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駕駛艙裏麵顯得亂糟糟的。“你怎麽看?”看到張莉始終沉默不語,卡洛斯先生低聲問道。


    雖然他確實認為那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他非常希望能夠聽到眼前這個小女孩的認可。


    朝著門口挪了挪,找了一個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張莉同樣低聲說道:“這樣也好,人實在太多了一些,能夠分出去一批,我覺得也相當不錯。”


    “什麽意思?”卡洛斯先生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在他聽來,這句可不是什麽好話。


    “我不會試圖上岸,上岸之後隻有死路一條,在這片非洲雨林中,帶著這麽一大群人,根本就不可能跑得過當地的黑人。


    “在我看來,一旦上岸就意味著是一種賭博,賭行蹤什麽時候被發現。


    “我想您不會忘記剛剛發生的槍戰,我們損失了一位成員,戰鬥之所以結束,並不是因為我們殺光了所有敵人。


    “山上還有很多士兵,之所以他們不發起攻擊,是因為我們上了船,下一次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最終的結果就隻有各自逃命。


    “對此我倒是並不在乎,我確信自己可以逃出去,但是其他人十有八九做不到。”張莉不以為然地說道。


    “或許可以隱藏得較好,找一處密林或者山穀,讓所有人不隨意走動。”卡洛斯先生連忙說道。


    一邊聽卡洛斯先生說,張莉一邊搖著頭,最終她打斷了他的話:“不,這不可能做到,首先這樣一大群人,根本不可能走遠。


    “現在每一個人都可以設想得非常好,但是一旦上了岸,就會失去方向。


    “任何地方看上去都會像是非常安全,同樣也會像是非常危險,隻要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會有人希望多走路,最終大家肯定會選擇停留在湖邊,因為這樣就用不著擔憂飲水的困難。


    “然後你會發現,大部分女人和孩子根本拿不了多少東西,但是他們卻需要食物,怎麽辦?捕魚?打獵?即便有了食物,怎麽吃?全部生吃?還是燒熟?然後你將為如何處理煙霧和火光而憂愁。


    “至於我們的敵人,可以確信現在整個烏幹達已然控製在他們手裏,他們是這裏的土著,這片雨林是他們的家,他們之中有這裏最好的向導和獵人。


    “不過這還不是最討厭的,等到你聽到嘈雜的犬吠聲,你才會明白,為什麽這片雨林曾經擁有的那麽多猛獸,現在近乎於滅絕。”張莉用異常冷漠的語調說道。


    卡洛斯先生徹底沉默了,現在他終於發現那個建議確實太過理想。


    “你有什麽樣的打算?”卡洛斯先生問道。


    “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會認為那個建議不錯,這樣很好,我會選擇留下,理由非常簡單,那就是我想盡可能吸引敵人的注意,其他人就可以安全一些。然後我打算冒險進行一次賭博。


    “在中國有一個人盡皆知的故事,叫做草船借箭,這個故事說的是一個智慧超絕的統帥,依靠一場大霧並且運用心理學方麵的小技倆,從敵人的手裏得到了三十萬支箭矢的事情。


    “而我則打算用這艘引擎損壞的破船,換取一艘合適戰鬥的快船,這需要設置一個陷阱、一個騙局,這是一場突擊行動,用不著很多人參與。”張莉簡單地說出了自己的設想。


    卡洛斯先生明白了張莉的意思,他甚至已經能夠想像到整個過程。


    “你同樣會麵對一些麻煩,你剛才提到過的食物,打算怎麽解決?”卡洛斯先生鄭重其事地問道。


    “別忘了,在船上很多事情都容易解決得多,在船上用不著多走路,也不需要拿東西,為了避免暴露目標,大多數人應該待在船艙裏麵,這樣可以盡可能減少消耗,同樣也意味著能夠減少食物的供應。


