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有「魔法的故鄉」此等美名的魔法國度啞肯立足於坎澤帕多大沼澤當中。


    足以追溯到神明時代末期的悠久曆史與始終強盛的國力使得它在千百年間成為了大陸魔法師公認的魔法聖地。


    然而即便是盛名遠播的啞肯,背後也並不是一派團結。


    啞肯的魔法師分兩種。


    第一種是生活在坎澤帕多大沼澤外圍以及王都拜尼亞倫當中,學習著啞肯所謂「正統」的王室魔法,並以啞肯魔法師身份自稱的王室派魔法師。


    這種人通常自傲且實力超凡,是啞肯魔法師帶給其他國家的普遍印象。


    第二種是生活在拜尼亞倫另一頭的沼澤內圈,學習在沼澤中世代流傳的傳統啞肯魔法,並對王室魔法不屑一顧的沼澤派魔法師。


    沼澤派魔法師的人數與實力相比王室派魔法師來說都更弱,這是由於啞肯人重視師生情誼,沼澤派魔法師則更是如此。


    沼澤內圈充滿了各種危險,生死界限隻是家常便飯。因此對於沼澤派魔法師來說,走出家門離開生身父母後,傳授魔法的老師便等同父母。


    沼澤派的師徒不同於王室派開辦學院的係統化教學,是一對一的教學方式。師徒通常會一起旅行很久,徒弟學成之後,師父會給他取一個名字。從今往後徒弟在外將以這個名字自稱,直至回歸家鄉不再旅行。


    實際上在無數年月前的啞肯——當然是沒有「王室派」或「沼澤派」這樣的說法。啞肯人的傳統便是啞肯人的傳統。基於那樣艱苦的環境產生那樣的傳統當然也合情合理。


    然而撐過了黑暗年代的啞肯在勇者時代便開始嫌棄這樣效率低下的教學方式,摒棄啞肯人的傳統,轉而效仿其他國家開辦魔法學院,之後又做出許多破壞傳統的改革。


    從後來愈發強盛的啞肯國情來說,改革當然是沒錯的。


    隻是萬事萬物都有得必有失,大刀闊斧的改變也使生活在首都拜尼亞倫的魔法師們漸漸與沼澤中的魔法師們產生嫌隙。


    最開始是沼澤中的魔法師指責王室不尊重傳統,王室當然不可能聽他們的。


    然後是王室稱常年在外旅行的沼澤魔法師形象粗野,沼澤中的魔法師當然大怒。


    由於這樣那樣的事,嫌隙不斷增多。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了確切的王室派和沼澤派這個說法。


    嫌隙一旦有了準確的定義便會急速變化為不可彌合的裂痕,曾經共同生活在這片魔法之地的同胞們漸行漸遠——直到變成互不相容的兩種人。


    哎,會發生這樣的事也無可奈何。世界的變化就是如此多端。


    隻是對於某個男人來說,這些事並不能那樣輕鬆地一句帶過。


    ——男人原本是出生於啞肯沼澤城市的卑微平民。


    出生於沼澤,成長於沼澤,接受著沼澤的傳統,在父母死於非命後踏入沼澤。


    然後,在沼澤裏遇見了自己的恩師。


    大部分沼澤魔法師的前半生和男人有著相同的遭遇,不過男人的恩師顯然不同於一般的沼澤魔法師。


    恩師敏銳且博學。頭腦清晰,實力強大,思想開放。


    跟著恩師一起旅行男人學到許多,有好的當然也有不好的。


    比如在某個城鎮裏落腳的某一夜,還是個少年的男人被摟著精靈女人的恩師嚴肅告知「我進去之後你就守在門口,切記不能離開」之後,一直守在門口打瞌睡的男人忽然在淩晨被抓住,關進監牢裏待了半個月。


    理由是恩師和姑娘過夜之後沒有給錢就逃走了。


    真是個混蛋老師對吧?


    ——不好意思啦,不過這也算是旅途的試煉之一,好好習慣吧。


    恩師將他救出來後(當然是非法營救)撓著頭道歉的樣子讓男人有些怒喜交加。


    怒的是這家夥當然沒有對被關了半個月的徒弟感到愧疚,一點也沒有。


    甚至有些以此為樂。


    喜的則是這家夥一點也不像古板嚴格的沼澤魔法師,也沒有端過老師的架子,要說那是老師更不如說是一位臭老爹。


    年紀輕輕便失去了家人的男人,依靠著這位不正經的師父。


    每段旅途都有終點所在,男人是知道的。


    恩師所掌握的魔法好似無窮無盡,恩師的技巧好似永遠也學不完,然而就算那是一段足夠漫長的旅途,當他學成恩師的所有本領之後兩人還是要風流雲散。


    恩師會繼續旅行,遇見下一個學生。


    而自己也要背負著「沙洛·奧禰列沃夫」之名,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哎,你以後想做什麽?”


    恩師在某一日的火堆旁大口啃著肉這麽問他。


    “像你一樣?”


    男人不確定地回答。


    “你二十歲了耶!”


    恩師驚叫道。


    “別像個小孩子一樣長輩是什麽人就要成為什麽人,那多沒意思!”


    “我沒有說要成為你這種不正經的人!另外——我們師徒倆都是沼澤魔法師對吧?不去四處旅行收徒還能幹嘛?”


    “不是……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啊。”


    恩師傻眼地說道,肉塊還留了一半在外麵的樣子真好笑。


    “啊……就像其他人那樣過又沒什麽不好,況且你就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嗎?”


    恩師的眼神有一瞬間變了。


    男人並不能說清楚那是怎樣的感覺,但似乎有些沉重。


    “鐺染阿(當然啊)”


    恩師嚼著油滋滋的肉塊說:


    “渦克氏歌紙有的男茲,鐺染再紙寄的倒爐上(我可是個自由的男子,當然在自己的道路上)”


    “你把那塊肉咽下去再說話!”


    “哈哈哈哈……”


    這家夥忽然捧起肚子笑個不停。


    “笑什麽啊。”


    男人歎著氣問。真拿這不正經的老師沒辦法。


    “沒有,隻是小屁孩滿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憂愁看著很有樂。”


    “你剛才才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哈哈哈……”


    又開始了……


    “別笑了,我決定了!”


    為了讓這家夥停下來,男人賭氣似的站起來握著拳說


    “雖然你的人品難以恭維,但總之我要和你走在一條道路上!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笑聲戛然而止。


    恩師的眼中,先前的異樣神色再度顯現並且這次沒有掩蓋過去。


    “我走的道路不是你這樣的小屁孩能沾邊的。”


    恩師緩緩說。


    “臭屁什麽阿。你的魔法和技巧我基本都會了耶。”


    “哈哈哈哈哈,也是。不過會很辛苦所以還是算了吧。”


    “辛苦也要做!”


    “可能會飽受非議成為反麵角色喔?”


    “先前我們的名聲就不好吧你這違法亂紀的混帳老師!”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是不適合這條道路的。事先說好,一旦踏上之後想退縮也不行喔。”


    “什麽話,這條道路就適合你嗎,而且你都行,我也不會輸給你的。”


    越是叫他不要做,男人就越是鬥誌滿滿。或許這就是年輕人吧。


    火光下恩師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是喔……這條道路也未必適合我……就遂你的願吧。”


    男人直到最後也不知道恩師走在怎樣的一條道路上。


    但他能夠確定的是。


    也許出於不忍,也許又出於顧全大局。


    自己在那條道路上被恩師「拋棄」了。


    又或者恩師從未讓自己踏上過那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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