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吳念看著手裏的打火機愣住了,上麵的畫,像是定製的,是她最愛的‘泡芙小姐’。


    《泡芙小姐》是一部動畫片,她手機的來電鈴聲就是這部動畫的主題曲,這首歌陪伴了她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女主角名叫‘泡芙’,25歲,算是半個情感作家,愛熬夜,愛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發呆,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抽上一根煙,動作優雅且嫵媚,仿佛一朵極具誘惑的罌粟花,危險卻讓人難以抗拒。


    如果說吳念真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想活成泡芙的模樣。


    她將打火機放進抽屜裏,放進去之前多看了兩眼,不可否認的是,她很喜歡,隻是沒法接受,更沒辦法還回去,與其莫名其妙的你來我往,不如將這種主動視而不見。


    這也是她一貫的作風。


    田源是個聰明人,靠近一點就很知足,哪怕平時在係裏與吳念擦肩而過,也會很好地藏起自己的好奇心,連多餘的視線停留都不會有,他很小心,生怕自己給吳念帶來一絲困擾,或者說在有吸引力的異性麵前,他其實有點‘討好型人格’...


    平時辦事雷厲風行的人,竟然也會有按兵不動的時刻。


    而徐萌是作為最直接的參與者,對於這個結果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她倒也沒那麽八卦,依舊合格地扮演著自己‘臥底’的身份...


    隻是她明顯低估了吳念的脾氣,無意中的一句調侃扯開了兩人之間的那層紗。


    “吳念,你最近看起來心情很好啊。”徐萌站在水池邊清洗著宿舍的垃圾桶,雙手戴著一次性手套。


    正在洗漱的吳念抬起頭看過來,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戾氣。


    徐萌站在原地有些尷尬,說道“我也沒說什麽,你不至於生氣吧。”


    吳念擦幹臉上的水珠,慢悠悠地走到她麵前,語氣很冷漠“垃圾桶沒那麽髒,你也不至於戴個手套。”


    “這是我個人習慣...”徐萌解釋。


    吳念微勾唇角,臉上多出一絲冷笑“我尊重你的個人習慣,你也應該尊重我的隱私。”


    這話幾乎已經挑明了,徐萌關掉水龍頭企圖找回一點麵子,說“我並沒有惡意。”


    “有沒有惡意,你說了不算,你這樣的人應該明白啊,好人和壞人是不能同時做的。”吳念接過她手裏的垃圾桶重新開始清洗,指腹擦過每一個角落,將沒有洗到的縫隙都擦洗幹淨。


    徐萌看著她的動作,咬了咬下唇,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


    好人...壞人...這兩個本就不陌生的詞放在這裏,諷刺意味幾乎達到了頂峰。


    “吳念,你這樣說,太過分了!”徐萌還覺得有些委屈。


    垃圾桶清洗幹淨,吳念關掉水龍頭並甩了甩手上的水,瞥了她一眼,說“把你手機裏有關我的照片,刪掉!”


    說完就回了宿舍。


    徐萌呆呆地站著,瞬間沒了剛剛的氣勢。


    趙一楠隱於拐角處聽完了她倆的對話,翻著白眼埋怨吳念“你就應該直接罵她,小心思多得嚇人,給她放到古代怕是個歹毒的爭寵妃子!”


    吳念被這無厘頭的話逗得笑出了聲,眉眼間越發明豔,緩緩收了笑後才勸解道“她沒壞心,隻是愛博人關注罷了。”


    “等你裸照滿天飛的時候,後悔就晚了!”趙一楠被氣到,說起話來不管不顧…


    經此一事,整個宿舍的氛圍又回到了剛剛認識的時候,陌生而又疏離,沒有太多言語,除了小心翼翼的端木熙,並沒有人在意...


    想必,年少時的尊嚴很重,明明拿不起也放不下,卻還是咬著牙忍著淚強撐!


    ...


    而很久沒動靜的周禮在一個月後突然打來電話,那天午休還沒結束,趙一楠擠在吳念的身邊睡得正迷糊,隻聽到枕頭下麵手機‘嗡嗡嗡’地震動,因為兩個人的手機都在下麵,趙一楠習慣性地掏了出來,皺著眉頭看向手機屏幕後將手機丟給了吳念。


    “周禮...”她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吳念從床上坐起來抓了兩下頭發,並沒有接通。


    “怎麽不接?”趙一楠問。


    吳念沒回答,隻搖了搖頭。


    一個電話讓兩個人都沒了睡意,趙一楠眯著眼睛似有似無地歎了一口氣...


    周禮搗鼓吳念電腦的那幾分鍾,順便給自己推送了趙一楠的微信,吳念知道,周禮也知道她知道。


    趙一楠沒主動說起過,吳念也沒問過。


    “午休…”


    吳念想了想還是回了一條微信,她不敢不回應,畢竟周禮可是說來就來。


    “嗯”。那邊就回了一個字。


    此時的周禮人在北京,剛回到酒店,為了一場女子拳擊賽,他和王山海已經熬到了極限,本想聽聽吳念的聲音再睡,隻是沒注意時間,聽不到聲音就隻好看看照片,就算累極了,心裏卻總有一種莫名的癮在作祟,一旦思念開始發酵,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要在短時間內經曆一場煎熬,如果不是因為王山海在一旁酣睡,他也不想忍耐...


