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雅回來之前周禮就離開了,拳館初八開門營業,他今天要過去開會...


    馮琦是最後一個進會議室的,右手手腕纏著白色的繃帶,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燈光暗下來會議就正式開始了,兩個月前的一場女子拳擊賽打出了響,拿獎的姑娘後來接受了電視台的采訪,拳擊館因此出了名。


    營銷部長站在台前講得盡興,打算借這次機會招收更多的女學員,按長遠的計劃是想直接開一家分店,專收女子學員,名聲利益雙豐收。


    店長則是不樂意,說這樣會消耗老店沉澱下來的能量,拳擊館的本質也會被改變。


    兩個人各執一詞,周禮坐在前麵全程沒說一句話,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才抬手指了指燈的開關。


    前台的助理按開了燈,會議室一時噤聲,周禮看向店長說“晚上的聚餐你組織一下,時間別定太晚。”


    店長點點頭,問“有個記者想來了解一下情況,你看...”


    營銷部長站在前麵連忙附和“我們應該抓住這次機會!”


    周禮揮了揮手說“先散會吧,任姐留一下。”


    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走了出去,坐在角落裏的馮琦卻沒動。


    “任姐,你想用那批女學員賺錢?”周禮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口,問道。


    任妮是老周給他的人,性子急了些,之前在老周手下就是營銷部長,換到這裏也沒動職位,甚至工資還漲了不少。


    “你也這樣認為?”任妮笑了笑,手邊的咖啡被她握在手裏晃了晃,又說“實話難講,更難聽!”


    周禮起身走到窗邊撩了下遮光簾,看著不遠處的湖麵說“別急,你的思路是對的,隻是有點太無情了,把她們推出去博關注,用她們半條命去救贖別人,這不公平。”


    “如果是她們自願的呢?”


    周禮緩緩轉過身直視她的眼睛“自願也不行,我給她們提供幫助,不是為了要她們半條命,不然,我和那些施暴者有什麽不同?”


    “知道了。”任妮似乎苦笑了一下,走出了會議室。


    拳擊館開業時免費收了一批女學員,八個人,年齡最小的9歲,最大的37歲,她們有一個共同的遭遇,就是受虐…


    周禮微微皺眉,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無奈“我沒想到這裏麵的水...會這麽深。”


    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馮琦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隻是為了救千千萬萬個吳念。”


    提及吳念,周禮眼中的絲絲痛苦瞬間就被抽走了,他收起情緒問道“你的手腕怎麽回事?”


    馮琦聳了聳肩說“小事,養幾天就好了。”


    “馮琦,你得給自己選條路,要麽玩車,要麽打拳,兩個都捏著,小心最後要你的命。”周禮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馮琦去跟人賽車了,玩得很瘋,像是發泄。


    “你幫我約下吳念,行嗎?”馮琦試探著問。


    周禮點了一支煙,透過煙霧審視著他“有事?”


    “那張卡,我想還給她…”


    這個年馮琦過得很痛苦,上一年除夕妹妹還在。


    晚飯前周禮提前給吳念打了一個電話,她多半是正在練車,周圍很吵,教練一直在催促,還沒說兩句話吳念就讓微信留言…


    掛斷電話後,周禮也沒留什麽言,找王山海要了駕校地址就直接開車過去了。


    正好趕上下班點,還沒走過去就聽到那個教練語氣很不耐煩,他最討厭帶這些小年輕,理解力差不說,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周禮攔在他麵前遞過去一根煙,火就在眼前,教練順勢就抽上了,說“今天下班了,明天再來吧。”


    周禮跟著他走出駕校,在教練上車後丟進去一條煙,淺笑著說道“小姑娘上手慢,您多擔待。”


    教練瞥了一眼副駕駛的煙瞬間變了臉,笑著問“你朋友叫什麽名字?”


    周禮指了指遠處的人說“在我這嬌氣慣了,有什麽不順您心的,您別動氣,不然在這受了委屈回家更鬧人。”


    教練聽後哈哈大笑,打開車門走了下來“你女朋友其實挺聰明的,就是不太愛說話,沒個回應。”


    吳念看到周禮後走了出來,眼神有些疲憊,馬尾也很亂,嗓音柔柔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唄,今天練得還可以,明天你早點來,我多帶你幾圈。”


    周禮不等吳念說話就先答應了下來“麻煩教練了,您先忙,我們先走了。”


    吳念愣愣地被周禮牽著手拉走了,練了太久右腿右腳還是酸痛酸痛的,走起路來有些別扭。


    兩個人坐進車裏,吳念又問“有事?”


    “晚上一起吃個飯。”


    吳念係好安全帶後搖搖頭“不要,我得回家。”


    “馮琦有事找你。”


    她聽後沒再說話,也沒再拒絕,坐在一旁的周禮笑出聲“他找你就行?”


    許是累了,吳念斜靠在座椅上懶懶地問“我能先回家換身衣服嗎?”


