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主背著手慢慢走近小醫館,燕離眉頭一縮,他來做什麽?卻聽見他咳嗽幾聲,前麵幾個獵人知道他,趕緊縮到一邊,何香主指指布簾,示意到後麵去說。燕離卻搖搖頭,搞什麽飛機,咱們是有貓膩的,到後麵去生怕別人不知道麽?


    何香主歎口氣:“我過來找你是因為我那小兒子,也到了七歲開始啟蒙的年齡了,想讓你給看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能去我家。”燕離搖搖頭說道:“這可能做不到,洛師要求我就在此坐鎮,若是走了,怕他老人家不高興。”


    何香主就在他對麵坐下,嘴裏說這孩子的情況,手中卻在桌上飛快的寫了幾句話:老莫被抓,傳是九陽宗臥底。賣藥事恐敗露。燕離一驚,結結巴巴問道:“令郎年紀尚小,又有病在身,不如病好再來?”何香主嗬嗬一笑,依舊說些孩子的情況,手裏卻寫道:且莫著急,看看再說。


    燕離心裏滿是恐懼,一個下午心不在焉,給幾個受傷的獵人開了藥散,便取了藥書來看,隻是怎麽也看不進去。他不知道這事泄露出去對自己會有多大的影響。門裏雖然管的十分鬆散,但是這藥田一直是門裏的主要收入來源,在上麵動手腳,就算隻是開革出幫,自己也是承受不了的。


    忐忑了一下午,捱到天黑,咬咬牙還是回了宅子。在書房門口猶豫很久,還是洛師喊他進去,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洛天賜聽他說完,眉頭緊皺,這孩子未經曆練,行事經驗與心理素質都是極差,這樣下去怕是連宗門弟子都不如,如何在猛虎門混下去?至於貪墨一些銀錢,這算得了什麽,修行最是花錢,燕離現在是小隊長,一個月有六十銀幣的月俸,能做什麽?他現在每天都要服用壯骨散,一份就值五個銀幣,他那點月俸夠幾天?想方設法去賺點錢來修煉,至少在猛虎門是無可厚非的。這才多大一點事,就嚇得手足無措,日後怎麽得了。


    沉吟片刻說道:“你不能再呆在我這了,我修書一封給行動堂的歐唐,你跟著他幾年吧。”看著燕離就要埋到胸前的頭,笑道:“什麽時候歐唐認為你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了,你就什麽時候回來。記住,不管什麽情況,每日的修煉必須保證,千葉手後麵兩千多招我會給你秘本,不得傳出去。”


    燕離眨眨眼,低聲問道:“老師?可是我犯了錯。刑堂那邊會不會?”洛天賜不耐煩的說道:“老何都不怕,你怕什麽?”燕離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那個老莫可能是個臥底,門裏對待這種人都是要殺掉的,會不會?”洛天賜笑了一聲:“那怕個什麽,隻要你不是臥底,就沒事。你畢竟是我的人。”


    當然調查是要調查的,燕離乖乖的跟著何香主一群人被押送到總舵刑堂關了起來,每天看到那些人被打的遍體鱗傷,刑訊逼供那是一定的了,小宗門嘛,就這麽直接。燕離舔舔嘴唇,他是洛師的記名弟子,雖然不會被毒打,但是殺雞給猴看那是一定的,何香主是築基沒錯,但是這種毒打他也叫的很慘,哆哆嗦嗦將藥田裏老莫的事全部說了。


    之後刑堂王香主將他帶到隔壁房間,溫和的對他說道:“你不要害怕,我們已經查過了,你是咱們猛虎門自己的子弟,自小在赤石鎮長大,雖然去宗門呆了一年多一點,但是那邊咱們也查過了,沒跟什麽莫名其妙的人接觸,你現在把在藥園裏跟老莫有關的事都說說,要是沒有問題,過個幾天也就可以走了。”


    燕離結結巴巴把自己跟老莫怎麽認識,平時怎麽來往都細細說了,王香主點點頭說道:“基本上跟我們查的差不多,不過有人看到你去過老莫房間幾次,是去做什麽?”燕離嚇了一跳,這事得解釋清楚:“他們抓了鑽地甲就會給我留一些,都是老莫在做,給我的那碗通常留在老莫房裏,所以去過幾次,不過老莫的房門從來不上鎖,誰都可以進去。”


