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燈》的拍攝時間非常緊湊,整個故事圍繞著男女主展開,戚玉和言深每天都要上工,但不一定能按計劃完成拍攝任務。


    當天取景地點在一家正規醫院,戚玉來來回回演了好幾遍,季嫻始終覺得不太滿意,沒有達到她的要求。


    中途休息,戚玉獨自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認真思考這場戲到底如何才能演好。


    她口中碎碎念著台詞,臉上做出演戲時的表情,十分認真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忽然劇本下麵的手機一響,她低頭看到來電顯示後,立馬舉在耳邊接聽。


    \"阿玉,你往下看。\"


    戚玉不免疑惑,依言透過窗戶玻璃往下看,一個分外熟悉的身影闖入她的視線,她身體猛地一怔,驚訝得幾乎站不穩腳跟,連忙伸手扶住了窗沿。


    \"大哥。\"


    慕彥青滿眼驚喜,朝她揮了揮手,然後移動到樓梯口,一階一階地慢慢走上樓梯,恰好與急匆匆跑來的戚玉迎麵相遇。


    他仔細打量她兩眼,搖搖腦袋歎氣:\"瘦了啊。\"


    他們倆上一次見麵是在今年年初,正是戚玉錄製戀綜期間。那時,她突然患上了嚴重的感冒,他因擔憂她的健康狀況,特地從國外趕回來,隻為見她一麵。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他開始有意識地減少與她的聯係,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保持無微不至的關懷。然而,再次相遇時,他見到她的第一反應卻是心疼。


    他一直想讓戚玉當溫室裏的花朵,不用像尋常人一樣為了生活奔波賣命,可現在看她瘦了許多,曾經引以為傲的白皙皮膚也黑了不少,身上穿著破破爛爛、土裏土氣的衣服,這讓他心裏怎麽會好受。


    戚玉早就發現他穿在外套裏麵藍白條紋病號服,見他欲言又止,提前打斷他的話,憂心忡忡地問:\"大哥,你為什麽會住院?\"


    \"食物中毒,蘑菇沒有煮熟。\"


    \"啊?\"戚玉顯得有些意外,又十分擔心他的身體狀況,馬上關切地問道:\"那現在恢複了嗎?\"


    \"手腳還是有點提不上勁,腦袋昏昏沉沉的,剛剛出去是想活動一下身體,無意間抬頭,我盯著你看了很久,確定是你後,才決定給你打電話。\"


    他說話緩慢,聲音微弱得如同氣若遊絲,給人一種病情沉重的感覺。


    \"沒人照顧你嗎?念涵姐呢。\"


    戚玉看到曾經意氣風發的大哥變成現在這副孱弱的模樣,她心裏十分不好受,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可正在這時,場務跑來叫她歸位,她匆忙點頭,緊緊拉住慕彥青的衣袖問道:\"大哥,你的病房在哪?等我拍完戲再來找你。\"


    \"三樓28號床。\"


    慕彥青看到穿著文化衫的場務工作人員,心裏推測戚玉是在拍戲,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慢吞吞轉身往前走回病房。


    ……


    三個小時後,戚玉終於收工,她沒有跟劇組的車回去,而是跑到慕彥青的病房門前,象征性敲了敲門,然後迫不及待推門進去。


    \"大哥,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飯。\"


    慕彥青雙手放在兩側,垂著腦袋坐在床邊發呆,看到來人,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他聲音很輕:\"不用了,我吃不了什麽東西。\"


    話落,他用腳勾了條木椅子,細心招待:\"阿玉,過來坐。\"


    戚玉聽話走過去坐下。


    空空蕩蕩的病房,形單影隻的男人,瘦削單薄的身體,蒼白黯然的麵孔。


    這麽久沒有見麵,她心裏充滿了疑惑,迫切地想要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讓他變成現在這樣。


    \"大哥,你還有力氣和我說話嗎?\"她細心地詢問。


    慕彥青輕吐出一口氣,勾了下唇角點頭:\"當然。\"


    戚玉雙手緊握,又重新問了一遍她關心的問題。


    \"念涵姐呢?怎麽不在你身邊?\"


    慕彥青稍加停頓,淡聲回答:\"我和她已經離婚了。\"


    話落,戚玉心髒一沉,震驚不已,回神後神情中有了明顯的慌亂。


    \"為什麽?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


    因為她曾經對大哥的那份喜歡被眾人皆知,從而影響到了他們原本恩愛的感情?