    “所以大部分人隻需要吃到半飽,隻有戰鬥人員有必要完全吃飽,船上有現成的爐子,可以用最短的時間烹調食物,即便一旦被發現了,也可以依靠武力闖出重圍,對方隻要想活捉我們,就不可能使用重型武器。


    “此外,如果有人想要營救我們,有這樣一艘船也容易許多。”張莉說道。


    一百多人最終分成了兩派,正如張莉預料並且希望的那樣,大部分人選擇了上岸,不過仍舊有不少人留在了船上。


    留在船上的,都是卡洛斯先生特意透露消息,並且對張莉已然達到了敬畏程度的一群人,這些人毫無例外也都是卡洛斯先生最親密的朋友。


    按照卡洛斯先生,或者更加確切地說是按照張莉的意思,他們並沒有將留在船上的真正原因告訴其他人。


    所以當這些人看到自己的傭人居然有人願意留下來,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不過大部分傭人顯然沒有那樣忠心耿耿。


    因此當船緩緩離開岸邊的時候,船上已然剩下不到三十個人,張莉一行再加上那些保鏢,就占據了將近一半。


    遊艇行駛離開一個小時之後,卡洛斯先生終於解開了謎底,那些主動願意留下來的人,包括那些保鏢,聽到這番話個個唏噓不已,此時此刻,他們為自己的忠誠或者高尚而慶幸不已。


    獨自站立在船頭,張莉正在腦子裏麵計劃著下一步的內容。


    和管家會合之後,最大的好處便是她終於又有了全套的設備,其中最為有用的毫無疑問便是那副夜視鏡,這玩意兒雖然是軍用裝備,不過個人擁有也沒有什麽稀奇。


    事實上,同樣的裝備其他人也有,隻是沒有帶出來。


    那兩個女傭甚至還帶著一個無線電幹擾器,在張莉看來,這玩意兒同樣也是此刻最有用的工具之一。


    除此之外,對張莉來說,還有另外一樣東西,或許能夠算得上比無線電幹擾器更加有用——那是一把槍,她親手設計和製作的那一係列槍械之一,也是其中射程最遠的一把,她甚至為這把槍配備了一副六倍的瞄準鏡。


    隻要有這把槍在手,張莉就感到信心十足。


    所有人全都躲避在岸上,這是一個非常隱蔽的狹長港灣,港灣裏麵另有一片天地,這裏長滿了水葫蘆和浮萍之類的水生植物,那艘失去動力的帆船,目前就靜靜地停在港灣之中。


    此刻已然是清晨,水麵上蒸騰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四周是各種各樣嘈雜的獸叫鳥鳴,仿佛是在提醒眾人,這裏是廣袤的非洲叢林。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馬達聲,伴隨著螺旋槳卷動水流的聲音遠遠傳來,張莉從那高高的隱蔽處探出頭來,隻見湖麵上緩緩地行駛著一艘巡邏艇。


    這是一艘真正的巡邏艇,並非是之前開過去的那幾艘,用運輸船改裝的巡邏艇可以比擬。


    這從引擎所發出的雜訊就可以聽得出來,那是汽油引擎而並非運輸船常用的柴油引擎。


    張莉立刻決定選它下手,她掏出衛星電話,給每一個潛伏著的人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所有的計劃全都事先製訂好,張莉甚至計算好了相隔的時間。


    清晨的薄霧被一聲沉悶的爆音所震撼,那聲音聽上去有點像是槍聲,但是卻遠比槍聲來得沉悶和低緩,緊接著茂密的樹冠頂端,飄起了白色風帆的一角。


    這突如其來的異響,立刻引起了那艘巡邏船的注意,順著聲音,巡邏船朝著這裏緩緩靠近過來,而那升起的船帆更令他們確信,他們搜尋的目標終於被他們找到。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不在張莉的預料之中。


    隨著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從船艙裏麵急急匆匆跑出四個人,其中的兩個往桅杆上爬去,桅杆頂端的了望台上駕著一挺機槍,另外兩個人朝著前方的炮艙跑去,那是巡邏艇最為強有力的武器,一門小口徑速射炮。