    王香主笑道:“這事我們也知道,何香主也說過,你是洛師的弟子,替他老人家監管藥園,所以他們對你十分巴結,好了,沒事了,我也就是循例問問。”


    等到手下帶著燕離離開,又一位香主進來,問道:“沒事?”王香主笑道:“他的經曆那麽簡單,非常幹淨,其實也沒有什麽嫌疑。”那位香主鬆了一口氣,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行動堂那邊已經有人過來問情況了,歐唐這人可得罪不起。咱們堂主說了,讓你整理個東西,也算是替這小子洗清嫌疑了。”王香主點點頭,燕離是洛師的記名弟子,當初參加童子選拔的都是刑堂查了好多遍的,清清白白的才能送過去,燕離雖然在宗門外門呆了一年,但是門裏在外門也有眼線,這些文寧府過去的孩子,都盯的很緊,燕離家是文寧府老土著,從他曾爺爺開始,到他父母都是給猛虎門幹活的,要說有問題,其實刑堂自己也不信。


    歐唐背著手,聽著女侍將事情說完,冷哼一聲說道:“老師不要權,不要利,他們還要針對老師?活得不耐煩了麽?”素敏輕聲說道:“我去刑堂看了,燕離沒有受到什麽委屈,那邊跟我說,燕離他們查過了,清白的很,也就是跟著藥園那邊人蹭吃蹭喝的。但是既然來了,怎麽也要呆上幾天,讓我放心,絕不會讓他受什麽委屈。”


    歐唐哂笑道:“他一個半大的孩子,能做什麽暗諜?他出來之後,你打發他去預備組就好,不用見我,唔,還是見見的好,免得,,免得,,嗯,到時候你帶來見我,我掌掌眼再說。”素敏點點頭,又稟道:“總舵那位要知會一下麽?若是被她知道,怕是又要怪你。”歐唐擺擺手說道:“告訴她做什麽,她現在在調養身體,若是氣著了怎麽辦?年輕人受點挫折挺好的,這事就這樣了,若是沒有什麽變化,也不用再稟報於我。”


    九陽宗因九陽山而得名,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宗門,現在已經發展到三分天下的大宗,整個城市圍繞九陽山而建,號稱天下最大的城市,光是常駐居民就超過三千萬。


    刑部位於九陽山腳下那一片官署的西側,除了天下省府緝捕司之外,刑部還有自己獨立的神捕司,負責統籌天下緝盜事宜。


    霍明城背著手聽著一個渾身黑衣的男子稟道:“文寧府四十四號密諜已經暴露,已經被猛虎門鎖拿,正在嚴刑逼供。二十二號已經撤退到武安府。”


    霍明城皺著眉問道:“四十四號為什麽會暴露?”黑衣男子稟道:“根據三十號傳出來的消息,四十四號每月到嘉縣鬼混,出手極為大方,被猛虎門的黑衣盯上,所以暴露出來,二十二號險些被他連累。”霍明城怒道:“這個混蛋,他哪裏來那麽多錢?”黑衣男子歎口氣說道:“貪腐,四十四號在猛虎門的藥田裏也算有些地位,夥同藥田香主倒賣藥材。”


    霍明城惱怒道:“他也是多年的老臥底了,怎麽會如此高調?六十六號呢?”黑衣男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六十六號沒有消息,他的單線聯係人是四十四號,咱們暫時聯係不上他。司首,六十六號太年輕,資質極佳,若是這次出了事,學部那邊知道了,怕是咱們吃不了兜著走。是不是召回六十六號?”


    霍明城眼光陰晴不定,過了許久還是搖搖頭:“六十六號不能撤,咱們這二十年先後派出了這麽多暗諜,最多隻做到副堂主一級,很難接觸到上頭主要的信息。六十六號已經過去了幾年了,倒是傳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雖然很多都是道聽途說,但站位就比現在那些暗諜都要高。沐聲啊,這三大小宗門盤踞文寧府,利用靈藥製造藥丸,在天下大為斂財,咱們沒有能力消滅他們,就隻能盡量斬斷輸送到九陽的黑手,能阻止一點算一點吧。”


    沐聲歎口氣道:“我就不明白了,文寧府明明是九陽的管下,為什麽剿滅他們還需要另外兩宗點頭。”霍明城怒哼一聲:“文寧府是十萬大山中的一個小盆地,卻也是百宗之間的一個紐帶,誰占據了文寧府,誰就能據險而守,而對另外兩宗卻是一馬平川,嚴格說起來,文寧府乃是當年三宗先人聯合探索十萬大山強行開辟出來的一塊飛地,能讓他們在法理上同意文寧府屬於咱們就十分不易了。那些外圍的小宗不也熱火朝天的盯著文寧府,想要過來分一杯羹麽?”


