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木鴿從遠處悠悠地飛了過來,輕盈地落在了門口那威武雄壯的石獅子上。它靜靜地待在那裏,直到有人從門內走出來,它才緩緩地扭過頭來,許是察覺到來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它便站在獅子頭上歡快地蹦跳起來,試圖吸引那人的目光。


    木鴿,顧名思義,木頭做的鴿子。所以它隻能用來傳遞書信,並不能同真正的鴿子一樣發出聲音。


    當沈亦行終於看到它並向它伸出手時,它才一步步跳過來,最終輕快地跳到了沈亦行的手上。


    沈亦行展開手中的小紙條,仔細閱讀後,轉頭問身邊的秦念淑:“我們是否路過上荷村?”


    秦念淑想了片刻後,點了點頭。又好奇地問道:“怎麽了?”


    “有些私人事務要處理。”說完,他輕輕搓動手指,那張紙條瞬間化為灰燼,隨風飄散。接著,他看向江洵等人,溫和地說:你們若是急於趕路,可以先行一步,不必等我。”


    江洵立馬看了眼一旁的江挽,這種事兒自然是要詢問他師父的意見。


    隻是在江挽還沒回話的時候,秦念淑就開口道:“不急不急,難得出來一趟,多玩一會兒也沒什麽。而且上荷村的糕點可是出了名兒的好吃!江洵,你不是要給你師父買桂花糕麽?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一起去嚐嚐唄!”她巴不得路上的行程能再慢一些,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去觀察江挽的病情。


    而一旁的傅霖無聲冷笑,好好好,你們都不急,就我歸心似箭!


    啟程後依舊是傅霖和江洵騎馬先行,秦在錦駕車緊隨其後。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啥不騎馬呢?”秦念淑問這句話的時候,衝沈亦行撇了撇嘴。


    “我花了錢,我還不能坐了?”沈亦行嘴角微微上揚,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


    行!


    等行至大路,馬車稍微不再顛簸以後,秦念淑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條潔白如雪的紗帶,對江挽說道:“這條白紗我已經用藥水浸泡了好幾個時辰,其實從時間上來算還是遠遠不夠的,今日你且先將就戴吧。等晚上有充足的時間以後,我再多做幾條,方便你可以隨身攜帶,可以一天更換一次。”說完,秦念淑溫柔地將白紗係替江挽係上。


    江挽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白紗的觸感,同時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菊花和茯苓的香氣,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她無法辨認出的其他藥材的味道。


    當白紗完全遮住了江挽的眼睛時,秦念淑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她,不禁感歎道:“好看!”


    江挽的麵相原本更像父親多一些,但現在遮住了眼睛之後,卻讓人感覺更像她母親了。


    秦念淑轉頭問身邊的沈亦行:“你說是不是很好看?”


    沈亦行輕聲應道:“嗯。”


    秦念淑故意打趣道:“‘嗯’是什麽意思呢?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好看。”


    一直沒有說話的江挽突然開口問道:“是白紗好看還是人好看?”


    沈亦行輕咳了一聲,然後紅著耳垂,低聲回答道:“錦上添花。”


    而馬車外的三人則在閑談方才聽到的那個案子。


    秦在錦率先開口說道:“你們覺得那姑娘究竟是失蹤了還是臨時有事兒外出了?”


    傅霖略作思考後回答道:“不好說,失蹤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我是這麽認為的,一個腿部受傷的姑娘不太可能無緣無故地出遠門,而且如果真的是有什麽差事兒要辦,金叔那邊不可能不知情。”秦在錦附和著傅霖的觀點。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洵插話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受傷了以後自己一人居住生活上會有些不太方便,所以去朋友家借住幾日。”


    傅霖點了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還有另一種情況。”說到這裏,他的眼神變得陰沉起來,“替她掛牌子的那個人撒了謊,她壓根兒就沒有回來。不過嘛!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隻要稍加調查就能查清楚她當日是否曾出現在春平縣。”


    秦在錦聽後,輕聲說道:“那我還是希望她隻是去朋友家借住了吧。”畢竟,如果女子失蹤的話,很有可能會遭遇不測,甚至麵臨生命危險。


    一行人就這麽聊著聊著就到了上荷村的地界兒,先是將馬都安頓在一個地方後才和沈亦行分開行動。他一個人去辦事兒,而另外幾人則是先找了個飯館兒準備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隻是在還未進門的時候,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在錦最先朝那處望了過去,果然是她!他朝那人喊了過去,同時還不忘揮揮手。


    “冬苓!”