    慕彥青眼眸微沉,表情不悅地打斷她的猜測。


    \"阿玉,當然不是因為你,是我給不了念涵足夠的安全感,我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主要責任在我。\"


    聽到這個答案,戚玉輕輕咬了咬嘴唇,心裏仍然不夠踏實,但勉強相信了他的解釋。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雲貴地區,你不是應該在美國嗎?\"


    慕彥青慢慢跟她講起他這一個月以來的經曆。


    他還在美國時,有一天收到了一封來自國內雲貴地區某大學的郵件,邀請他去給學生們講課並做指導研究。權衡之下,他主動放棄了南極探險的計劃,接受校方的邀請,重新回歸教師的身份,投身到教書育人的工作之中。


    剛來一個星期,他結識了一群活潑且好學的學生。下課後,他們拉著他一起去吃飯,沒想到這頓飯隻有他不幸中了招。


    具體情況是,他在用餐時不小心夾到了一片一直貼在鍋沿上的蘑菇,由於這片蘑菇沒有經過充分的爆炒,其中仍存在毒素,吃進肚子後引發了食物中毒,所以他才住進了醫院。


    \"那,那你多久才能好?\"


    知道事情經過後,戚玉最為擔憂的還是他的身體。


    \"可能還要住幾天院。\"


    \"你就一個人,怎麽不請個護工,你可是慕家大少爺啊!\"


    一直以來,戚玉深受慕彥青的照顧,可怎麽到了他這裏,他卻不能好好地照顧自己。


    \"我不喜歡陌生人在眼前晃,你看,我為了安靜,還在自己弄了個單人病房,住著也挺好。\"慕彥青淡聲解釋道。


    戚玉抿緊唇,漸漸紅了眼。


    \"大哥,我希望你能趕快好起來。\"


    \"嗯,會的,阿玉,不用擔心我,不要因為我而影響到了你的工作。\"


    戚玉吸吸鼻子,歎了聲氣,起身拿上熱水壺,出門給他去打點熱水,幾分鍾之後,她回來給他在玻璃杯中倒上熱水晾涼。


    \"大哥,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外麵風大,你不要再去亂逛了,我怕你著涼,我等會去買點飯,你多少吃點東西補充能量,還有……\"


    慕彥青無奈地笑了笑,知道她是在關心自己,但他是個成年男人,完全能夠照顧好自己。


    \"阿玉,你怎麽變得這麽囉嗦了,我知道了,都聽你的,不過你不用出門買飯,我有餐廳的電話,隨時可以叫人送餐過來。\"


    戚玉問他要了電話,她吃飯,他喝粥,在等待的時間裏,她下樓去買了些檸檬水和水果,聽說這些食物有利於他身體恢複。


    看她忙前忙後,叫也叫不住,慕彥青索性躺下休息,等送餐的人過來,他不想麻煩一個小姑娘,自己支起小桌板,拆掉包裝,拿起勺子,低頭小口進食。


    戚玉拍了整整一天戲,其實早就餓了,她坐在病床邊,端著飯盒,用筷子扒飯,快速吃完擦擦嘴,拎來她剛買的東西。


    \"剛剛看到水果店還有石榴賣,紅彤彤的,看上去特別甜,我買了一個讓你嚐嚐,放袋子裏了啊。\"


    \"嗯,好。\"


    她又重新坐下,緩緩說道:\"大哥,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拿給我一個石榴,我都不認識這種水果,也不知道該怎麽吃,後來你掰開石榴,讓我吃裏麵的果實……我總是吃得特別慢,一小顆一小顆嚐著石榴籽的味道。\"


