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可有話說?”葉惠中麵色威嚴,話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權威。


    “明府莫急,容老朽一言。王氏母子橫遭慘死,自是令人心生憐憫。然老朽身為上河村數百口人的領頭人,所考慮的就不是沈家一家之事。“


    “要是壽終正寢或病逝還則罷了。但王氏母子死於非命,鄉民驚懼惶恐,也在常理之中。老朽身為裏正,怎麽能不顧鄉民意願?”裏正張山話說的也很好聽。


    “幾天前,鄉民已將王氏母子遺骨另行安葬,若非老朽及時趕回來,沈平的屍骨恐怕也不保。明府今天執意將他們挖出來,不知道想安葬在何地?“裏正張山直視著葉惠中。


    “沈念安,以你之意呢?”葉惠中看向沈念安。


    雖然葉惠中覺得沈念安大白天說話夢,把自己跟沈家割裂的幹淨,說話也顛三倒四讓人聽的雲裏霧裏。


    但他終究是沈平長子,繼母與弟弟的後事自然征詢其意見。


    “沈春枝,以你之意呢?”沈念安轉頭看向沈春枝。這種事情可與他完全沒一點關係。


    “我娘和弟弟自然要和我父親合葬在一起。”


    “既然如此,老朽就決然不能同意。就算老朽今日勉強將鄉民們壓製,但他日呢?老朽總不能一天到晚看著沈平的墳吧?”


    張山覺得陪著沈春枝去報官,他已經盡了本分。現如今他也得替鄉民們想一想。


    “那以裏正之意如何?難道讓他們埋在荒郊野外不成?”


    “若明府執意如此,上河村恕難容其屍骨。請明府另尋他處安置。”張山自然也是理由充分。


    “張叔,沈平本就上河村村民,不安置在這裏安置在何處?”沈念安問道。


    “哼!身為人子,直呼父親名諱,就算你未殺人,這是你該有的本分?”張山怒道。


    “裏正慎言!本公子今日受明府之邀來此查案。自當持中守正,不偏不倚。”


    “在本公子眼裏,隻有凶案現場、受害人、嫌疑犯。哪裏來的人子人女?”沈念安義正辭嚴。


    穿越異世界認個死人當爹可還行?


    葉惠中聽的牙花子都直打架,這個豎子為什麽總能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張山看了一眼沈念安也沒再說什麽,沈平的這個兒子前後差別實在太大。


    到底是過去隱藏太深,還是如何,都是他想不明白的。


    “明府,眼下已經天黑,此事今日恐難定奪。莫不如跟老朽回家吃幾口便飯?”


    “張叔帶路吧!”沈念安興致盎然,現在他就喜歡探聽事件背後的秘密。


    張山和葉惠中嘴角同時一抽,形成了莫名的共振:問你了麽?


    沈念安帶著沈春枝幾人跟著張山和葉惠中就來到了張山家中。


    與普通鄉民相比,張山很明顯是處於上河村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住著全村最好的大院子,有著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村花,膝下兒女雙全。


    也不知道村花是不是到了更年期的緣故,不怎麽待見沈念安,又瞪又嘟囔的。讓明事理的張山給趕出了門。


    “粗茶淡飯,明府莫要嫌棄。”張山客氣道。


    “張叔客氣了,這哪裏是粗茶淡飯,對於明府來說全都是珍饈佳肴……”


    張山無語,怎麽哪裏都有你?


    葉惠中一口老血,本官就那麽沒見過世麵?


    “明府作為一縣之尊,心懷我清溪百姓,長歎民生之艱,自是不敢奢靡,日常所用不過白水泡飯。”沈念安言語真誠。


    “這幾日更是心憂凶案,就連飯也吃不下,隻喝白水充饑。張叔這頓飯倒來的正是時候,否則我怕凶案未破,明府就先倒下了……”


    張山聽的吃驚不已,一個縣令的日子過的這麽差麽?好像還不如自己一個裏正滋潤。


    “念安言重了,本官作為一縣父母,隻要治下百姓能安康,忍饑挨餓算不得什麽!”葉惠中很是激動,這個豎子總算是上道了。


    “明府,我等清溪百姓能有明府這樣的父母官,實在是祖上積福了啊!”張山恭維道。


    “哪裏哪裏,我大黎安泰,像裏正這樣的鄉老也出力甚巨。我們都是為陛下出力,共勉!”


    沈念安聽的牙癢癢,當官的不要臉起來,連他都害怕。


    “明府,如今我上河村已經無沈家人。沈念安已經入贅薑家,沈春枝現在也跟著沈念安。就算老朽勉強答應,明府應該也知道後果。”


    “念安,你怎麽看?”葉惠中又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無語,我tm坐著看,關我什麽事情?


    “以我之意,沈平墳墓還是留在此處吧。張叔所說的王氏母子的屍骨問題也確實是實情。”


    “沈春枝,把你母親和弟弟的屍骨火化了吧。本來都那樣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下葬,反而不妥當。你看呢?”


