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的安排和普通婚禮差不多,隻是少了新郎。冥婚的喜婆告訴鍾進賢,說要新郎的兄弟代替新郎抱一隻公雞和新娘拜堂,那隻爪子上縛著紅繩子的公雞就是新郎孝和了。


    “孝和的兄弟?”鍾進賢看看燕春妮道:“告訴孝川,讓他準備準備。代他哥哥拜堂。”


    喜婆擺擺手道:“鍾老爺,貴府如今三位公子,能否讓我看看他們的八字?要找一位和二少爺的八字最為相近的才行。”


    “最為相近的?”鍾進賢拿了一張紙來自己親自寫下了三個兒子的生辰八字,“勞煩您看看,選一個吧。”


    喜婆看了看又算了算道:“就這位了。三少爺。”


    “孝謙?”鍾進賢皺了皺眉道:“孝恒是我們鍾家的長子嫡孫,不如選他吧。”


    喜婆搖著頭道:“大少爺的八字也挺好,不過還是三少爺的八字最為接近。鍾老爺,越接近越是好啊。”


    燕春妮一聽心裏也是老大不樂意的,可她篤信這個自然想做到最好最完美。“既然如此,那就讓孝謙代替吧。他不是一直說和孝和兄弟情深嗎?那就讓他替孝和做最後一件事吧。”


    “唉~~”鍾進賢歎了口氣道:“這事兒再議吧。我們再看別的事兒。”


    別的事情一一談妥後鍾進賢就讓喜婆按照定下來的議程去辦。金如珍並不想讓兒子牽扯到這場冥婚中,等喜娘走了之後便對鍾進賢說道:“老爺,我看還是讓孝川代替吧。他畢竟是孝和的親兄弟。”


    “這......”鍾進賢不想再去刺激燕春妮,“既然喜娘說孝謙合適,那就孝謙吧。隻是抱著公雞迎親拜堂而已。一會兒把他叫到書房去。”


    金如珍為難地說道:“老爺,孝謙對這冥婚本來就不樂意,我看......”


    “什麽樂不樂意的?由不得他。”鍾進賢說道:“如果他還承認自己是鍾家的子孫就一定要應承下來!一會兒我同他說便是。”


    鍾進賢讓有富把孝謙找來,可是有富整個宅子都找了個遍都沒找到孝謙。回複鍾進賢後老爺子臉上便不好看,於是吩咐等孝謙一回來就讓他去書房。


    話說孝謙自從和父親為了意沛冥婚一事吵了一架後又遭到母親的責備,母親還說寧願他整天花天酒地也不要他插手這件事,於是孝謙便負氣跑出去找樂子去。既然父親母親都不願意他插手,那麽他就做回以前那個到處遊手好閑的三少爺。


    飄香院的老鴇子十三姑一看到孝謙忙迎了出來,“哎呀,三少爺,好久沒來了。把我們的姑娘們都想壞了。”十三姑拉著孝謙往裏走。


    孝謙進了飄香院後感覺到無比的熟悉,“十三姑啊,我好久沒有來有沒有新的姑娘啊?”


    “有啊,有啊。”十三姑一邊引著孝謙往裏走一邊笑道:“剛來一位叫淩心的姑娘,長得可標致啦。這會兒正在陪著......”十三姑停在一處廂房門外然後推開門道:“正陪著四少爺呢。”廂房裏擺了一桌宴席,鍾孝川坐在正中,周圍有五位姑娘作陪。


    門被打開後孝川抬頭看到孝謙,顯得有些驚訝。“三......三哥......”他本能地把摟著姑娘的手放了下來。


    孝謙慢慢走了過來,看到孝川緊張的模樣便坐了下來喝了杯酒。“怎麽?你以為我是來抓你回去的?”孝川怔怔地看著他,沒有作聲。孝謙笑了笑道:“別怕,我也是來找樂子的。”


    孝川一聽便放下心來,雙手又重新摟住了身邊的姑娘。“三哥你早說嘛!嚇我一跳。”


    “你怎麽在這裏?這會兒不是應該在書堂念書嗎?”孝謙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放在嘴裏。


    “念書有什麽意思?還是在這裏好玩。”孝川突然遲疑了一下,想起先前因為他帶孝謙來這裏玩,回去後被父親發現便謊稱是孝謙帶他來的,害得孝謙被關禁閉。“三哥,你來這裏爹不知道吧?”


