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項愷穿著黑色夾克走出筒子樓,硬朗的麵容全然不見前幾日的頹廢,隻是唇色淺白,眼底發青有些浮腫,他那雙藏鋒斂銳的虎眸滲著寒意,發動摩托車後騎上離開。


    隨後黑暗的樓棟裏閃過一道狹長的人影,他走出來,杵在原地望著項愷騎著摩托漸漸駛遠。


    林子彥的臉色慘白,以拳抵唇輕聲咳了咳,鋥亮的皮鞋踩在汙水上褲腳被濺濕,他走到自己停車的地方,沿著項愷離開的那條公路跟過去。


    一雙陰鷙深邃的眸子透過擋風玻璃盯著跨在摩托車上的背影,林子彥的十指緊攥方向盤,項愷在適應曾經的生活,自己不敢去打擾他,項愷做事那麽絕,怕把他逼的更遠,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項愷的摩托停在一家酒吧前,看樣子是在等人,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林子彥坐在車裏遠遠地望著他,專注地恨不得眼睛一分一秒都不從他的身上移開。


    林子彥看到從酒吧裏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項愷和他寒暄幾句,林子彥看著項愷的嘴型,好像是在說工作的事。


    他知道自己又在嫉妒了,嫉妒每一個可以接近項愷的人,明明站在項愷身邊的人該是自己。


    林子彥死死地盯著他們,焦慮地咬著唇瓣上的死皮,項愷回到這裏,恢複曾經的生活,可偏偏隻有自己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隻能像現在這樣做一個看客。


    林子彥攥著方向盤的手掌死死地收緊,自己能怎麽做?能強迫他嗎?能再逼他就範嗎?自己什麽都不能做!


    林子彥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項愷那晚,為什麽要威脅他呢?好好地和他認識不行嗎?這像現在這樣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他會推開自己嗎?


    “操!”林子彥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懊悔地紅了眼睛。


    項愷和朋友聊了幾句就騎著摩托車走了,林子彥跟他保持著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項愷停在一家快餐店前,再走出來的時候手裏拎著個紙袋。


    他好像注意到了什麽,朝著林子彥的方向望了一眼,林子彥迅速低下頭,眼眶酸澀好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湧出來砸在他的手背上,林子彥微微張開唇瓣,咬著自己的指弓平複呼吸。


    項愷皺了皺眉,總感覺身後有股炙熱的視線注視著自己,望著車來車往的大街,他想也許是自己多疑了,戒心還沒放下來,拎著手裏的早餐騎上摩托離開。


    林子彥一路尾隨著項愷回到c區,標誌性的廢舊籃球場出現,項愷徑直開進去,林子彥調轉方向盤,車子駛入一條小巷。


    他盯著項愷坐在籃球場邊的長椅上,掏出紙袋裏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項愷的肌膚在晨曦下泛著蜜色的光澤,眼神放空地盯著落在草地上的鴿子,他掰下一塊麵包搓碎扔過去,盯著鴿子一下下啄著食物。


    林子彥難過地望著他,就算是一個人過這種日子,他也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


    摩托車的嗡鳴聲吸引林子彥的注意,一行騎著摩托車的飛車黨駛入籃球場,林子彥在c區呆過一段時間耳濡目染也知道是這裏的幫派之一。


    一輛輛改裝摩托車停在項愷麵前,輪胎摩擦著場地發出刺耳的聲響,鴿子們紛紛撲騰著翅膀飛走了,項愷仰頭喝了口咖啡,盯著那群人朝自己走過來。


    林子彥神色凝重,手掌搭在車門打算下去,沒想到看到項愷和飛車黨的那夥人一一碰拳,嘴裏說著好久不見。


    “在哪發財呢?”飛車黨的小頭頭給項愷扔了根煙。


    項愷嚼著嘴裏的三明治,把煙放在咖啡杯上,淡淡地說:“還那樣。”


    男人開玩笑地在項愷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少糊弄我,聽說你不跟高宇寰幹了?”


    林子彥揪心地警惕他們的一舉一動。


    項愷無奈地瞅著麵前的男人,他的消息是不是太滯後了,“早不幹了。”


    男人用手肘懟他,吸著煙坐在項愷身邊,“跟我幹?我們和高宇寰井水不犯河水,不會讓你難做?”


    項愷又咬了口三明治,揉著紙團拋進垃圾桶裏,他曾經和自己一起掙賣力氣的錢,後來為了掙快錢加入飛車黨,做的是販毒走私的買賣。


    “算了。”項愷斂起眸子,自嘲地說,“年紀大了,怕了。”


    男人也不是第一次遊說他,知道他不願意也沒強求,拍了拍項愷的肩膀,眸子裏閃過一絲狡猾,項愷在高宇寰那裏做保鏢的時候不會有人輕易找他的麻煩,現在要是把他招攬過來自己豈不是如虎添翼,“沒事,咱哥倆不用見外,有困難就告訴我。”


    項愷起身,一塊石子突然砸在背後,他好奇地扭頭,瞧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抱著破爛的拳擊手套,擰著眉頭凶巴巴地說:“這是我的地盤。”


    飛車黨的男人瞅了男孩一眼,“哈哈,這小孩天天在這練拳,哥們我先走了。”


    項愷盯著小男孩,朝著身後擺了擺手,一行摩托車離開籃球場,項愷板著臉走到男孩麵前,“你在哪練?”


