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林子彥昏迷了十幾天,項愷就在警察局的牢房地板上睡了十幾天。


    黑暗中,小白從項愷的身邊坐起身,癡癡地盯著項模糊的五官輪廓,真的好像他,小白的眸中深意不明,緩緩地笑了出來,“我喜歡你,好想把你吃掉。”


    項愷被他的動作吵醒,這種話林子彥在島上對自己說過無數次,項愷翻過身沒有任何回應。


    小白的笑容逐漸消失,動了動唇,無聲的說:你不是他。


    第二天清晨,牢房的鐵門被推開,警衛走進來拷上小白的手腳押著他離開,項愷跟著起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上小白不舍的眼神,“我們還會見麵嗎?”


    項愷沉默,就在小白離開的最後一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小白終於露出燦爛的笑臉。


    晚上老魏來值班的時候,項愷忍不住問起小白被帶去哪?


    老魏一言難盡,“他的案子側寫師有了新的進展。”


    項愷反問:“找到屍體了?”


    “沒有。”老魏咽了口唾沫,“但是有證據證實,受害者也就是他的男朋友,被他吃掉了一部分身體。”


    “真操蛋!”


    項愷微怔,吃掉了?


    老魏又說:“現在要把他轉移到特殊監獄。”


    老魏離開後,項愷盯著小白留下的那個牛奶盒,一陣生理的反胃湧上來,撲到馬桶邊劇烈的狂嘔。


    項愷?


    項愷!


    在漫長的昏迷不醒中,林子彥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寧,他分不清那是夢,還是過去,他和項愷好好的在一起,每天在項愷的懷裏醒來,他們甚至養了孩子,還有一隻半大的老虎,好幸福,想永遠都不要清醒過來。


    砰——一聲槍響擊碎了屬於他的安寧,林子彥瞪大眼睛,盯著項愷鮮血淋漓,他們的孩子也沒有了,垂下頭瞧見自己湧著血的胸膛,沒了,什麽都沒有了……


    項愷!


    林子彥睜開雙眼,刺眼的白熾燈無限地放大,再緩緩聚焦,護理師及時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自我活動撕裂傷口,“林先生,你醒了?”


    “呃——”意識逐漸清晰,感知開始恢複,胸膛傳來的劇痛令他無法順暢的呼吸,林子彥像是瀕死的老人般大口地喘息。


    他無法開口講話,更沒有力氣起身,林子彥又在床上躺了一周,才轉出特殊icu。


    高宇寰走進病房時,林子彥正呆呆地靠在床頭,滿頭金發毫無光彩的垂著,一雙灰綠色的眸子空洞無神。


    林子彥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哥?”


    “嗯。”高宇寰應了一聲,“感覺怎麽樣?今天還疼得厲害嗎?”


    林子彥艱難地開口:“哥,項愷他……”


    “夠了。”高宇寰粗暴地打斷,“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提他,給我斷了這心思。”


    林子彥固執地搖頭,“哥……”


    “宇哥,我斷不了,我跟他不能斷……”


    林子彥咬著蒼白的唇瓣,“你告訴我,他怎麽樣了,他在哪?”


    “林子彥!”高宇寰怒吼,“你小命都快沒了,你還想著他?”


    “他想弄死你!你明不明白!”


    林子彥朝高宇寰撲過去,手掌攥著他的袖口,埋在高宇寰懷裏悲泣,“哥……我欠他的,是我欠他的……”


    “你告訴我……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他在哪……他好不好……”


    “求你……哥,我求你……”


    高宇寰繃直身子,感受著林子彥的淚水洇濕自己的襯衫,他也不好受,沉聲說:“你給我好好養著,項愷他沒事,他現在在局子裏比在外麵安全,我幫你看著他,行嗎?”


    “……”林子彥咬著高宇寰的襯衫,放聲大哭,“項愷……”


    “項愷……”


    高宇寰沒見過林子彥這樣,從小到大他的眼淚就像是金疙瘩,除了做戲時掉一兩顆,沒有哪次是像現在這樣傷心,哭得自己心都疼。


    中午,護理師推著餐車回到病房,看到空蕩蕩的病床急忙跑出去。


    警察局,警衛推開牢房叫了一聲,“項愷,有人探視。”


    項愷有些驚訝,邁出牢房問:“是誰?”


    警衛坦言:“律師。”


    “律師?”項愷不解,自己沒有通知任何人,怎麽會有人給他請律師,“他長什麽樣?”


    警衛不耐煩地瞪他一眼,“你哪這麽多問題,就是金色頭發,長得不錯,但看上去挺憔悴的。”


    項愷猛地頓住腳跟,“姓什麽?”


    “姓林。”


    警衛走進審訊室,林子彥迫切地抬起頭,病態的麵龐在燈光下白得滲人,警衛聳了聳肩,“你回去吧,他說不認識什麽律師。”


    林子彥僵住,渾身的血液凝固,他連見自己一麵都不肯?就連這一丁點的可能都不給自己?


