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身後響起了沉悶的十三聲鍾響,列文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


    “哎呀!可算能歇歇了,我們吃飯去吧。”


    ——於是兩兄弟帶著他來到下方城鎮,正午時分的日光比白謙之剛來時更烈,但並不影響街道上往來行人的增多與各式販攤前駐足的身影。居民們仍有向他投以異色的,但更多的人隻是將他無視,與德利文兄弟倆寒暄。


    最終,他們走進一家看上去像是酒館又像是餐館,難以確認具體經營方式的地方。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門內坐著許多裝束與身材不一的人,七嘴八舌地吃著,十分熱鬧,但也不乏隻是坐在吧台前喝酒聊天的人。有的穿著尚算得體,有些人則完全穿得破破爛爛。有些披著簡陋的鎧甲一類的防具,刀劍弓弩等雜七雜八的武器就雜亂地堆在身旁。


    “要吃點什麽?你第一次來,我們請你。”


    列文毫不在意酒館內過於熱鬧的氛圍,不如說他就喜歡這樣的氛圍。帶著白謙之在一張沒人的餐桌前坐下後,他將木質的菜單推到白謙之麵前。


    “實際上,隨便什麽都好啦……”


    興致缺缺的目光在一行行半生不熟的菜名上掃過,最終竟意外地找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名字。


    「蛋炒飯」


    什麽???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或許是自己花了眼吧……總之白謙之使勁地揉揉眼睛,又搖搖頭,幾番下來才終於確認。


    蛋炒飯。


    這裏有地球的蛋炒飯。


    雖說比起一看就充滿地球建築風格的外麵的建築來說算不上什麽新鮮的證據,但蛋炒飯這種地球人而言實在是過於平凡的東西都能出現在這裏,隻能證明一件事。


    希斯納爾鎮,從前也絕對有地球人來到過這裏。


    “就這個。”


    他沒再繼續往下看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想確認,無論如何都想親眼確認。


    就算這個結果無論是什麽對他來說都沒意義。


    “行。”


    列文把菜單收回,對酒館的一個角落以他的最大音量(白謙之是這麽猜測的)叫道


    “阿托!上一份蛋炒飯,然後還是老樣子!”


    白謙之循聲望去,隻看見角落裏一個少年站起來離開。


    沒過多久,少年端著一個大型的木製餐盤,靈巧地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抵達三人所在的餐桌前。盤子裏放著一個單獨的小木盤,以及一些類似於大腿肉和肉排的肉食。


    “對了,老板娘囑咐我向你們說一聲。有時間的話,下午再去鎮外的林子裏幫忙收集一下食材什麽的,店裏的食材似乎不太夠了。”


    叫做阿托的少年把盤子放下的同時,以流水般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白謙之,但興趣似乎不大,並沒有後文,隻是用平淡的音色在向兄弟倆轉述老板娘的訴求。


    “盡天布星啊……收頭油布做……油布作就灰使地事……冥添吧,冥添……”


    列文大口進食著肉排的同時含糊地回答道。


    ?


    拜托,趕緊把那滿嘴油光閃閃的肉全部吞下去再說話吧!


    “我來解釋吧。今天愛大人叫我們兩個做一些要緊的事,所以今天不行,但是明天可以抽空。”


    還好,這兩兄弟之間還留了一個吃相沒那麽恐怖,能正常說話的人。


    “倒不算太急,隻是提前打聲招呼而已。你們先吃,有時間再來找我吧,我會把清單給你們。”


    “嗯,帳給我們記上,下次一起給!”


    “好喔。”


    阿托走掉之後,列文才一個勁用手指指引白謙之。


    “池啊池啊,補藥可期!”


    之所以說是手指……嘛,這家夥已經完全不能口吐人言了。


    “他一直都這樣嗎。”


    “是啊,家醜還請見諒……”


    德利文誠懇地道歉了。


    “你也真不容易啊。”


    如此同情著德利文,白謙之把目光重新投向桌上。


    實際上——除了嘈雜的酒館氛圍和入眼處較為原始的木盤外,其餘的一切都很正常。蛋炒飯依然是地球的做法,隻是從金黃的雞蛋變成了某種紅色的蛋。餐具是勺子,不過這裏甚至有著筷子存在,想用筷子也大可取用。


    “別客氣,吃吧。想吃我們這邊的直接吃就好。”