    男孩鄙夷地盯著他,指了指項愷身後的那根籃球架,欄杆上的漆已經斑駁,項愷搖頭,“那個不行,不會動。”


    男孩攥著的拳擊手套已經露出棉花,項愷盯著他腳上那雙髒髒的運動鞋,不想問男孩那些蠢問題,比如你為什麽學拳擊,為了夢想還是什麽,這裏的每一個人都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項愷俯身平視著男孩的眼睛,“我陪你練,打我。”


    男孩詫異地盯著他,嘴硬地說:“我可沒錢給你。”


    項愷輕笑一聲,“你打到我,我給你錢。”


    男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戴上拳擊手套迫不及待地朝著項愷揮拳。


    項愷輕而易舉地閃躲開,沉聲開口:“離我近一點,你能打到我嗎?”


    男孩咬牙,靠近項愷朝著他的麵頰揮過去,項愷弓著腰照顧男孩的身高,再次側身躲開,“縮短出拳的距離,你的出拳速度就會更快。”


    “再來!”


    男孩似乎被激勵,每一拳都應盡全力揮出去,項愷一次次躲開,又一遍遍指導男孩的動作。


    兩人在冬日的陽光下訓練,呼出的氣息化成一團水霧,神色專注地盯著對方的眼睛。


    林子彥癡癡地望著這幕,暖心的畫麵卻深深地刺痛他,眼球猙獰出血絲,胸膛像是壓著千斤墜,悶得他透不過氣。


    如果他們的孩子能留下……自己是不是也能看到項愷這樣教著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


    可是自己沒能留住,孩子和項愷都沒能留住,林子彥悲痛欲絕,雙手捂著眼睛,淚水順著指縫滲出,現在自己連上去和他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哈……”沒過一會兒,男孩癱在場地上,艱難地舉起手臂,顫抖地指著項愷,“你……你你你……”他累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讓我打一拳怎麽了!”


    項愷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睨著他,掏出口袋裏的現金,塞到男孩的拳擊手套裏,踢了踢他的屁股,“換副新手套,買個沙袋照我說的練。”


    男孩翻身趴在操場上,盯著項愷的背影,“你去哪?”


    他呸了一口嘴裏的土,“你明天還來嗎?”


    項愷發動摩托,“不一定。”


    說完就騎著摩托車走了。


    他要去一趟醫院,出院時太匆忙連藥都忘了取,項愷有些顧慮,上一次自己去醫院沒想到林子彥馬上就出現,這肯定不是巧合。


    但這兩天自己過得還算平靜,也許是lenz真的能管住林子彥不讓他再來糾纏自己,項愷索性不去想那麽多,找了那個知道他所有病情的齊醫生。


    林子彥跟著項愷到醫院的時候,心底一驚,擔心是他身體恢複的不好,慌得馬上給齊清打電話。


    “嗯,我知道,他就在我這呢。”齊醫生淡定的聲音從聽筒裏出來。


    林子彥愣住,急忙走進電梯。


    項愷冷著臉,盯著齊醫生更新自己的病曆,嘴裏念念有詞地說:“從檢查的結果看,各項指標目前沒有問題……”


    “我是來拿藥的。”項愷麵無表情地說,“再給我開一些止血止痛的藥物。”


    齊醫生推了下眼鏡,認真地問:“項先生,你沒有濫用藥物史吧?”


    項愷皺眉,“沒有。”


    齊醫生點了點頭,“那這樣,如果再出現腹部疼痛或是其他情況,要及時來醫院就醫。”


    項愷臉色難看,齊醫生列出藥品名單,“這些是針對腦損傷的幹預治療,服用的用量你應該都清楚,稍後和護士去取藥。


    項愷二話不說地起身走出診室,他知道這個醫生和林子彥熟識,所以不想和他有半點私交。


    齊醫生還在納悶他怎麽這麽冷的時候,林子彥就已經推門進來,兩人心領神會地對了個眼神,林子彥神色凝重地問:“他還好嗎?你的那項研究怎麽樣了?”


    項愷從醫院出來,買了晚上要吃的飯菜才回家,他剛進門的時候就察覺到有點不對勁,房間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放下車鑰匙和飯菜想要開燈,一條有力的手臂猛地摟住他的肩膀。


    項愷利落地攥住對方的手腕,旋即立起手肘向後攻擊,對方後撤躲開,項愷轉身順勢壓著他抵在牆上,下一秒對方開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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