    被叫到的姑娘回頭望了過來,在看清來人是誰後立馬笑了起來,起身同身邊人說了幾句後就張開胳膊跑了過來。


    秦在錦本以為冬苓是想衝過來抱他,所以他回抱的姿勢都準備好了,可冬苓卻直直越過他抱住了身後的江洵。


    哈????


    嗯?


    在江洵還沒緩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聽到身旁的姑娘在他耳邊說了句:“在上荷,要萬分小心。”隨後就鬆開了江洵,笑著問:“你們怎麽在這兒呀?”這風輕雲淡的表情,好似剛剛的那句隻是江洵的幻聽。


    秦在錦有些委屈地看向冬苓,又氣憤地瞪了眼江洵。


    我跟兄弟心連心,兄弟跟我動腦筋?


    江洵可謂是一臉茫然,顯然不明白冬苓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還是微笑著回應道:“我們就是路過此地,吃點東西。”


    冬苓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擔憂,又很快掩飾了過去。她拉著江洵和秦在錦走進飯館,一邊走一邊說道:“那敢情巧!咱先吃飯唄!”


    眾人跟著冬苓進了飯館,找了個位置坐下。冬苓熱情地向他們推薦著各種美食,並告訴他們哪些菜是這家飯館的招牌。在她滔滔不絕的介紹下,秦念淑便多點了一些特色菜品,幾人熱絡地閑聊起來。


    “阿姐,這位是我們上上個任務結識的一位朋友,叫冬苓,是相月山的弟子。”秦在錦向秦念淑介紹道。


    “你好呀!”秦念淑笑著同她打招呼。


    “姐姐好!之前聽錦哥兒提起過你,以前覺得錦哥兒是個實誠的人,如今見了姐姐才知道錦哥兒當時壓根就沒說實話。”冬苓說道。


    “哦?他騙你啥了?我替你收拾他!”秦念淑假裝生氣地看向秦在錦。


    “她隻是說阿姐性子好,卻完全不提阿姐竟生的也如此好看!”冬苓笑著解釋道。


    聽到這話,秦念淑不禁笑開了花,心裏想著:這小姑娘嘴真甜。同時,她從秦在錦看冬苓的眼神裏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明白了那小子的心思。


    “另外這兩位是?”冬苓主動問道。


    “這位是我師父江挽,這位是我師兄傅霖。”江洵一一同冬苓介紹。


    冬苓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江挽,如今經江洵介紹後更是又多看了幾眼,“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


    江挽雖看不到眼前人的長相,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曾。”


    冬苓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於是湊了過去,追問道:“姐姐都沒看我,怎麽知道不曾見過。”


    “我說不曾,便是不曾。”


    “好吧,那許是我在夢裏見過姐姐吧。”她聳了聳肩,沒再自討沒趣。回到座位後又將目光移到了傅霖身上,“我們是不是也見過?”


    傅霖聽到這句嗤笑了一聲,回了句:“或許吧,但我的夢裏可沒有你。”


    “那有誰?你師父麽?”冬苓一臉天真的問道。


    聽到這話的傅霖當場愣住,那雙眼裏滿是疑惑,他此刻的表情不像是在問“你在說些什麽屁話?”更像是在問“你怎得知道?”


    連一旁的江挽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知情的人聽到這句話還以為傅霖是多麽尊師重道之人,連睡覺都會夢到自家師父,可在座知情的人卻知道他小子內心是多麽的大逆不道!


    傅霖很快恢複了表情,挑眉問道:“有何......不可麽?”


    “聽我一句勸,命裏無時莫強求。”冬苓十分老成的勸說。


    “呦!姑娘還會算命呢?”


