳念想了想問“我可以先走嗎?”


    周禮抬眼看她,都要被氣笑了。


    無情啊!


    下午考數學,周禮從進了考場就開始犯困,緊張的氛圍裏,他是個例外,寫下名字和學號之後,他就好像完成了任務,撐著困意在草稿紙上畫畫,然後在畫到一半的時候睡著了。


    被監考老師喊醒的時候,時間已經隻剩三分之一了,他看著空白的試卷,終於開始答卷,每一道題都很陌生,根本看不懂,隻能憑感覺塗答題卡,最後的幾道大題也很難得的寫了“解”…


    熬到交卷,他拿著筆袋出了考場,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很小的雨點,落在地麵上瞬間就消失了。


    看到吳念的時候,吳念正抬著頭往天上看,也不知道在看天空,還是在看高處的紅旗。


    他走過去伸手擋住了她的視線,吳念對上他的眼睛,笑了笑說“下雨了。”


    周禮愣了愣,明明她說的下雨了,傳到他的耳朵裏,像是在說“你來了。”


    回家路上,周禮看到吳念時不時得揉腿,他感知不到她的疼痛,她說好多了,他還以為不疼了…


    王山海不在家,燒烤店轉讓出去了,他去把店裏的東西拉去賣掉。


    李之雅正在廚房處理魚,周禮看到了,就進廚房幫忙,他從李之雅手裏接過魚,用刮刀細心的刮掉殘餘的魚鱗。


    李之雅一邊準備配料,一邊說“念念上輩子一定是隻貓,這麽愛吃魚”


    周禮笑笑說“老周也愛吃魚,愛挑刺”


    李之雅也跟著笑。


    周禮又問“這是什麽魚?”


    “清江魚,河魚,念念不能吃海魚”


    “為什麽?”


    李之雅沒想太多,解釋說“她之前得了甲亢,醫生說不能吃海產品,說是含碘量高”


    周禮不懂什麽是甲亢,問“現在好了嗎?好了也不能吃嗎?”


    “隻是不用吃藥了,定期複查就行了,但是安全起見,還是要忌口”


    他低著頭清理著魚肚子,突然發現,吳念就像手裏這條魚,你看著它圓滾滾的挺正常,其實肚子裏已經空了,什麽都沒有了,它的眼睛依舊是睜著的,可是它已經死了…


    處理完魚,他說“吳念下午沒喝水,我去給她送杯水”


    李之雅點點頭說“好,櫃子上有蜂蜜,可以加一些”


    周禮“嗯”了一聲,先去臥室裏拿了手機,邊搜索邊接水。


    水杯裏加了兩勺蜂蜜。


    他敲了敲吳念的門,腦海裏還在回想剛剛的對話。


    吳念打開門,看向他手裏的水杯。


    他走進去把水杯放在桌麵上,沒說話,隻是坐在了床邊,依舊在看著手機頁麵。


    他在搜索“甲亢”。


    吳念看他坐著不動,就坐在了凳子上,試著水溫慢慢喝水,甜的…


    過了一會,周禮抬起頭,盯著她看。


    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吳念問“怎麽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禮的喉嚨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他想問她,疼嗎?有多疼?很難受嗎?吃了很多藥嗎?會經常哭嗎?哭的時候一個人嗎?…


    問不出口。


    他起身回了自己房間,留下吳念一個人愣在原地。


    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山海還沒回來,李之雅讓先吃飯,吳念說再等等。


    李之雅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王山海說倉庫的卷簾門壞了,正在等人過來修,一時半會回不來,店裏的一點碎東西還要拉回來,明天店裏要來人。


    掛了電話,李之雅說“你們兩個先吃飯,我去看看”


    周禮起身說“我去,你和吳念吃飯”


    李之雅攔住他,說“不用,不是體力活,你們兩個好好吃飯,吃完飯可以看會電視”


    說完就拿著鑰匙出門了。


    吳念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飯,她餓了,尤其是喝完蜂蜜水,就更餓了。


    周禮突然說“你先吃,我下樓抽根煙”


    吳念愣了愣,從剛剛就覺得他怪怪的…


    周禮出門下了樓,吳念吃了兩口米飯,也放下了碗筷,走到窗戶邊往樓下看。


    周禮站在一棵樹邊,昏暗的路燈下,隱約看到猩紅的火光,她盯著他看,不知道他怎麽了。


    一根煙抽完,周禮丟在地上,用腳踩滅,愣了幾秒,又點了一根,緩緩抬頭往這邊看,就像是知道她站在窗邊。


    兩個人對視著,像極了小時候周禮去找吳念那天,他在樓下哭,吳念在樓上掉眼淚,此刻,周禮依舊站著樓下,吳念還是站著窗邊…


    十年,好像什麽都沒變,周禮還是周禮,隻能站著樓下,所有的話都融進眼裏,找不到出口,而吳念,還是那個吳念,一個可憐的人。


    煙頭落地,周禮甚至沒來得及踩上一腳,就上了樓,十年,有些東西早就變了!


    他打開門走到吳念麵前,帶著風,問“我是誰?”


    吳念呢喃“周禮”


    他攀上她的雙肩,又問“我是你的誰?”


    這次,吳念笑了笑,她腦海裏出現了兩個字,她說“家人”


    周禮的雙手托住她的臉,遮住了她臉上的笑意,說“聽好了,以後,我就是你的藥,疼的時候,找我!難受的時候,找我!隻能找我,記住了?”


    煙味散開,她莫名渴求,不僅僅是一口煙,還有更多…


    周禮的放肆,對她來說是另一種癮,她招架不住,卻又覺得痛快,他總能帶著明晃晃的火星靠過來,撐開你心裏的癮。


    吳念的心髒,不知何時,被周禮護在了手上。


    她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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