    周禮很喜歡她這個狀態,沒什麽防備,因為累所以也沒什麽額外的情緒。


    吳念回家後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次回到車上的時候周禮正在打電話,嘴邊咬著煙,她按開了雙閃,然後一臉專業地隔著車窗前後觀察了一下。


    周禮捏住煙,視線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或許是因為匆忙,忘記了戴圍巾,微微隆起的鎖骨上貼著少許的碎發,帶著濕意的發尾黏膩地附在羽絨服上,他抬起右手攏過她的長發靠近出風口輕輕揉搓。


    “頭發還沒幹,怎麽不戴帽子?”


    吳念側著頭說“車短暫地停靠在路邊,是需要將雙閃打開的。”


    車裏彌漫著一股淡香,是小姑娘沐浴之後的味道,他挑著眉問“見馮琦,還得先洗澡?”


    兩個人的對話有些怪異,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頭發幹得差不多了,周禮又給她整理好,才探著身子扯過安全帶係好,人卻沒撤回去,像是在嗅她身上的味道。


    “我送你的香水,你怎麽不用?”他問。


    吳念不回話,隻是輕咳了一下,那瓶香水,還被她藏在櫃子最深處。


    周禮沒再多問,手背快速地蹭了一下她的側臉,略顯無奈地發動了車子…


    馮琦早早去了包間等著,何七也在,看到他們進來就熄滅了煙,小跑著過去想抱吳念,周禮擋在身前不許。


    “護這麽緊!我又不是男人!”何七嬌滴滴地抱怨。


    馮琦勾著嘴角笑,繞過鬧哄哄的何七出去喊服務員上菜。


    吳念挨著周禮坐在左側,何七和馮琦這對冤家坐在了右側,菜還沒上,何七就先喝了半杯紅酒,邊喝邊八卦…


    “吳念,大學好玩嗎?男孩子長得怎麽樣?什麽學長學弟那些,有沒有合眼緣的?”


    說起學長學弟,吳念突然想到了一個遙遠的名字,田源。


    片刻的愣神落入周禮眼中,他不動聲色地收起了笑,看向何七的眼神都煩躁了幾分。


    何七沒心沒肺地笑“要我說,女孩子就得多見見世麵,什麽哥哥弟弟的,都得試一試,不然倒真便宜了某些人…”


    菜擺好之後,幾個人都開始吃飯,何七不怎麽吃菜,專心喝酒,中途又點了一支煙,煙霧一直繞在附近,馮琦時不時抬手揮一揮,像是早就習慣了。


    直到這頓飯吃完,馮琦也沒開口,視線一直很低。


    周禮吃好後離了餐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抽煙,何七抱著水果拚盤挑挑揀揀,邊吃邊發牢騷,沒多久就端著水果盤出去了…


    飯桌上隻剩下馮琦和對麵的吳念。


    一張卡慢慢從旁邊滑過來,馮琦還沒開口就先紅了眼眶。


    吳念看著那張熟悉的銀行卡更是苦澀不已,她沒去接,隻是轉過頭看向窗外,說“別總想她,她下一世的家人在等她,會有溫柔的媽媽,有富有的爸爸,或許還會有一個如你一般的哥哥。”她嘴邊含著笑,死亡在她口中像是重生。


    “希望她的新哥哥也會像我一樣保護她。”馮琦抽搐著唇角,在憧憬和痛苦中掙紮...


    銀行卡物歸原主,卡裏分文未動,吳念把卡握在手心裏,腦子裏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這是吳世明的錢,那種人的錢怎麽會救得了一條命呢,如果換個人的錢,會不會妹妹的運氣就會好一些呢...


    想到這裏,吳念喉嚨裏悶得喘不上來氣,手心裏的卡像是要頂進肉裏,她看向馮琦,莫名說了一句“對不起。”


    周禮丟了煙走過來坐下,將她領口裏的碎發緩緩撩出來,輕聲輕語地說道“你忘了?人各有命...”


    吳念呆滯的眼神望進他的雙眼,淚水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驟然落下“她(他)會怪我嗎?”


    這個“他”,不知道是指的吳世明還是妹妹。


    周禮將她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輕聲安慰“不會,他(她)會希望你好好生活。”


    馮琦站在窗前抽煙,臉上的淚還沒幹,吳念給了他一個念想,妹妹來世一定會有很幸福的人生…


    吳念的雙手緩緩往周禮腰間伸,觸碰間帶著小心地試探,此刻,她需要這個擁抱。


    周禮咬緊牙關等著那雙手,待她半環住,他就收緊了雙臂,第一次不帶任何情欲地抱緊了她。


    平靜的湖麵上飄蕩著一艘小船,裏麵空空的,船底有幾處縫隙在滲水,沉船隻是時間問題,可周禮遊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上了船,修好了一處又一處的裂縫,並且將船劃到陽光下,停在岸邊,甚至將船拖到沙灘上…


    他自此有了容身之處。


    並告訴那艘小船,萬物皆可生出羽翼,水不是它唯一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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