    林子彥捂著胸膛泛著劇痛的傷口,踉蹌地走出審訊室。


    他站在警局外,望著這座死氣沉沉的建築,腦子裏隻有一個執念,項愷被關在裏麵,被關在其中的一間牢房裏,自己見不到他……


    林子彥坐在跑車的駕駛位,腳踩著油門,發動機響起猛獸般的嘶吼,他目眥欲裂地瞪著警局的某一扇窗子,仿佛能透過窗子看到項愷藏在裏麵。


    他深邃的眸子猙獰出血絲,開著跑車極速朝停在警局門口的警車衝過去,坐在警車裏的警察瞧見跑車徑直撞來,迅速打開車門及時跳車。


    隨後傳來一聲巨響。


    項愷坐在警察局的牢房裏,腦袋靠在冰涼的水泥牆上,堅定的眼神罕見地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慌張,是他嗎?


    林子彥還活著?


    這段日子項愷一直被關在警察局裏沒有轉移牢房,說明林家人還顧不上追究自己的責任,林子彥也沒有脫離危險,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項愷一次次在噩夢中重現那天的淩亂和瘋狂,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腦子真的留下了後遺症。項愷閉上眼睛,抬起頭朝後輕輕地磕在牆壁上,他要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再想了。


    從自己開槍的那一刻起,他和林子彥之間的牽連就斷得幹幹淨淨,現在自己不想見任何與林子彥有關的人。


    嘩——鐵門被推開,項愷瞧見警衛拽著剛剛羈押的犯人扔進牢房。


    林子彥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故意傷害、威脅妨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罪名被警方逮捕。


    他踉蹌地摔在水泥地上,手掌捂著胸膛的傷口,撕裂般得劇痛牽扯著無數根敏感的神經,疼得他佝僂起身子,雙腿脫力無法支撐。


    其他犯人盯著他虛弱的樣子,青紫的眼底,布滿血絲的雙眸,渾身止不住地打顫,再看他從頭到腳的裝扮,懷疑是個富二代癮君子。


    一個個朝著林子彥走過去,他們三天兩頭進局子的幫派混混最喜歡調戲這些衣食無憂的大少爺,看著這些光鮮亮麗、趾高氣昂的上等人被踩在腳下痛哭流涕的樣子。


    小混混們站在林子彥身邊圍成一個圈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可林子彥現在滿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他要找到項愷,想見他,一刻都等不下去……


    他撐起身,動手推開擋在身前體味惡臭的流氓,抬頭望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容,拚命想要找到自己心裏的那個人,“項愷……”


    林子彥喃喃自語:“項愷……項愷……”


    “操!”被推開的小混混拽住林子彥衣領,“沒長眼?往哪撞呢?”


    林子彥扣住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低吼著:“滾!”


    “沒挨過打吧你!”小混混朝他撲過去,林子彥虛弱的身體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耳邊是犯人粗鄙的辱罵聲,“幹他!”


    角落,一雙深邃漆黑的幽瞳閃著明暗的深意,映出那頭在牢房內黯淡無光的金發染上灰塵汗水砸向地麵。


    鮮血順著眉弓湧下,林子彥感受一股濕熱,眼前染上赤紅,小混混一把攥住他的金發,摁著林子彥的腦袋往地上撞。


    骨頭撞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劇烈的疼痛慢慢變得麻木,咚咚的響聲淹沒在犯人的喝彩和下流的口哨中,化成尖銳的耳鳴。


    角落裏的男人死死盯著這幕,擦傷的手掌漸漸攥成拳頭。


    “給他拽過來!”不知道是誰吆喝一聲,小混混拽著林子彥想把他往馬桶裏按。


    猛地,一隻沾血的手掌攥住小混混的腳踝,趴在地上的林子彥發狠地用力扯倒他,小混混摔在地上,林子彥反撲到他的身上凶狠地揮拳,“我隻是想見他!”


    “誰都別阻止我見他!”


    一道鮮血順著林子彥高挺的鼻梁劃過側臉,額前淩亂的發絲遮擋著他陰鷙的雙眸,他一拳拳迸發出駭人的力量,機械地砸向壓在身下的小混混。


    一拳兩拳,瘋狂的樣子震懾地圍在旁邊的犯人不敢上前,血液濺在他的臉上,小混混的眼眶被砸得血肉模糊。


    警衛趕到押著林子彥摁在牆壁上控製住他,小混混躺在地上已經不省人事,林子彥胸前的傷口滲出大片的鮮血。


    “靠,老實點!”警衛鉗製著林子彥手掌探到身後摸到警棍,林子彥焦慮地掙紮,他隻是想找到項愷,為什麽所有人都阻攔他,為什麽所有人都不讓自己見他!


    林子彥掙脫開警衛的束縛,再次舉起拳頭,手腕被有力的手掌攥住,林子彥遲鈍地轉過頭,血汙滴進他的眼睛,一切變得模糊不清,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怔怔地望著男人冷峻的麵容,瞬間水汽噙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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