    “他才沒空管我呢。”孝謙看出孝川的心思便笑道:“放心,上次我沒有說出你,這一次也不會。你不用那麽多顧慮。”


    “還是三哥對我好啊!”孝川笑道:“那日你被爹關起來後二哥把我叫去狠狠訓了一通。”


    說起孝和,孝謙一陣淡淡的傷感,但是一想起自己的無能為力就不願意繼續想下去。“不說這些了,對了剛才十三姑說來了位叫淩心的姑娘。”孝謙看了一眼坐在孝川身邊的一個陌生女子,“是不是這位姑娘?”


    那女子對著孝謙嫵媚地一笑道:“小女子正是淩心。”淩心的眼神中發出了挑逗的信息,桌下的右腳輕輕撥弄著孝謙的小腿。


    孝謙嘴角微微一揚,道:“果然是美豔動人。十三姑有了你這棵搖錢樹,可算是發財了。”


    “淩心,這是我三哥,鍾孝謙。”孝川給淩心麵前的酒杯裏斟上酒,說道:“跟我三哥喝一杯吧。他人可好啦!”


    淩心拿起酒杯對著孝謙,“三少爺,請。”


    孝謙也拿起了酒杯道:“請。”然後便喝盡了酒杯中的酒。


    “三哥啊,不如讓淩心姑娘陪陪你?我看你也是一腦袋的烏雲,需要一些慰籍。”孝川給淩心使了個眼色道:“去吧。讓我三哥開心開心。”


    孝謙並沒有拒絕淩心的投懷送抱,帶著她去了另一間房。從午後一直到深夜,孝謙才醒過來。此時飄香院正是生意大好的時候,孝謙起身後看了看睡在身邊的淩心,她麵向孝謙側著香肩半裸在錦被外,似乎還在睡著。孝謙穿上衣服後從口袋裏拿出懷表一看,已經十一點了。他慢條斯理地穿上衣服然後洗了把臉。


    “三少爺,要走了嗎?”淩心醒了過來依舊躺在床上看著他。


    “嗯。走了。”孝謙對著鏡子梳理好有些淩亂的頭發。


    淩心用被子遮擋著前胸坐了起來,“已經這麽晚了,不如留下來吧。”


    孝謙洗漱好之後回到床邊,看著淩心笑了笑道:“我不喜歡在外麵過夜。你也累了,多睡會兒吧。我下去跟十三姑說,今晚算我的。”說著就要起身離去。


    “三少爺,等等。”淩心叫住了他,“難道就對奴家一點留戀都沒有嗎?”


    孝謙笑了笑返身回來在她的臉頰邊親吻了一下,“怎麽樣?這樣算留戀嗎?”


    淩心這才麵帶微笑地躺了下去閉上雙眼,“嗯。我睡了。”


    孝謙下樓看到十三姑,便問道:“十三姑,孝川呢?”


    “四少爺早就回去了,他說您正忙著所以不讓打擾。”十三姑說道。


    孝謙便一個人慢慢走回去,夜裏的小街上很安靜,難得有幾個擺宵夜的小吃攤子。孝謙踩著自己的影子漫無目的往回走,經過鎮口的時候看到已經動工的貞節牌坊,施工材料堆放在一邊,底座已經建好,牌坊上的石雕和彩繪部分被擺放在一邊,工匠們還沒完成這些但依稀已經能辨認出上麵刻劃的人物,無非是古時候那些貞潔烈女的典故。


    孝謙看著看著心裏便有火,試想剛才和淩心的男女之歡,這是天然的人性。可是意沛一旦冥婚那麽她將一生都無法再體會到其中的歡愉。這些應屬天性的夫妻閨房之樂且不去說,就連最簡單的精神交流都沒有,每天對著冰冷的四壁她將如何度過餘生?當初孝和定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會臨終囑托放意沛走。可她偏偏又一頭栽進來,說她年少無知也好說她知恩圖報也好,總之一切都晚了。


    “笨蛋!簡直就是笨蛋!”孝謙一腳踢在石雕板上,石板硬硬的震得他的腳有些疼痛。“說破了嘴皮子都不聽!今後有你的苦頭吃!讓你走你不走,以後也別指望我再為你說一句話!”孝謙心裏有氣,衝著黑夜大嚷道:“二哥!你讓我做的我盡力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你不要怪我啊——”


