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我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隻能算作清秀吧?


    ——還算端正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偏瘦的身材,我再瞄向自己的胸部,嗯……難評,我當然胸部不算豐滿的,可是配合我纖瘦的四肢,大概也不算小。


    想到這個,我自己都免不了犯嘀咕,我從小到大都被教育不要太注重打扮,女孩子隻要幹幹淨淨就可以了。我媽說的。


    而且,在我媽眼裏,我永遠是阿依蓮女生。十六歲少女風。最近工作以後,我當然不再穿粉色t恤和荷葉邊了。但衣服千篇一律就是襯衣、長褲,有領有袖的素色連衣裙。或許依然是女大風,不過是那種民國年代的女大學生模樣。


    我還留了一頭中長發,夾在耳後。


    上次李馳帶我去我們樓裏的美發店修整的,修剪之後,額頭留了斜劉海,李馳覺得很滿意,說我像“喜寶”。


    我驚訝道:“你知道喜寶?”


    李馳笑說:“刷視頻刷到的。你喜歡看愛情片,我訂閱了電影解說的賬號。有一次推給我的,裏麵那個女主角,叫喜寶的,頭發短短的,眼睛大大的,挺可愛的,長得像你。”


    我不禁感到害羞,他竟然說我長得像郭采潔,這一定是李馳的偏袒。


    現在,我照著鏡子,心裏也有幾分承認,我似乎是有幾分像郭采潔了,我彎唇笑了笑。


    走出洗手間,李馳轉頭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


    他先一步洗完澡,正坐在吧台前喝啤酒,天涼了,他還是喜歡喝冰可樂和冰啤酒,和胡之菲一樣。


    我坐過去,李馳的眼神沒有挪開,還在看。


    我問:“你看什麽啊?”


    “你今天好像不大一樣。”


    “有嗎?”我捏著脖子裏的毛巾,頭發剪短後,我省去了吹頭發的步驟,我一邊有些害羞地回應李馳的話,一邊用毛巾慢慢地擦拭著發稍。


    “和你同事吃飯的時候聊了些什麽?”李馳說,“從你一回來,就感覺你整個人都是神采飛揚的。”


    “就是女生間的八卦唄。”我告訴李馳晚上是和李莉去吃飯,沒提到林浩。


    “你才是女生,她隻能是寂寞少婦。”


    我對李馳提過李莉的情況。


    李馳放下易拉罐,走到我身後接過我的手裏的毛巾幫我擦拭頭發,隨後,他壓低聲音湊在我的耳畔說,“寂寞少婦是不是特別喜歡聊那種……男女之事?”


    “啊?”我轉頭看到李馳一臉鬼鬼祟祟的笑,“你討厭啦,才沒有!”


    “沒聊嗎?”李馳繼續逗我,“我覺得你們一定聊了。要不然你急什麽。”


    “我哪裏急了。”我撅著嘴將毛巾扯過,他攥得緊緊的,將我扯向他的方向,對著我臉頰啵了一下。


    這下我的臉才真的紅了。


    他捧著我的臉,意猶未盡地說:“司葭,一定要等到我生日嗎?要不然我們提早一點。”


    我囁嚅道:“你都答應了……到那時候,我就準備好了。”


    李馳深吸了一口氣。“好……吧……這該死的儀式感……”他嘟起嘴抱怨道。


    我轉身摟著他的腰,哄著他:“還有一個月就到了,你就忍一忍。”


    更何況,我這個月剛過完生理期,下個月這個時候,會比較安全。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害怕上次李馳無意間說到的安全套破裂的小概率事件,可是,人對於沒有發生過的事就是會莫名恐懼,然後格外小心。


    我就是那種人吧。


    難怪林浩說我,求安穩,求安穩的同義詞不就是害怕未知和可能的風險嗎?


    李馳被我哄住了,臉上多雲轉晴,抬手摸了摸我的臉頰,他鬆開的時候,忽然又調皮道:“要不然我們過農曆生日吧。農曆生日的話,可以提早十天。”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


    “不行嗎?”他在我身後不依不饒的。


    我轉頭冷靜地說:“提早十天是我的生理期。”


    他一臉“我嘞個去”的表情,捂著臉說:“好吧好吧。天意如此。”


    他換了個話題:“司葭,明天是周六,你想去哪兒?我們去逛逛吧。”


    我疑惑道:“你有時間約會嗎?周六周日你不需要送貨?”


