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派出所裏,我們報案是詐騙,接待我們的是一個女警。


    我們認為田甜借了錢玩失蹤的行為應該算是詐騙,所以才這麽報案的。


    但是女警聽我們敘述完了整個情況,又查看了我們各自手機上的轉賬信息,又捋了捋我們話語裏的意思之後,得出了初步結論:“這不能算是詐騙,隻能算是朋友之間的借貸行為,屬於民事糾紛的一種,按照規定公安部門是不予以立案的。”


    我和劉釗一臉震驚,都瞪大了眼睛。


    女警立即安撫了一句:“錢暫時要不回來,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最好還是先想想辦法,嚐試一下聯係上朋友,她和你們以前不是共事過嗎?那麽,建議你們先去她的工作地點走訪、打聽一下。而且,這位報案人不是還說,朋友幾天前才主動聯係過她?先別把事情往最壞處想。”


    我說:“她確實幾天前才聯係過我,可是現在聯係不上她了。而且她也早就不在原來的單位幹了,我們真的找不到她。警察同誌,你能不能幫我們找一找她?”


    女警搖了搖頭:“我們不能隨便調用一個公民的信息。”


    聽女警這麽說,劉釗也著急了,畢竟他的損失更大,他立即擰眉質問了一句:“如果找不到她,那這錢是不是就要不回來了?”


    女警肅容道:“你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拉了拉劉釗用眼神示意他態度好一點,劉釗可能也意識到剛才說話語氣太衝了點兒,隨即歎了口氣說:“警察同誌,不好意思。”


    女警擺擺手,又說:“像這種情況,建議你們最好還是找律師谘詢一下,這是屬於司法受理的範疇,作為債權人,你們可以去法院起訴債務人。而法院接到訴訟以後,法院的人員也會協同公安機關再逐一調查債務人的居住地,聯係方式等情況。找到債務人之後,如果她還是不肯還錢,你們還可以向法院提出強製執行。”


    我和劉釗消化了一下警察的意思,整個思路就清楚了:就是說,派出所現在是不能出麵幫我們查田甜的資料的,這就屬於侵犯公民隱私了。要調查也得是向法院提出起訴後,由法院出麵調查。


    ……


    從派出所裏出來,我和劉釗都有些垂頭喪氣的。


    我看了看劉釗問:“那你打算起訴田甜嗎?”


    劉釗歎了口氣,咬著嘴唇說:“我還沒想好。我打算再想想辦法找找以前的同事。你這邊還和以前的同事有聯係嗎?就是之前那個教培機構裏麵,你認識什麽人是跟田甜走得比較近的嗎?”


    我平時就是個社恐,我一臉窘態地說:“機構剛倒閉那會兒,我就退群了,我和以前的那些同事幾乎都沒有聯係。若不是田甜主動找到我,我可能也不會去老魏的工作室工作。而且我平時也隻是去上個課,和其他人也不怎麽多接觸。”


    看來劉釗和我是同類人,他聞言,隻是低聲歎了口氣說:“我也是。”


    我看看他,思忖了一下說:“可…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呢?”


    既然他也說他和以前的同事都不聯係的話……


    劉釗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很早就有你微信號了,就是一直沒添加。那時候田甜找我出來的時候,她提起你在老魏那兒幹,我就順便問她要了你的微信。”


    “你問她要了我的微信?”我驚訝道。


    這是直覺反應,完全沒過腦子,但是我看到劉釗瞬間有些尷尬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我也立刻臉紅了,覺得剛才問這個問題實在是太蠢了……


    劉釗也沒有正麵回答我,他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司葭,我送送你吧,地鐵站離這兒有些遠,要走二十分鍾。而且,我下午都跟公司請假了,也不著急去上班。我們也可以順便再想想有什麽辦法能找到田甜。”


    我點頭同意,我倆一直沿著街道走著,往地鐵站去,途經一個小公園,公園門口有個賣雪糕的亭子。


    他問我:“司葭,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冰激淩,我請你吃。”


    我擺擺手:“不用了。”


    劉釗說:“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比較有助於分泌多巴胺,你就當是陪我一起吃唄。”


    我苦笑了一下說:“那就巧克力的吧,謝謝。”


    劉釗問賣雪糕的拿了兩支巧克力口味的夢龍,他一邊把雪糕遞給我,一邊說:“去那邊吧,那邊涼快點。”


    我和他走進了公園,不遠處有一片樹蔭,樹蔭底下擺著幾張長椅。


    我坐下拆掉包裝,他站著拆掉包裝,他把我手裏的包裝紙一起拿過去,走到垃圾桶旁扔掉,才坐下來吃。


    他是個極其本分而規矩的人,就像他波瀾不驚的長相和談吐。


    或許我和他真的算是同類人,就像胡之菲評價我的——老實本分,膽小怕事。所以,我和他才會同時對田甜不設防,成了受害者聯盟中的一員?


    我們慢慢吃著冷飲,他沒怎麽說話,我也不說話,周圍安安靜靜的,隻有夏日的蟬鳴在寂靜中無限放大,樹蔭底下也沒有很涼快,迎麵吹過一陣陣熱風。


    ——大概是心情低落的緣故。


    “司葭。”劉釗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轉頭茫然地看看他,他問:“你是哪裏人?”


    他的提問有些突然,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蘇州的。你呢?”


    “我是安徽的,安徽蕪湖。”他說,“其實我們兩個老家還挺近的。都說我們蕪湖話像南京話。”


    我笑了笑:“好像是的。那你怎麽會留在上海?”


    劉釗笑了笑:“運氣比較好吧。我是新上海人了。我父母是滬一代,很早就來上海打工了,我小學和初中都是在上海念的,我們家買房早,也算是最早拿到藍印戶口的一批人。”


    “是嗎?那你身份證是310開頭的啦。”我開了句玩笑,“你怎麽這麽低調呢。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那時候田甜告訴我,說你剛失業就找著工作了,我還挺羨慕的。我那時候做了半年的無業人員,焦慮得不得了。”


    劉釗說:“我是上海理工畢業的。大學時候我加入了一個學院的數碼社團,那時候自媒體剛興起,我就是抱著玩一玩的心態,拍了一些數碼設備的測評短片,上傳到b站。沒想到看的人挺多的。可能是那時候做自媒體的人少吧。我也不算是那種勤奮的自媒體人,但幾年下來也積累了不少粉絲。後來沒想到去公司應聘的時候,竟成了我的優勢……”


    我聽著連連點頭,很多事情,沒人做的時候,就很容易火,現在就不同了,自媒體的競爭多激烈啊。


    或者,我想,人生的很多選擇是在不經意間,改變命運的。


    夢龍吃完了,我也聽完了劉釗的故事,在聆聽的時候,我不禁覺得,每一個看似平凡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隻是絕大部分人的故事沒有機會被了解。


    “劉釗。”我叫住扔完冷飲木棒朝我走來的劉釗說,“或許我們可以去找找魏老師,魏老師可能對田甜比較了解。”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老魏說他當初離開機構的時候,拷下來了原來那個機構的數據庫,這裏頭應該也有田甜的資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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