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川冷冷地冒出這一句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水,在座所有人都朝他看去。燕春妮頗為意外倒也有些幸災樂禍,金如珍則懷疑地看著孝川,眼神似乎在質問孝川的無中生有。


    “你胡說什麽?”鍾進賢皺著眉說道:“孝謙已經懂事了,怎會像你一樣荒唐!”


    “哼哼!”孝川冷笑了一聲道:“爹!您可沒看見昨晚三哥抱著女人逍遙快活的樣子。他可是紅粉叢中的老手呢,那些女人都喜歡他。我坐到大半夜都不見他,老鴇子親自告訴我,說他在飄香院留夜了。”說到這裏孝川不禁陰笑起來,“那淩心可是飄香院的頭牌,想來三哥昨晚一定累壞了吧?哈哈~~美人在懷,還不梅開二度呀?”


    “住口!”鍾進賢一拍桌子罵道:“淫詞穢語!不堪入耳!”


    “爹!我隻不過說說而已,您是沒看到啊。”孝川越說越起勁,“若是看到了,恐怕您要說不堪入目了吧?”


    “孝川!”金如珍也忍不住了,嚴厲地說道:“你和孝謙是手足,怎能在你父親麵前如此詆毀他?將他說得如此不堪?”


    “哎呀!姐姐,話可不是這麽說呀。”燕春妮連忙偏幫著兒子,“我家孝川可是親眼看到的,這是事實,難道不能說嗎?我孝川在外不過喝喝花酒,老爺就又打又罵的。這也不是孝謙在老爺麵前告的狀嗎?怎麽輪到我兒子就說不得了呢?這嫡庶之分也太大了吧?”燕春妮的話把金如珍給噎住了,心裏好不痛快。


    “這麽說來,昨晚你也在飄香院?”孝恒看著孝川問了一句。


    孝川把胸一挺道:“是啊!我不否認,反正我在爹眼裏就是一個不成器的阿鬥。倒不像有的人,明明自己也是荒淫的很卻要做出浪子回頭的樣子來博爹的歡心。哼!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孝川輕蔑地瞥了孝恒一眼,“我去了飄香院這是事實,要打要罵悉聽尊便。但若是隻罰我而容了他,我雖不能說什麽但心裏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服!”他句句擲地有聲,在這個家裏孝川可從未有過這樣的“豪邁”。


    孝川的話讓金如珍和孝恒都不敢隨意說話,生怕說錯一句更是在火上澆油,頓時飯廳內一片寂靜。燕春妮起身來到鍾進賢身邊道:“老爺,我們可不想誣蔑了您的寶貝兒子。既然大家都將信將疑,不如讓人去飄香院找找唄。若是找到了就證明孝川沒有說謊,若沒......”


    “住口!你嫌鍾家不夠丟人是嗎?”鍾進賢怒斥道。


    看來鍾進賢也相信了孝川的話,他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情,比以前孝謙胡鬧後的憤怒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難理解,好不容易盼到這個兒子懂事長進了,還打算一步步替他安排好日後的道路,可一下子他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若孝謙一直沒有改變過,或許鍾進賢還不至於如此震怒,可現在誰都不敢去替孝謙說一句話,就連金如珍也不敢。這一幕可算讓燕春妮暢快許多,她讚許地看著孝川,仿佛兒子替她揚眉吐氣了一樣。


    孝恒和婉儀夫婦沉默著,小魚還沒有作為主子見過這樣的場麵,畏畏縮縮地坐在一邊。而意沛,她腦海裏一片茫然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她懷疑地看著孝川甚至有些埋怨,埋怨他為什麽要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這個時候有富看到孝謙從大門口走了進來,於是謹慎地小聲說道:“老......老爺,三少爺回來了。”他說完後忙退回到一邊去,一場風波即將開始。


    “哎呀!真是巧了!”燕春妮說道:“老爺,親自問問咱們家這位三少爺吧。”


    隻見孝謙篤悠悠地走了進來,看到一家人都在便笑問道:“咦?怎麽都不吃早飯啊?”他坐了下來拿起了一個湯包兩三口就吃下肚去,“餓壞我了。”


    孝謙回來了,大家都在看鍾進賢怎麽處理這件事。燕春妮倒是想親自問問,但也擔心鍾進賢會生氣,於是拉著孝川站在一旁看鍾進賢怎麽處理孝謙。鍾進賢轉過身來看著孝謙,問道:“你昨晚一夜未歸,去了哪裏?”


