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過荼蘼的一夜退房走出酒店,我們到停車場取車。


    我有些精神不濟,渾身骨頭像被拆了一遍。


    他卻若無其事,把頭盔遞給我,說:“司葭,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會兒。我現在得去上大找林飛宇,他剛才打我好幾個電話我都沒接。”


    我頓時有些害羞,因為他沒接的理由不正是因為我們在床上做著那種事嗎?我便愣著沒有上車,囁嚅道:“你趕時間就先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李馳看看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是不是……坐這車會不舒服啊?要不我幫你打車?”


    我難堪地一把將頭盔懟進他懷裏,說:“不用,你先走。”


    李馳騎著機車從我身旁經過,拋下一句:“別亂跑。睡醒了看手機。晚上一起吃飯。”


    “哦——”我看著他飛馳而過的背影,突然感覺昨晚簡直像是在做夢。


    但坐上出租車後,腦海中某些切實的東西才真正浮現出來,我又開始擔心了。擔心之餘,我拿出手機來看,但奇怪的是除了林浩打給我的那一通電話,再也沒有人聯係過我。


    然而因為心虛的緣故,我其實並不敢問任何人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假裝自己是鴕鳥,回到家後蒙上被子,任憑事態發展,我以為以當下的心態,我可能會胡思亂想,但其實並沒有。


    身體的疲憊很快讓我無力招架,我睡得很沉……


    睡醒之後,我發現外麵天都已經黑了,掏出手機看到李馳發來的消息,我回了電話過去。


    “睡醒了?”他問我。


    “嗯。”


    “那下樓吃點東西吧,樓下新開的火鍋店。”


    “啥火鍋店啊?”我都睡懵了。


    “就是原來賣炸雞漢堡的那家,現在變成火鍋店了。”


    “啊?哦,等我會兒。”我匆匆掛了電話,洗了個冷水臉,才清醒過來。


    ……


    片刻後,我到了李馳說的二期和三期美食廣場上,他說的那家炸雞漢堡在我們住進來之前就有了,現在已經換了門麵,變成貴州酸湯火鍋。


    我看了門口掛著的套餐特惠,168雙人餐,218三到四人餐,東西還挺多,有肉有菜的,人均著實不貴。


    我走進去後,看見店麵不大,統共就六張桌子,上座率是一半。李馳、胡之菲和林飛宇坐在一桌上,他們正吃著,大聲聊著什麽。但看我進去,都停了下來。


    我走過去,和胡之菲還有林飛宇打了個招呼,李馳讓出座位,我靠牆坐著,對麵正是胡之菲,我忽然心虛,提筷子都不敢,垂著眼睛,李馳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熱,我的手涼。


    “李馳說你昨天晚上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胡之菲先開口。


    我臉紅了一下:“嗯,好多了。就是頭有點疼,大概換季吧。”


    林飛宇關心道:“最近感冒的人挺多的。注意點兒吧。”


    我一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對我表達關心,突然有些錯亂了,這看上去不像是風波過後的樣子啊。


    尤其是林飛宇,林飛宇最護著胡之菲,若是胡之菲因為我而受了委屈,他馬上會表現出要把我大卸八塊的架勢。


    李馳拿了筷子遞給我:“餓了吧。先吃飯吧。”


    “哦。”我隻得走一步看一步,李馳依然是一臉若無其事。


    我動筷子吃起來,他們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現在怎麽辦?那批貨還出得去嗎?”李馳起了頭。


    胡之菲歎了口氣:“難說,我爸說實在不行就發航空件。”


    “航空件很貴吧?”林飛宇道,“那貨還掙得到錢嗎?”


    “那不然怎麽辦?”


    李馳說:“現在好像還有中巴鐵路線,先發到巴基斯坦再走航運行不?”


    林飛宇問:“巴基斯坦是內陸國吧?”


    兩人一時爭執起來,胡之菲也吃不準,我停下筷子,說了句:“臨海的。旁邊是阿拉伯海,走海運先出阿拉伯海再途經印度洋再到太平洋。”


    “聽上去這路線有些繞啊。”林飛宇說了句,“費用能便宜下來嗎?”


    胡之菲思忖片刻:“是個辦法,我找人問問,不管怎麽說總比空運價格便宜。”


    說罷,胡之菲就站起身拿起手機,準備出去打電話,李馳問了一句:“空運多貴?”


    胡之菲步子一頓,回頭道:“不好說。不過一般是海運價格的十倍。”


    “臥槽。”李馳和林飛宇同時發出感歎。


    我也頓時傻眼,怎麽能差這麽多。難怪胡叔叔說要和黃宏耀搞好關係,現在海運集裝箱緊缺,如果沒有關係,排期得很久。


    胡之菲走後,我耐不住,問林飛宇:“昨晚到底怎麽回事?”