    “不敢當,隻是略懂一二。”


    小二這時端了一些茶水送了上來,在秦在錦起身想要替眾人倒茶的時候,被冬苓阻止了。她將彌生符掏了出來,仔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什麽貓膩兒後,才讓秦在錦繼續倒茶。秦念淑看到她這些動作,忍不住問道:“妹妹這是習慣如此麽?還是……”


    冬苓接過秦在錦倒的茶水後,禮貌地道了謝,然後開口解釋道:“這地兒風大,容易感染風寒,所以我比較小心謹慎,姐姐這幾日,在此地,也一定要注意保暖哦。”她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再追問下去就顯得有些無趣了。


    秦念淑突然想起沈亦行上午收到的那張紙條,心裏不禁疑惑起來,會不會同冬苓說的這句話有關係?正當她思考之際,一旁的秦在錦開口問道:“你怎麽來這兒了?”很好,這個問題正是秦念淑想問的。


    冬苓微微一笑,回答道:“自然是出任務呀。”


    “這地兒不太平?”


    冬苓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隻是自家門派的任務罷了。”


    也就是說此地並沒有什麽妖魔鬼怪作祟,但或許有著比妖魔鬼怪更令人難安的存在。


    可若是涉及此類的任務怎麽會是由相月山的弟子來處理?他們有權私下處置麽?


    “本來是給暮商宗的,但是他們少主說手上已經接了一個案子,所以這個也就讓給我們了。”冬苓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生怕另一桌的同門聽到。


    這丫頭完全不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為是胳膊肘往外拐,甚至怕江洵他們聽的不夠明白,又敲了敲手中的杯子,說了句:“好茶!”


    等菜都上齊了以後,秦在錦隨即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你消息靈通,可認識住在此處的方景明?”


    冬苓想都沒想就回道:“自然認識!”


    “快說來聽聽。”


    “這鎮上有一家叫流芳齋的糕點鋪子,店已經開了二十多年了,是兩對夫妻合夥經營的,每日去買點心的人都很多,我都搶不到!至於方景明麽,他是其中一對夫妻的兒子,而另一對夫妻的孩子叫柳春和,他們自幼相識,關係匪淺,如今二人同在衙門當差。”冬苓邊吃邊說道。


    江洵默默抬手給她比了個讚,這人總是能提前收集到許多信息。她這打聽消息的能力放在相月山委實是屈才了,應該去花朝樓的。


    “那司徒意此人你可知曉?”秦在錦繼續問道,同時還不忘給她夾個雞腿兒。


    冬苓這次倒是沒有同他道謝,繼續說道:“知道,那人是前幾年才搬來這裏的,並不是本地人。與方景明劉春和二人的關係還不錯,三人經常一同辦案來著。聽說曾一起破獲過一些比較棘手的案件,所以深受當地百姓的喜愛。”冬苓補充道。


    “不過你們問這三人做什麽?”冬苓突然反應過來,問向秦在錦。


    秦在錦向她解釋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冬苓在聽到後皺起了眉頭。


    “我們來這有幾日了,當時確實看到過方景明帶著受傷的司徒意一同回來,至於是否失蹤,我覺得應該不會吧,最近也沒聽說過這村子有人失蹤啊。”她說完這句連忙回頭問向另一桌的人,“小齊師兄,這幾日有人來上報失蹤麽?”


    那男子在聽到她的問話後,想了一下,隨後搖搖頭說道:“沒有哎,不過盜竊案倒有幾起。”


    “好嘞!”冬苓笑著回完話,又同秦在錦說道:“你們要是實在放心不下,可以去看看,司徒家離這兒不遠的。不過……”


    “不過什麽?”江洵問道。


    “不過我勸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多管閑事兒,無論司徒意是不是失蹤了,最終都是衙門派人來調查。所以洵哥你們還是盡早離開這裏,畢竟趕路要緊。”冬苓鮮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


    可這話聽起來卻不像是提醒,更像是在催促。


    “無妨,眼下我們還要等人,不著急走。”秦念淑接話道。


    “那好吧。”冬苓沒有再勸說,開始低頭啃雞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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