    德利文也已經開始動叉子吃烤肉,白謙之麵前的蛋炒飯正散發著一股神秘的香味,這不禁讓他也舔了舔上嘴唇。


    畢竟早飯並沒有吃,先是遇到地震,緊接著就穿越來到這個鬼地方,發生接下來的事,不管是對體力還是精力,消耗都已經非常大了。


    不客氣了。


    白謙之在心裏說了一句,拿起勺子開動。


    ……出乎意料地好吃。


    而且這是怎麽回事……味道出乎意料地熟悉。


    是錯覺嗎……


    盤子裏的飯分量嚴格來說不算少,但以他狼吞虎咽(正忙於震驚和思索的他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的吃法,並不足以支撐他好好確定這熟悉的口感和味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多少出於心理作用。


    “吃好了?好了就接著走吧。”


    雖然還有些不甘心,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麽合適的立場對第一次見麵的兩位衛兵提出“再來一碗吧”這種沒教養的請求。


    三人走出門,在街道上展開無頭蒼蠅式的漫步。


    “希斯納爾鎮,這裏據說在很久之前就是一個穿越者們著陸的地方。大量的穿越者見到的第一個城鎮就是希斯納爾鎮,因此這裏曾經是除了王都以外最繁榮的地方啊,甚至有傳聞說王都一度都要建到這裏來,至於是不是真的,那我就不知道啦。”


    德利文一邊朝居民們點頭示意,一邊向白謙之介紹曆史。


    “是嗎。”


    白謙之正在消化中——無論是剛吃下去的炒飯還是德利文的話。


    總之現在能夠確認的是,在很久之前,這個世界就曾有大量的穿越者降臨,並且帶來了屬於各個世界不同的文化。


    當然——其中也包括地球。


    這也怪不得,這裏的很多東西都帶有一點地球的影子。


    不過……


    “哎,這個?”


    行走途中,他的目光被一個熟悉的東西吸引去了。


    “這是角鬥場。”


    “我知道啊,因為這是地球的東西。”


    白謙之停下步伐,摸著下巴說。


    “嘛,本來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就不算多吧。”


    這樣插了一句嘴的列文聳聳肩,又忙著用指甲去剔牙縫裏的肉絲了。


    “角鬥場是很久以前修建的,大概是勇者時代的中期。那時候這裏似乎用作在準勇者之中揀選正式勇者,隻有正式勇者才能離開這裏,踏上去往前線的征程。不過隨著勇者們的全部消失,這裏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啊,倒是鎮上有大型活動的時候,會借用來舉辦活動。畢竟你看,完全就是一個舞台嘛。”


    “揀選正式勇者啊……”


    聽德利文這麽說,白謙之不禁也對這個世界的曆史,以及已經消失掉的,名為“勇者”的那些人更加感興趣起來。


    “那,沒有通過揀選的準勇者們呢?以及連準勇者都做不成的一般穿越者呢?”


    “額,這個的話……”


    德利文撓了撓頭,這些東西他也隻不過是從別人那裏道聽途說了兩句,加上平時喜歡看的幾本古籍裏了解到的內容,這樣縫合起來擅自推測的而已。真要繼續深問下去,他就完全一問三不知了。


    隔了好會兒,才不確定地回複


    “大概會留在鎮子裏,或者去其他地方定居。畢竟現在鎮子裏的人,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穿越者的後代。”


    “這樣麽,穿越者和本土居民的區別大嗎?”


    “區別……外貌的話普遍來講倒是不大吧?”


    列文摸了摸下巴再次插話。


    “鎮子裏大多數都是人,也就是一般意義上的人族。當然也有很多其他的種族,什麽夜鬼族啊白鬼族啊,樹精靈啊草精靈啊之類的,都是些外貌和身體構造與人族差異不大的種族。”


    “非要說的話,穿越者和本土居民比起來最直觀的區別就是會留下遺體。隻有穿越者才不受鐵則之二的限製,就算是弱得沒譜——完全當不成勇者的家夥死後也照樣會留下遺體。不過穿越者的後代就都算從光芒中誕生的生命了,所以要說的話……具體區別也並不是很大。”


    “那意思就是,穿越者的後代死了不會留下遺體嗎?”


    “是啊。所有原住民都是自生命之樹大人的光輝中誕生,死後都會作為光束,回歸生命之樹大人的懷抱,這是常識。穿越者是異星旅人而非光的孩子,所以留下遺體也很正常嘛。除此之外隻有那些背棄了光芒,或者被深淵邪祟沾染的背光者才會留下遺體,作為他們的罪證。”


    “生命之樹,那是什麽?”


    白謙之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叫生命之樹的東西了。


    這東西按照他的理解,應該是站在世界巔峰,甚至是創世的神明,那一類的存在吧。


    有著這樣的神明尚在,卻又號稱末日,需要勇者來拯救的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生命之樹大人,她是這片無光之地的最初光源,一直為我們照亮著世界,驅散黑暗。不過我們兄弟倆知道的其實也很少,你既然是勇者,那就以後自己去慢慢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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