    “我......”孝謙把第二個湯包塞進了嘴裏幾口咽了下去,然後說道:“我去了飄香院。”


    孝謙不以為然的樣子讓鍾進賢大為震怒,“嗬!你倒還挺坦白呀!”他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我以為你浪子回頭,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荒唐!那種肮髒的地方!肮髒的女人!你還真對得起你娘和你大哥的一片苦心啊!”


    孝謙撇撇嘴道:“爹。我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啊。隻不過想那裏的朋友了,就去看看唄。這多喝了幾杯就......就過了一夜。爹若是不喜歡,我以後少去便是了。不過我已經很少去了,這都多久了呀,才去了一次。”


    “喲!這還讓你謙少爺委屈了是不是?”鍾進賢緊擰著眉頭搖著頭失望地說道:“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還以為你長進了一些能幫幫我這個糟老頭子。沒想到你和孝川一樣!”


    “老爺,好好兒地把我們孝川扯上幹什麽呀?”燕春妮忙說道:“好歹我的孝川沒有裝出乖兒子的樣子來騙您啊。”她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孝謙,“哼!想你也忍不住寂寞!終於露出馬腳了吧?其實我們家孝川也是你這個好哥哥帶壞的!”


    “行了!你自己兒子不爭氣還怪別人?”鍾進賢馬上斥責了燕春妮。他轉向金如珍道:“如珍。既然之前孝川不長進都會責罰,這次孝謙犯同樣的過錯,我理當一視同仁的。對嗎?”


    “是!老爺說的沒錯!”金如珍點點頭道:“孝謙自該嚴厲懲戒可是......”


    金如珍的話還沒說出口燕春妮就嘲諷道:“喲!這到底是自己兒子啊。可沒見打我們孝川的時候您說一句‘可是’呢。”


    “你閉嘴!”鍾進賢不耐煩地說道,“你說,可是什麽?還有什麽可是的?”


    “老爺,聘禮已經準備好了,後天就要去省城提親了。”金如珍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您用家法懲戒孝謙,恐怕不合適了。”


    婉儀忙幫著婆婆說道:“呀!若是臉上帶著傷去提親,豈不是被人恥笑了?”


    “是啊!爹!不如這頓打先記下,等提親回來之後再算。”孝恒也附和著說道。現在先幫著孝謙逃過這次懲罰,然後再好好問明緣由。孝恒始終不信孝謙會在一夜之間回到過去。


    鍾進賢也知道輕重,這個節骨眼上狠揍孝謙一頓的確不是時候,當然他也知道金如珍和孝恒這也是幫著孝謙。家裏的人必須要一視同仁,就因為這個原因放過孝謙顯然難以服眾,特別是燕春妮和孝川。於是鍾進賢貌似為難地想了想道:“凡事自有輕重緩急。向錢家提親的事情比較重要,這頓打記下!逃不掉!但是也不能就這麽算了。你!”他指著孝謙的鼻子道:“給我跪到祠堂去!不等我叫不許起來!”說完後他又立刻嚴厲地看著金如珍和孝恒,“你們誰都不許去幫他!讓他一個人對著祖宗好好反省!聽到沒有!”


    金如珍和孝恒都站在一旁不說話,這番情景讓燕春妮太痛快了,恨不能多看幾眼金如珍此刻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


    “有富!送三少爺去祠堂!把所有的蒲團都撤了!”鍾進賢吩咐道。


    有富來到孝謙身邊道:“三少爺,請。”然後就帶著他走了。飯廳裏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等有富回來複命後鍾進賢才帶著一肚子的怒氣出去了。


    孝恒也要跟著去,便囑咐婉儀道:“你陪著娘,恐怕她又要氣得不舒服了。”


    “嗯!你放心,抽空我會去看看孝謙。”婉儀應道。


    孝恒忙擺手道:“不!千萬不要!爹正在火頭上,千萬別犯了禁。也是該讓他好好反思一下。你旁的都不用管,照顧好娘就是了。”


    燕春妮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一樣,張揚地要孝川陪她出去逛逛,還特地好心地讓兩個媳婦陪同著。小魚沒有辦法隻好跟著丈夫一起去,可意沛卻推說身體不適不去了。這讓燕春妮有些掃興,不過好在她心情好也嫌棄意沛太沉默無趣,就隨她去了。


    金如珍的確被氣得胃痛,別說鍾進賢嚴令禁止她去找孝謙,就連她自己此時此刻也不想看到這個孩子。婉儀也聽孝恒的話沒有去理會跪在祠堂裏的孝謙,而且金如珍被氣壞了,她便在身邊照顧寬慰她。