    這次參賽的小姑娘22歲,在台上表現很好,雖說輸了比賽,但是咬牙生抗的過程很出彩,像是一種獨屬於她自己的重生,台上始終堅定,卻在被教練抱下台的時候嚎啕大哭,下巴還滴著血,一直在說“對不起...”


    17歲的年紀,同齡人還在學校,她卻已經身在酒吧做服務員了,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早已麻木,對於這個叛逆的獨生女不管不問,用她爺爺的一句話來說,就是“活著就行。”


    窮人是沒有尊嚴的,窮人家的孩子更是,一千塊錢一瓶酒,幾乎買斷了她的命,可那瓶酒裏不單單隻有酒,好在遇到了便衣警察,被及時送到了醫院洗胃,保住了命。


    你說她命好,卻活得沒個人樣,說她命不好,卻偏偏又被救活了...


    便衣警察是何盛的朋友,本來兩個人去酒吧是為了喝喝酒吹吹牛,不成想遇到這種事,小姑娘因為沾了毒被送進了戒毒所,唯一探望的人隻有一個來城裏辦事的大伯,他讓她安心待在裏麵,管吃還管住,這對於年邁的爺爺來說,還是一件好事!


    不能說絕望吧,小姑娘應該早就習慣了,自己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一灘爛泥,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開始發爛的,或許是被校園霸淩的那一段歲月,或許是爺爺打麻將時對她汙言碎語的累計,又或許是被大伯騙進酒吧做服務員的那一瞬間...


    於是,她眼裏徹底沒了光。


    那個便衣警察聽說後偷著去看了兩眼,情緒上來了便跟何盛發牢騷,何盛回罵他“非要管閑事的是你,把人家小姑娘送進去的也是你,現在嗷嗷叫喚的還是你!”


    “勞資是個警察!”


    最後何盛找人把小姑娘接了出來,送到了周禮麵前。


    “活不成了,你試著救救。”他知道周禮能收,也知道周禮會有辦法。


    於是,小姑娘成了拳館裏半個員工,打掃起衛生來連男浴室都不放過,可把保潔大爺嚇壞了,三番五次地找周禮反映這不合適...


    周禮便讓她自己選教練,給了她學員的身份。


    他說“好好學,學出來帶你去打比賽,打贏了也能賺錢,有了錢你就可以擁有自由。”


    17歲到22歲,她準備了五年的時間,終於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隻是終究是有些遺憾,這一場最關鍵的比賽還是輸了...


    而那句不斷重複的“對不起”,是她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教練讓周禮去醫院瞧一眼,周禮沒去,隻讓教練帶去了一句話“活著就好!”


    是啊,最糟糕的那段時光都已經熬過去了,輸一次怕什麽,贏!早就不是唯一的目的,他想傳達的,從來都是堅韌的秉性和十足的耐性。


    兩個人在酒店裏一口氣睡到第二天黃昏,王山海拉開窗簾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給李之雅回了一個視頻電話,聲音嘶啞也不影響他說些膩死人的情話。


    還躺在床上的周禮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心中莫名多了一股淡淡的失落,他不喜歡消化這種小情緒,卻又毫無辦法,這比拳頭打在棉花上還讓人煩悶...


    僅僅兩天的時間,王山海的宿敵便名聲大振,而周禮的拳館也被人舉報,說是非法軟禁多名女性,訓練手段殘忍,常年利用她們打黑拳牟利,甚至還有未成年!


    兩個人在第一時間趕回去了,王山海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跟著何盛找來的律師去了警局。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


    他這個暴脾氣直接點名道姓地把對方罵了個遍,甚至讓人找來了對家的電話,還鄭重其事地發起了一場堂堂正正的挑戰!


    這件事的矛頭直指周禮,偏偏他從始至終都毫不在意,仿佛與他無關。


    最後還是何盛比較靠譜,沒多久就把舉報者找了出來,直接交給了警察處理,當然,這位警察也是老朋友了,每一道程序都是自己親自跟進的,所有保釋一律拒絕,態度強硬,更是放了狠話“不服去告我!”


    反正有何盛這尊大佛壓著...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王山海也有了喘口氣的機會,又開始沒白天沒黑夜地補覺。


    為此,吳念每次睡前的視頻通話,都能聽到他的鼾聲,她甚至開始懷疑王山海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之雅解釋說“一麵牆擋八麵風,吃飽了撐的!”


    吳念沒多問,卻隱約猜出這風怕是與周禮有關,而前不久的那通電話或許也不是無心之舉,與之前周禮為她做的所有事相比,她的一味逃避在這一刻顯得愈發刻意。


    連她自己都開始想不明白,到底是在躲周禮,還是在躲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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