    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張莉的預料之外,她確實沒有想到那艘船上的人,會如此大驚小怪,原本她以為這打草驚蛇的舉動,隻會讓那艘巡邏艇靠近。


    水麵上的薄霧阻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野,但張莉卻可以通過夜視儀,清楚地看到底下的一切。


    看著那迅速接近炮艙的黑人,張莉自然不會讓她的敵人占據最強有力的武器,雖然比計劃提前,但是她仍舊開了槍。


    迅速鎖定那兩個人,張莉右手食指輕輕扣動下來,隻有兩聲輕響,那兩個人一頭栽倒在甲板上。


    暫時放過那兩個拚命往桅杆上爬的家夥,張莉飛身一縱,從高高的樹梢頂上跳落下來,這是她所能夠想到,最快速的將速度提高到最快的辦法。


    幾乎是貼著著水麵,張莉的身體從垂直下墜變成了側身滑移,那刺激的感覺不但讓張莉本人感到心跳加速,就連那隻藏在她的背包裏麵的雪貂,也害怕地用那對爪子緊緊蒙住眼睛,在那裏瑟瑟發抖。


    此刻唯一沒有感到任何害怕的就隻有李坎傻,他早已經鎖定住了駕駛艙裏的每一個人。


    “啪啪啪啪!”一連串輕響過後,巡邏艇駕駛艙正麵的那幾麵玻璃,完全碎裂坍塌下來。


    幾乎在同一時刻,從那艘船的兩旁水麵之中,飛射出兩道鉤索,鉤索牢牢地鉤住了船舷的欄杆,四個身穿著潛水衣的人,順著那兩道鉤索往上攀爬。


    “啪啪!”又是兩聲輕響,那兩個好不容易爬上了桅杆頂部的黑人,從高高的桅杆之上摔落下來。


    身穿潛水衣的人爬上甲板,他們從腰際拔出手槍,小心翼翼地朝著一個個艙室摸去。


    張莉雙腳在水麵之上輕輕一點,她居然能夠感覺到那輕微的著力,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蕩起一圈圈漣漪,張莉身形飛縱掠上了巡邏船的甲板。


    整個行動從頭到尾隻用去了五分鍾,當一切全部結束之後,隱藏得最遠的那幾個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跑到河邊。


    看著這艘捕獲的巡邏船,那些決定留下的人們徹底啞口無言。


    毫無疑問這原本是設想之中最危險、最充滿變數的一環,但是此刻看上去卻是輕而易舉。


    這些人開始為那些作出錯誤選擇的人們感到惋惜,毫無疑問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這一支隊伍生存下來的幾率顯然要大很多。


    把所有的屍體全都隱藏好,張莉指揮著那幾個保鏢,將這艘巡邏艇的上上下下全都搜索了一遍。


    從廚房裏麵找到了一些食物,這令每一個人都感到異常欣慰,從昨天到現在,這裏的每個人都仍舊餓著肚子。


    所謂的食物隻是一些當地的臘肉和香腸,以及用芭蕉打成糊做成的烤餅,但是眾人都如此津津有味地吃著,仿佛那是他們一輩子都沒有品嚐過的美味。


    “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卡洛斯先生問道。


    其他人也自然而然湊了過來,現在眾人都把張莉當成理所當然的領導者。


    “巴迪、培羅、湯姆遜,你們是否介意用鞋油塗臉,讓麵孔看上去更黑一些?”張莉問道,她所問的這幾個人全都是黑人。


    “你打算讓我們扮成當地人?”培羅的腦子顯然比其他人稍微快一些,他立刻問道。


    “是的,想要隱藏一艘船,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藏在船隊裏麵,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這艘船上麵沒有gps或聯合通訊係統之類等高級設施,隻有一台老式的通訊電台。