    他這一嚷嚷一邊擺餛飩攤子的小販立刻看著他。孝謙發泄完後便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走到餛飩攤前道:“小哥,來碗餛飩。”


    “是!是!三少爺。”小販對他剛才的失態還有些吃驚。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下肚後孝謙覺得身體熱了起來,扔下錢也沒有拿找錢就快步朝家裏趕去。


    門上的小廝睡夢中被叫起來給孝謙開門,“三少爺,您回來啦?有富叔還在門房等您呢。”


    “等我?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孝謙正納悶的時候在門房裏打瞌睡的有富尋聲而來。


    “我的小祖宗啊。您總算回來了。”有富顯得很疲憊,“快去老爺書房吧。”


    “什麽事啊?這麽晚了爹找我幹什麽?”孝謙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


    有富歎了口氣道:“老爺晌午的時候就找您了,哪兒成想小祖宗您這會兒才回來。老爺說無論您多晚回來都要去見他。”


    孝謙皺了皺眉,說真的他實在不想去見父親,可是這麽急著要見肯定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鍾進賢因為孝謙遲遲未歸越等越生氣,一定要等到他回來問清楚為止,夜深了他就和衣在書房的榻上眯一會兒。有富一進門就看到鍾進賢睡著,便輕輕推了推他,“老爺,三少爺回來了。老爺,醒醒。”


    鍾進賢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屋裏的孝謙,立刻臉沉了下來。“你舍得回來了嗎?”他起身坐到書案前,“有富,你去休息吧。”有富退了下去後鍾進賢便板著臉看著兒子。“一整天你跑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到處瞎逛呢。”孝謙可不會把自己在飄香院留宿的事情招認出來。


    “瞎逛?桃源鎮這會兒除了一處地方可以逛之外別無他處。”鍾進賢都不用他自己招認就知道他在哪裏鬧騰。


    孝謙撇了撇嘴沒有說話,鍾進賢喝了口茶後說道:“現在不說這些。這裏有件事要你做。”鍾進賢看了看兒子繼續說道:“下個月你就是你二哥的婚禮了,我們和喜婆商量過,準備讓你抱拜堂雞代替你二哥和意沛拜堂。”


    “什麽?抱拜堂雞拜堂?荒謬!”孝謙提起這些事情就反感,“我不做!爹還是找別人吧。”說完就要轉身走。


    “站住!”鍾進賢大聲喝住了他,“你不做也要做!除非你不是我鍾進賢的兒子!”其實鍾進賢也覺得這種事情很荒謬,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繼續荒謬下去。“你二哥已經不在了,你就當作幫幫爹,稱了你二娘的心。”


    “爹啊,這種鬧劇難道就不丟我們鍾家的臉嗎?”孝謙不解地問道:“與其這樣還不如放意沛走。”


    “你就不要再提這個了,你二娘不會答應的。”鍾進賢也頗為無奈,“況且意沛已經是你二哥的人,絕無放出去的道理。現在隻是讓你抱著拜堂雞替你二哥拜堂而已,就像當初你替你二哥去西霞鎮把意沛接回來一樣。這事情有那麽難為你嗎?啊?”


    父親的這句話深深觸動了孝謙,當初他若是沒有去接意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現在的悲劇呢?當然孝謙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的確是他親自去接意沛回來,無論怎樣他都覺得和自己有脫不了的幹係。


    見孝謙不說話鍾進賢便說道:“就這樣定了。到時候隻要你乖乖地按照規矩去做就行了。”


    “隨便吧。”孝謙知道拗不過父親,事情已經無可轉寰,而且他剛才也對自己說以後不會再幫意沛說一句話。孝謙默認了,但是心裏卻是極不願意的。回到自己房裏也睡不著便獨自在房裏看二哥給的那本《菜根譚》,希望能讓自己安靜下來。


    “孝謙。”突然有人敲門,聽聲音是孝恒。打開門一看正是。


    “大哥,這麽晚你還不休息?找我有事?”孝謙把孝恒讓進屋來。


    孝恒坐了下來道:“我等你呢。見完爹了?”孝謙點點頭“嗯”了一聲。孝恒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樂意,“我就知道你心裏不爽快。所以來找你跟你聊聊。有什麽話就跟大哥說。”


    “還有什麽好說的?他們早就定了下來,隻不過知會我一聲罷了。我能說‘不’嗎?”孝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就是做一場戲給大家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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