    眼前是莊嚴肅穆的列祖列宗排位,孝謙跪在地上仰視著他們,不知道老祖宗們是否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這一步有點冒險,他賭上的不僅僅是自己辛苦在父親麵前轉變的形象,更是賭上了本就對他搖擺不定的意沛的心。但是為了能化解掉錢家的這門婚事,他不得不這麽做。或許會成功,但成功後麵臨的肯定是皮肉之苦和父親的不再信任!或許也會不成功,到時候恐怕惟有選擇最後的一條退路了。


    皮肉之苦對孝謙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最後的一條退路卻是困難重重。若真的到了這個地步,該怎麽走?他倒也感謝父親的禁令,可以讓他有這份安靜的空間去盤算後麵的道路。


    意沛在小樓裏來回踱步,時不時地坐下又馬上站起來繼續走。他到底是怎麽了?她覺得對孝謙越來越陌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他明明在這裏鄭重地承諾他們的將來,可為什麽一轉眼又在別的女人床上風花雪月?他是否也對其他女人承諾著同樣的承諾?孝謙對女人的溫存的確讓意沛戀戀不舍,他的耳語和愛撫更是給了意沛溫暖和撫慰,可他也會同樣給別的女人嗎?


    意沛心煩意亂,一個回身不慎將兩盒棋子打翻在地,黑白棋子散亂一地。她蹲下身子去撿棋子,這一幕雖然是偶然但卻給了意沛一個能靜下心來的機會。隻是這一次無論她撿起來、打翻、再撿起來、再打翻,都無法平複她的胡思亂想。幹脆,她不再撿,任由棋子散落在地板上,而她則坐在一邊心力交瘁。或許他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從來沒有改變過。隻是自己賦予了他太多的希望。或許他對每一個女人都是這樣,是自己太癡迷於這種情感的依賴。或許自己隻不過是他排解寂寞、找尋刺激的對象,是自己太傻信以為真。變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想到這裏,意沛不禁哭泣起來。她不敢在孝和麵前哭,覺得這樣的自己根本無法麵對曾經對她關懷備至的孝和。於是她再一次地將孝和的相片合上。


    欺騙、背叛,似乎這樣負麵的情緒從來沒有困擾過意沛。她很想逃脫出這個牢籠,離開有孝謙影子的地方。這樣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過下去了,她甚至想到將來那位錢小姐進門後她會變得如何?實在不敢去想那一天,但那一天卻無情地一步步靠近。


    孝謙一點一點地想著往後的事情,絲毫沒有想到在同一個宅院中另一人對他的不信任。他突然感覺到膝蓋很痛,一看懷表才發現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同時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可是沒有人給他送飯來,孝謙也知道這一次讓很多人都失望了,這種被遺棄和拋棄的感覺讓他有點難過,他知道此刻不應該和意沛有任何的接觸,但他也很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哪怕隻是一個鼓勵的眼神。他朝門外望去,看到的隻是蕭瑟的小庭院。


    “忍一忍吧!”孝謙自己給自己打氣,“很快就過去了。”


    孝謙這一次荒唐的舉動更加速了鍾家要給他成婚的決心,於是聘禮都一一準備好,車馬也備好了。傍晚鍾進賢回來後就立刻把有富找去,讓他陪同著和孝謙一起去省城,並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看緊他,不可以再讓他有任何差池。


    聽說金如珍一整天都不舒服,鍾進賢先去看她。金如珍拉著鍾進賢的手說道:“老爺,一刻都不能等了!明天一早就讓孝謙上路!”


    “我會安排!”鍾進賢拍著妻子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會讓有富一步不離地跟著他的。”


    “不!老爺!您一同去!”金如珍堅持地說道:“我恐怕身體支撐不住,否則我也要親自去!老爺,您一定要陪著他一起去!別的人我著實不放心!”


    鍾進賢本來不想親自去,因為手頭上有太多的事情。但孝謙出了這檔子事,也讓他擔心起來。現在妻子又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更是讓他覺得有必要陪同前往。他想了想後說道:“好!我一起去!”他決定了,“你可以放心了。”有了丈夫的允諾金如珍才鬆了口氣。


    鍾進賢心事重重地走出來,有富在一旁伺候著。“老爺,您上次說要回請省城的李老板,這回去就順帶著把人情還了吧。”有富看鍾進賢分身乏術便提議既然去省城也可以把一些後續的事情提前處理掉,這個提議倒也合鍾進賢的心意。“老爺,很晚了,三少爺跪了一天了。”


    “去!帶他到書房來見我。”鍾進賢一聽到孝謙的名字就沉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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