    九陽宗,太極宗,九陰宗被同樣麵積的十萬大山分為三塊,三宗之間各自有通道相連,但隻有文寧府直接聯係三宗。十萬大山物產豐富,不但有高階靈獸,高階靈藥,運氣若是好一些,千年靈木也是遇得到的。三宗均背靠十萬大山,眾多的修士就是依靠這十萬大山生存,那些處在外圍的小宗哪個不是眼熱。文寧府現在屬於三不管地帶,不是不想管,而是另外兩宗不同意。


    沐聲沉默了一會說道:“司首,我想去文寧府看一看。我這些年四處緝查鶯殊丸,和文寧府的人交手過很多次,從來隻是聽說那裏是百毒之源,但是從未去過。”


    霍明城背著手踱了幾步,終究還是搖搖頭:“不成,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啊,文寧府那幫人不會放過你的。這些年你殺了多少藥販子,又有多少藥販子逃了回去。”


    沐聲冷笑一聲:“我又怕什麽。我孤家寡人一個,無父無母的。想起這些藥販子,我就火大。司首,我在總部真的起不到什麽作用,不如讓我去武安府?哪怕做個緝捕衙門總捕也好過現在幹看著不能動手。司首,真的,你就讓我去吧。”


    霍明城猶豫了一會,還是搖搖頭:“沐聲啊,宗主和長老會現在正在製定新的等級製度,如果現在下去,最多是個府緝捕司司正,可是未來等級製度一改革,武安府這種重要的府跟別的府也就一樣了啊。”


    在燕離的印象裏,歐唐應該是一個滿臉大胡子的壯碩漢子,畢竟他是行動堂四大副堂主之一,見麵之後大跌眼鏡,斯斯文文一個書生模樣,接過書信,還翹起蘭花指,看了之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柔聲問道:“小梨子?很好,你沒有偷看吧?”燕離有些畏懼他,搖搖頭,小聲說道:“老師有封印,我不敢打開。”歐唐點點頭:“記住,以後沒有老師,你不再是洛師的弟子,就是,恩,恩,我從嘉縣招入的一個普通行動組打手。”又鄙視的說道:“就你這水準,來我行動組做個打手都嫌修為低了。先到第六組去混著吧,對了,忘記提醒你了,不是行動組第六組,而是預備第六組。”又隨手寫了個字條,扔給燕離:“去報道吧。什麽時候憑自己本事成為行動組正式打手,什麽時候過來找我。”看了燕離行禮退走,又送了一句:“記住,行動組向來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別的都不好使。”


    行動堂自然在文寧府,距離總舵還有大概三百多米,但是預備組那就太遠了,幾乎快走到城門才看見一個歪歪斜斜的牌子,上麵像是哪個蒙學孩子歪歪扭扭的寫著“預備組。”預字還寫錯了,塗了墨圈,底下有人用正楷寫了個正確的預字。


    兩個懶散的門子看見燕離探頭探腦,直起腰來喊道:“瞧什麽瞧?找死啊。”燕離畢竟是跟著洛師有了這麽幾年,一眼看出這兩個門子修為還在自己之上,怕是煉骨巔峰的存在,可是在這裏居然隻能守門。他小隊長的服飾自然不能再穿,換了普通幫眾的短衫,這時湊上去賠笑道:“兩位大哥,小弟是過來報道的,不知道要去哪裏?”