    李馳聳了聳肩:“最近大學的訂單被我們幾個掃蕩得差不多了。我現在手機裏微信好友都三千加了,我準備搞個微信小店,把衣服掛櫥窗,然後在朋友圈轉發轉發,這批買過我們衣服的學生或許會再帶來一波回購單。天氣快涼了嘛。胡叔叔的廠子裏有一批衝鋒衣的原單,款式顏色都是現成的,我覺得這批貨也會好賣。”


    我聽完點點頭:“這麽說,跑市場到最後還是要結合網絡平台搞銷售。別人是先開了網店等路過的人去買,你是先想辦法獲客再去開網店,感覺這樣也可以哦。”


    “嗯。其實,賣什麽東西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有客戶。傳統生意做不過網絡電商就是獲客渠道太窄。你指望一個沿街店鋪有人路過來買的思路已經不行了啦。”李馳感歎道,“不過開個網店跑跑零售也不太行。零售生意辛苦還繁瑣,主要是衣服的利潤太薄了。”


    我說:“你們這批衝鋒衣準備開價多少?”


    李馳說:“這款有兩種,絨布內膽的199,羽絨內膽的299。”


    “就差一百塊錢,那誰還買絨布的,那個都是前幾年的款了。”我說。


    “是啊。其實我們耍了個花招,那種絨布內膽的就是老胡的庫存貨,隻剩幾件了,顏色又醜,樣子又土,除了麵料結實、質量過關,跟今年新款沒法比。”李馳笑了笑,“那款絨布的是用來做價格錨定的。實際上我們主推的是羽絨內膽的。那個絨布的就是個參照物,讓那些本來還猶猶豫豫覺得三百塊有點貴的人,一看另一款不怎麽樣的都得賣199,自然就覺得299那個不貴了。”


    “滑頭。”我牽了牽嘴角,“萬一真有人要醜的那款呢。人家就在乎省這一百塊錢呢?你的庫存萬一不夠怎麽辦?”


    “沒有那樣的人。”李馳自信地說,“萬一真有幾個腦子進水的家夥,那就賣給他唄。正好幫老胡去庫存。”


    “你別給自己挖坑呢。”我提醒道,“雖說隻差一百塊,可也有人就是在乎價格。”


    “行了行了,我心裏有數。”李馳朝我擺擺手。


    “明天還出去嗎?”李馳又問了我一遍,“想不想吃麻辣火鍋?叫上胡之菲和林飛宇也行。我知道上大附近新開了家火鍋店,人氣挺高的。”


    “那好啊。晚上嗎?晚上我可以。”


    “你白天又有事?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總有事?”李馳的語氣略有些不滿。


    “嗯。我還是對你說了吧……其實,我同事今天找我去,是和我聊老公出軌的事。她好像已經找人拍到了證據,可是又不想離婚,就想到了找那種小三勸退公司去處理,所以我們明天約了那家公司的人談。”


    “她怎麽什麽都找你?你和她才認識多久。司葭,你啥也不懂,就別摻乎人家的家務事了。萬一被她老公發現了,人家兩口子睡一張床上的,床頭打架床尾和,你算什麽呀。他們要是和好了,拿你出氣怎麽辦。”


    李馳看看我,恨鐵不成鋼似的說:“你就是多管閑事多吃屁。”


    “你怎麽罵人呢?”我皺起眉頭,為自己辯解了一句,“她對我挺好的。平時有事她也會幫忙的啊。再說出了這種事,她也沒個能商量的人,多可憐啊。再說她上次還請我吃飯來著,我感冒躺在家裏這兩天也都是她幫我上的晚自習,人也不能太實際吧,總得記著人點好……”


    “她怎麽會沒人商量。”李馳不客氣地懟回我,“她是覺得你是個外地人,在上海沒什麽關係,對你說了,你也不會往外說吧。人最多拿你當個樹洞,你還認真上了,鞍前馬後的……”


    “李馳!”我提高了音量,李馳才閉上嘴巴,停止了他的控訴。


    “我都答應她了。”我悶悶不樂地說,心裏想的是,林浩是我約的,李莉還沒有正式見過林浩,明天這種場合,我不可能不去的。


    李馳重重地出了聲氣,問:“總之,你明天就是非要去?”


    “對。”我虎著臉。


    “司葭,你就是這樣,別人對你一丁點兒好,你就可勁掏心掏肺對人好。不是什麽忙都可以幫的,你忘了上次那件事了?”


    我表情一滯,心裏更煩躁了。他為什麽又提那回事?他是不是還對黃子文耿耿於懷呢。一個男的用得著這麽斤斤計較嗎?我和黃子文又沒事。


    “好了好了。我要睡了。”可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息事寧人,打算結束話題,“明天我陪完同事就會過來的。”


    李馳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將我整個人轉過來,他有些苛責地看了我一眼,最後說:“那你非要去,我也不攔著你。可是明天你啥都別說,讓她自己做主。還有,以後她再來找你聊家裏那些事,你可別再爛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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