    慕彥青沒想到她會清晰記得這件小事,而她描述的這些細節,也讓他想起一些過去的畫麵。


    那時她剛住進慕家的後樓,一個小姑娘,總是低頭、縮著脖子、聳著肩,特別不自信,可以用畏畏縮縮來形容當時的她。


    他沒有逼她盡快去適應環境,而是每天帶上點新鮮玩意去逗她開心,有時是她沒見過的玩具,有時是她沒吃過的食物,還有小學生喜歡的漫畫書和動畫片。


    剛好有一天他看到家裏的茶幾上擺著幾個石榴,沒多想,隨手拿上一個石榴跑去後樓找她。


    本來不覺得石榴這種大眾水果是什麽新鮮玩意,可戚玉小朋友看到石榴卻是滿臉疑惑,抬頭問他這是什麽東西。


    他說這是水果,能吃。


    等她吃到裏麵的果實,還興奮地再原地蹦了蹦。


    好甜,她喜歡一顆一顆慢慢吃。


    這隻是漫長回憶中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突然說起來,在此刻莫名多了一份溫情。


    慕彥青隻喝了半碗粥,他不再有胃口,撤下東西後半躺在床上,微微偏頭,看著戚玉,認真開口說道:\"阿玉,我一直對你沒什麽要求,隻希望你能過得開心,我了解你,知道你現在一定不算是快樂的狀態,也看得出你拍戲的工作很累人,我隻會在這裏待兩三個月,等回了臨江,我帶你去選套房子,挑你喜歡的,萬一你以後事業突然不穩定,至少你還有個家。\"


    戚玉本能地拒絕:\"大哥,我能自己賺到買房的錢,真的不用你來替我買。\"


    \"我現在單身一人,你不要有多餘的擔心,我給你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錢,是我心甘情願。\"慕彥青著重強調道。


    聞言,她突然一怔,想到很久之前慕辰安傳話說,大哥要幫她買房,她當時用\"婚內財產\"的理由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會事無巨細地傳達給了大哥。


    戚玉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大哥,我……\"


    慕彥青忽然口吻嚴肅地對她說:\"阿玉,這是我想做的事情,請你不要拒絕我,而且,你不是說我是慕家大少爺嗎,隻是買套房而已,對我來說花不了多少錢。\"


    戚玉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念及他還在病中,她沒有再開口。


    那晚,護士沒有來趕人,但慕彥青幾次催戚玉早點回去,免得耽誤她第二天的工作。


    臨走前,戚玉悠悠歎氣,又對他仔細叮囑了一番,最後說:\"大哥,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到地方了,給我了消息,我隻有看到你的消息之後,才能安心睡覺。\"


    -


    臨江。


    慕辰安下班到家,先回房間洗澡。


    在衣帽間拿衣服時,轉眼看到另一邊掛在衣櫃裏的女裝,他走過去打開衣櫃,聞到一股好聞的皂香味,抬手摸了摸衣服麵料,又麵無表情地用膝蓋關上櫃門。


    這些東西放在這裏糟心,可他也沒有迅速清理掉。


    戚玉幾次決絕地喊著要跟他結束,他心裏感到十分不爽。最後實在氣不過,順勢答應了她的請求。


    但他會對她放手嗎。


    當然不。


    隻是看她在遙遠的千裏之外,每天還要起早貪黑拍戲,他心善,不想影響到她工作的情緒,於是就有了他最後的回話。


    算了,不跟她計較,就當是他做了筆虧本的買賣。


    第一次當金主,卻在不知不覺中在一個曾經討厭的女人身上丟了心,這樣還不算是虧本嗎。


    慕辰安清楚自己的心,也願意去麵對,嚐試做過彌補,但對戚玉完全無效。


    她這次突然提結束,他反而覺得自己很無辜。


    撇開從前的矛盾,兩人保持關係的這半年,他難道對她不夠好嗎。


    幫她掃清娛樂圈的障礙,支持她的演藝工作,找機會讓她賺到錢……


    有時候他也搞不懂她內心的想法,隻知道她上個月還在床上熱烈地回應他。


    回應他的吻,反饋她的感受,再一次在他身上留下曖昧的印記。


    慕辰安走到床邊,拉開床頭櫃找東西,看到裏麵還有幾盒拆過沒用完的套。


    這次他要找的是煙盒和打火機


    關緊抽屜,轉身去了另一邊,他拿上煙躺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指間的煙霧彌漫而起。


    片刻後,他第一次給那個女導演發了條消息,問她這部電影多久拍完。


    女導演對待資方,總是很快回應,仔細答複道,按照現在的進度,估計還要一個多月。


    慕辰安掐滅了煙,麵容緊繃,有些發愁,這也意味著他還要一個多月之後才能見到戚玉。


    算了,先讓她自由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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