    高個門子瞟了他一眼:“報道?你小子什麽修為?誰讓你過來的?”燕離點頭哈腰的說道:“我家大人隻是說讓我去第六組,倒是給了一個紙條,讓我交給管事的。要不大哥您看一下?”高個門子哂笑道:“給我看做什麽,我又不是管事的,你等著,我去稟報。”


    過了一小會,高個門子帶來一個滿麵紅光的富態中年,伸手接過燕離遞過來的紙條,看了片刻,嗯了一聲:“你進去吧,自己找第六組苟三。”


    苟三嘴裏叼著根稻草,眯著一隻眼聚精會神的盯著手裏的骨牌,嘴裏念叨著:“對十,對十。”旁邊有人催促道:“你丫的倒是快一點,操啊。”苟三猛地把骨牌往桌上一拍:“對五,奶奶的。”吐掉嘴裏的稻草,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燕離,勾勾手指:“小子,麵生的很啊。幹啥?”燕離恭敬的說道:“管事讓我來找苟三報到。”


    苟三擺擺手:“你隨便找個地方呆著吧,老子沒空。”燕離點點頭,打量了一下房間,卻是橫七豎八擺著十幾張床,靠最裏有幾張木床上沒有鋪蓋,想來應該是沒有人。他也沒帶什麽東西,隻好過去坐在木板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做什麽好,隻是呆呆的坐著。


    天色微黑的時候,苟三把骨牌一扔:“今天輸慘了,xx的,吃飯去。”一群人哄笑著出門,燕離緩緩起身跟在他們後麵,一直走到飯堂門口,卻看見苟三一行人被人堵住。一個胸前滿是長毛的粗壯漢子拍拍胸脯說道:“苟三,膽子肥了啊,敢這麽早就到飯堂來吃飯?來來來,老子跟你較量一下。”


    苟三有些畏懼,但是在自家兄弟麵前又不能退縮的太狠,指著長毛說道:“熊程,咱們上次幹一架,我願賭服輸,躲了你三日,怎麽今日還糾纏不休。”熊程哈哈大笑:“那是上一次的事了,這次是老子挑戰你,怎麽?不敢麽?你們第六組就是這個慫樣子。”苟三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雖然大家都是煉骨巔峰,但是熊程占了身軀龐大的便宜,力量比苟三要高出幾籌,苟三是打不過的。慌亂之間一扭頭看到最後的燕離,奸計瞬間擺上眉頭,一指燕離說道:“這是我們組新來的,你們組前段時間不是也新來一個麽,不如讓他們比一比,若是輸了,再晚三天來吃飯。”


    熊程看了一眼白白淨淨的燕離,扭頭對一個懶洋洋的漢子問道:“郭末,有人看上你了,怎麽樣?”郭末打了個哈欠:“隨便吧。”


    這是燕離第一次跟人動手,當然以前在入門試也比試過,但那時也不談什麽技巧,就是比鬥拳勁罷了。這郭末似乎是老手一般,一上來就占據了主動,一套蠻牛拳打的有模有樣。燕離心裏十分慌亂,學過的什麽初陽拳千葉手忘得幹幹淨淨,左支右拙狼狽不堪,如同街上混混打架一般胡亂出拳。不說熊程那些人哈哈大笑,就是苟三也捂著臉,這小子怎麽這麽弱雞啊。


    郭末眼裏卻出現異彩,對手很明顯沒有絲毫打鬥的經驗,而且心裏極為慌亂,出拳毫無章法,但是自己想要打中他卻也不太容易,有時信心滿滿的一拳打過去,明明不能躲閃了,他的身體卻詭異的一拐,恰恰將自己的拳頭躲開。


    打了十來招,燕離依靠著身體本能纏鬥了一會,心裏漸漸沒有那麽慌亂了,出拳也漸漸有了章法,初陽拳講究堂堂正正霸道至極,他此時落了下風,心裏害怕,雖然漸漸上路,但是根本無法發揮拳法的威力。


    周圍圍攏看熱鬧的越來越多,人群中傳來鄙視的聲音:“老熊慣是欺負新人,這小子一臉稚氣,絕不會超過十六歲,估摸著以前連架都沒打過。”又一人嗬嗬笑道:“老熊也就能欺負一下新人,換了我們他敢?不過他們組新來的這小子不錯,估計以後十八組是這個叫郭什麽的了。”


    兩人論起修為也都差不多,郭末經驗老到,一上場就占了上風,圍觀的人又嘰嘰歪歪的,讓他有些惱火,加緊了攻勢,燕離哪裏抵擋得住,連連後退,最後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熊程哈哈大笑,上來摟住郭末的肩膀,得意的說道:“苟三,又是三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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