    沈念安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現在沈家就沈春枝一個小姑娘,除了固執的要求父母合葬。還能怎麽辦。


    沈春枝瞪著眼睛沒說話。


    但張山和葉惠中卻默認了這樣的選擇,在他們的觀念裏,沈念安畢竟是沈家長子。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葉惠中和許令回了他們的營帳,而沈念安則找了個借口留了下來。


    “張叔,剛才過來的時候,沈春枝給我指了下她家位置。我看怎麽就孤零零的在單獨一個地方,與誰家也不靠呢?”


    張山看著他沒說話。


    “張叔,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沈家應該是個外來戶吧?”沈念安又問。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張山皺眉問道。


    “我說我不是殺人犯,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那是誰殺的呢?”


    “我需要了解這些事情來找出真相。沈平需要,沈春枝也需要。當然我也需要,否則我這嫌疑永遠在那裏。”


    “沈念安啊,我也活了四五十歲,也見過不少人。但怎麽看不透你呢。”


    “張叔,你無需看透我。”沈念安鄭重的說道。


    “我沈念安俯仰無愧,並不隻是說說。世界很大也很複雜,總有一天我會揭開蓋子讓你們看到真相,你們也一定會看到那一天的。現在我說再多也是無用。”


    “你父親沈平不是本村人。”張山歎了口氣說道。


    旁邊的沈春枝也驚異的看著張山。這連她也不知道,也沒聽母親說過。


    “張叔,聽你說沈平並非本村人,到底是什麽緣由?”沈念安問道。


    張山仍然一臉好奇,就算你說的冠冕堂皇,但你這裝的也太真了,好像真就與沈平八竿子打不著。這份本事著實了得。


    “沈念安,沈春枝。我今天跟你倆說的話是看你們兄妹倆這遭遇著實離奇才對你倆說的。”


    “既然你沈念安說俯仰無愧,對天對地我管不著。但你隻要覺得對的起你父親就好。所以今晚我說的話出了這門我不認。”


    “張叔放心,今晚我們就是閑聊,其他一概不知。”沈念安答應道。


    “你爹來上河村的時候,那時候的裏正還是我父親。若不是我父親的幫助,恐怕你父親在這上河村也落不了戶。”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沈念安問道。


    “那時候我已經三十多歲,所以記得很清楚,就是睿宗皇帝登基的第二年,重光二年的夏天。”


    “張叔你繼續說。”


    “那時候是一個夜裏,我們都已經睡下了,突然家裏的院門哐哐的被人砸響了。我穿上衣裳和下人一起過去看。”張山雙眼微眯,回憶起了過往。


    “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你父親渾身都是血,但懷裏卻緊緊的抱著你。見了麵就說了四個字:救我兒子。然後就昏死過去了。那個時候你也就兩三歲。”


    張山的話不光讓沈念安驚異不已,就是沈春枝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人已經昏迷過去了,懷裏又抱了個孩子。這麽大的事情我哪裏敢做主?所以我就趕緊把事情說給了我父親。我父親就讓先把人救下來再說。”


    “沈平雖然渾身是傷,但身體著實不錯,緩了幾天還真就活過來了。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在哪裏。”張山歎了口氣道。


    “後來呢?”沈念安問道。


    “後來,我父親就把你們父子安置了下來,才在這上河村落了戶。”


    “張叔,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來這裏,你們就敢收?”沈念安疑惑的看著張山。


    “至於我父親為什麽答應的我不清楚,父親也沒讓我參與。這就是最開始時候的事情。”張山低頭喝了一口茶。


    張山很明顯有瞞著的事情,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家庭主力,他父親會瞞著他?不過沈念安也不在意。隻要不影響他了解的事情便好。


    “但我知道一件事,恐怕現在上河村也就我知道了。”張山盯著沈念安說道。


    “什麽事?”沈念安好奇道。


    “你確定要聽嗎?還有沈春枝,你也要聽嗎?”


    “……”沈念安無語。你都這麽說了,我們還能不聽?擱這逗悶子呢?


    “張叔說吧!”


    “沈平並不是你親生父親!”張山沉聲道。


    “什麽?”沈念安與沈春枝同時驚叫道。也同時相互看了一眼。


    “我也是偶然聽他跟我父親聊天我才知道。他說你是一個故人之子,但故人沒了,把你托付給了他。所以他才把你當成兒子來養。”


    “所以沈念安,你做什麽事情,你都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可對得起沈平?”


    張山看起來有些痛心,畢竟他其實與沈平關係還不錯。可眼下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麽沒了。


    而他自己當時視為親子的大兒子卻是嫌犯。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又怎麽想。


    這老頭真是三句話就刺撓自己一句,自己真的與沈平沒關係,也不欠他的!


    不過這個劇情怎麽這麽熟悉呢?渾身是血,兩三歲的孩子……臥槽!大俠!


    “張叔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窩藏朝廷欽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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