    “嗨。黃宏耀最近不是兒子丟了嗎?他脾氣大著呢,不知這次是吃錯什麽藥了,就扣著老胡的訂單不發貨,說是沒有貨櫃。”


    “沒有貨櫃?不是吧?”我也覺得奇怪,“他們之前不是一直合作得挺好?”


    “但商人都是逐利的呀。老胡的生意太小,又沒什麽利潤,巴以衝突以來,海運價格漲了多少了,老胡和黃宏耀簽的合同還是一年前的,還是鎖價合同。黃宏耀說他現在優先大客戶的單子。而且這次陳淑敏在西班牙的外貿公司也剛巧下了一大筆訂單,老黃就沒和老胡商量,直接把老胡定的貨櫃給清了,裝了他老婆要寄西班牙的外貿商品。”


    難得林飛宇這麽思路清晰地把事情順了一遍,我一下就聽明白了。估計從昨晚到今天,他沒少重複這段話,我看李馳一直沒說話,想必也是把事情原委聽過好幾遍了。


    直到林飛宇說完,李馳才開口道:“所以昨天老胡去黃宏耀家說理去了。兩人就是為這事兒吵起來的。”


    “這黃宏耀也真不是人。”林飛宇打抱不平道,“真一點不講情麵。這突然撤掉貨櫃,讓胡叔叔怎麽辦?這麽短的時間,上哪兒找航運公司寄過去,而且,黃子爵和胡之菲還有商業上的合作,這不是讓他兒子難做嗎?簡直冷酷無情到了極點。”


    我歎了口氣:“也不能這麽說吧。他手裏掌握著資源,他不硬氣誰硬氣。他能扣著胡叔叔的貨櫃,就是不怕得罪胡叔叔。至於胡之菲的直播賬號,也是靠黃子爵的網絡孵化公司在運營,胡之菲就算心裏不舒服,也不會真和黃子爵鬧翻。再說要不是黃子爵的公司在背後花錢投流,現在一個素人賬號想要漲粉賣貨賺錢,簡直比登天還難。”


    “司葭,你這麽說可不對哦。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林飛宇聽我這麽一分析就急了,跟著就激動地說了句,“要說這事兒跟你也脫不了幹係。黃宏耀說了,黃子文要是找不到,他跟老胡就沒完,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硬是說我們都騙了他,黃子文一定是被你給教壞的。”


    “林飛宇。”李馳打斷林飛宇的話,“你現在說這些幹嘛。我都說了,這事兒和司葭沒關係。你再提,是見不得我和司葭好嗎?”


    林飛宇努了努嘴,不說話。他賭氣地把頭往旁邊一撇。


    李馳在底下捏了捏我的手心,給了我一個眼神。


    事到如今,隻能將錯就錯。我知道李馳的意思,便沒再說話。


    片刻後,林飛宇大概是覺得自己過了,說了句:“我這人說話直,你們別往心裏去。吃菜吃菜。今天這頓我們請,本想請頓好的。但李哥愣是不讓。”


    “昨天不是請過了嗎?”李馳笑了笑,“謝謝你和菲菲給我過生日。”


    林飛宇不好意思起來:“後來我走的太急,單都忘了買了。”


    “沒事兒。心意我收到了。再說,我借你好幾回車,你也沒給我算油錢。”


    “吃菜,吃菜。這家火鍋挺好吃的。”林飛宇又對我說,“嗐!司葭。你現在和李哥那麽好,我剛才是不該說那些話的。你別往心裏去。”


    我臉刷的就紅了,囁嚅道:“我沒往心裏去。”


    話正說到這兒,胡之菲拿著手機進來了。


    她坐下,對我們說:“我跟我爸說了,他也在找巴基斯坦的海運公司問呢。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那他就不再考慮走黃宏耀的公司嗎?”李馳問,“要不去求求他。說點好話,再加點錢?”


    胡之菲苦笑道:“你以為我爸沒說過嗎?昨天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那兒掰扯一下午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開公司也是為了賺錢,黃宏耀這次怎麽都成,就是死活不給我爸運這批貨。再問,他就說實在沒有空箱子了,他還說了,按合同走,這一單按三倍賠我爸違約金。可這是錢的事兒嗎?我爸還跟美國那邊簽著合同呢。美國人都隻認白紙黑字的合同,根本不講情麵。逾期不交貨,直接退單,我們賠上貨不說,賠違約金都得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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