    “我已經把它弄成隻能接收不能通話,隻可以用摩斯電碼通訊,而且我已經向‘上麵’匯報過這件事情,‘上麵’命令我,先別管這件事情,等到巡邏完畢,再幫我們調換一台通訊電台。”張莉微笑著說道。


    “看樣子,我們不得不用鞋油當麵霜了,這實在是太可悲了,我的臉很容易過敏。”巴迪開玩笑般說道。


    眾人一陣哄笑。


    “原來的那艘船怎麽辦?要不要把它弄沉?”卡洛斯先生思索了一下問道。


    “完全可以,這樣就能夠讓我們多巡邏兩天,不過要弄沉的話就得全部沉沒,特別是那根桅杆。”張莉說道。


    “看我的,我去把它放倒。”石佛輕輕拍了拍巴掌說道。


    外麵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但是在船艙裏麵,一場爭論卻令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爭論的原因,是那些紳士們感覺到自己安全之後,他們的紳士精神開始占據上風。


    很顯然,在他們看來最正確的做法,就是把那些上岸的人全都找回來,張莉並沒有直接表示反對,畢竟她並不希望令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產生她非常自私功利的感覺。


    自始至終張莉都一言不發,直到卡洛斯先生一直追問著,顯然一定要聽到她的意見。


    張莉這才無可奈何地說道:“我隻是感覺到,這一次,我們實在是太順利了,原本我並沒有想到一切會這樣順利,事實上我原本甚至猜測可能得犧牲一、兩個同伴。”


    張莉輕輕歎了口氣,她看了看四周的其他人說道:“我相信此刻那些人正在為我們祈禱,因為我們正在替他們將敵人遠遠引開。”


    張莉故意用充滿嘲諷的語氣說這番話,在場的這些紳士們,絕對沒有智力低下或者感情遲鈍的人物,自然立刻聽出了這番話語之中的意思,這確實令他們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並不反對,將其他人全都接上船,但是我並不認為能夠勸服他們,我相信他們恐怕會認為自己此刻非常安全,畢竟他們躲避在叢林之中,頭頂上有茂密樹冠遮蓋,四周有樹叢阻擋,而這艘船卻光禿禿地暴露在湖麵上。


    “你們可以試試,反正離開的時候,我們給了他們兩部衛星電話,你們可以試試對他們加以勸服,當然這樣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不希望各位因為好心而撒謊。


    “我相信你們隻要在電話裏麵說,這裏有很多食物,已經和救援隊取得聯絡,他們肯定毫不猶豫會選擇上船。


    “同樣我也不希望你們把我當初的計劃說出來,你們隻能夠嚐試依靠自己的誠懇去予以勸服。”張莉無動於衷地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那些紳士們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卡洛斯取過一部衛星電話走到了艙門口,坐在樓梯上。


    隻有這裏既能夠躲避過來來往往的巡邏船注意,又可以和外界聯絡。


    半個小時之後,卡洛斯先生無可奈何地走了回來,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憂鬱而又無奈。


    “你失敗了?”張莉問道。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嘲諷的味道。


    “是的,你說的一點都不錯,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那些更深一層的東西也談不上了。


    “另外你還有一件事情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們確實沒有離開湖邊,他們甚至沒有離開太遠,隻是找了一個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而且從電話裏麵可以聽得出,那邊頗為熱鬧。”


    說到這裏卡洛斯先生流露出一絲苦笑,那是無奈的苦笑。


    “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說,但是不希望你傳出去。”張莉猶豫了一下說道。


    卡洛斯先生微微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已猜到將會聽到一些什麽事情。


    “我命令巴迪往盡可能遠的水域行駛,事實上就算此刻那些人請求我們的援助,也已經來不及。”張莉緩緩說道。


    卡洛斯先生仍舊隻是默默地點頭,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他發現,他已經沒有任何話好說。


    船仍舊在向前行駛著,兩條白色的航跡遠遠地拖在了身後,身後的一切都在迅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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