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殼遍布傷痕


    仿佛與死者相談。


    目光黯淡不已


    好似與幽靈對視。」


    「流浪的人啊


    你為何不願安眠?」


    「在這永無止盡的痛苦漩渦裏


    你失去何物


    你背棄何事


    你默然吞咽多少留戀與歉疚——」


    青空下,有歌聲悠遠地傳著。


    分明感覺離得不遠,然而左右觀望又完全找不到源頭。假如你的聽力和視力都十足地好——就能從風中捉到些許蛛絲馬跡,進而找到翱翔在雲層之上的藍白色身影。


    倘若觀察力再上一層,很快又能發現這盤旋於高天的身影並非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而是時遠時近,一直跟隨著地麵上的某人-


    “已經解決了,闖進你家的賊不會再來了。”


    “真的嗎?明明那群冒險者抓了好多天都沒抓到他呢。你是怎麽抓到他的,能告訴我嗎?”


    “人犯已經送去執法隊那邊了,這是證據。簡而言之,他有使用一種能攪亂獸人感知的煉金香水。盜賊技術也很老練,一般的冒險者發現不了破綻。要是很在意具體作案手法的話,你後續自己去執法隊了解吧。贓物的藏匿位置應該也會一起交代出來。”


    古路尼東邊的小城市裏,某座宅邸大門前,穿著貴氣的獸人貴婦正與披著土棕色鬥篷,將身軀與大半邊容貌遮住的青年交談。青年摸出一張當地執法隊開具的證明遞過去,能清楚看到對方將信將疑的神色明顯放鬆了下來。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這個賊人偷過城裏不少有錢人家,以前也有人去冒險者協會掛上委托,結果都沒人能破案。要不是他一連偷了我家三次,我恐怕也會和別人一樣一直傻等著冒險者協會那邊的消息吧。嗬嗬,信任你果然是對的。”


    貴婦看向天上逐漸聚集的陰雲,一拍手向青年邀請:


    “啊,天色好像陰沉下來了。要進來坐坐,喝杯茶嗎?”


    “好意心領了,女士。我還要接著趕路,能快點拿到報酬的話就幫大忙了。”


    “也是呢。那請稍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取報酬。”


    貴婦轉身進入宅邸內部,沒過多久就帶著一隻精致的手提袋返回門口。


    “這是說好的報酬,一共四十金。另外還給你裝了兩瓶酒,算作額外謝禮。這可是我們哥雅布市揚名在外的特產呢,就算不喝,隻是拿去賣的話也是名酒!”


    “感謝你的慷慨,女士。”


    稍微點清金幣的數量,麵對滿臉自豪之意的貴婦,對所謂「名酒」的概念實在不太深的青年隻好報以禮貌致謝。


    “嗬嗬,旅行啊。要不是丈夫死得太早被迫要撐起這一家的酒業,年輕時候的我也很向往四處旅行的生活……哎呀,說遠了。那麽——願你的歸途有溫暖的草地。這是我們獸人對旅者的祝福語,希望能讓你的旅途順利。”


    “嗯,借你吉言。”


    與貴婦告別,青年回到了存放行囊的便宜旅店。老實講,像這樣藏在小巷深處,連營業許可都說不好有沒有的旅店實在是讓人住著不安心。相比之下的冒險者旅店也就隻貴了幾克茲,行李與人身安全都能得到保障。條件也並不苛刻,隻要注冊成為冒險者就好。


    不過,這也是青年選擇這種旅店而不去冒險者旅店的直接原因了。青年——準確來說是繼續旅途的白謙之,在離開漢達維拉抵達下一個鎮子後,原本打算照常靠做冒險者的委托維持旅費開支。然而或許是格納斯鎮的事在他去往漢達維拉期間被人廣泛傳播了出去,不知不覺間他的名聲居然已經響亮到了可怕的程度,還有個他自己都沒聽過的羞恥稱號——「薄暮劍士」(意為給敵人的生命帶去薄暮之人)傳了出來。


    目前,古路尼東邊數個領地之間有關冒險者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薄暮劍士的傳聞了。隨便走進一家食酒亭側耳傾聽,一定會有人把他的事跡、身份、實力添油加醋過後傳得天花亂墜,叫沒了解過這些的冒險者們聽得目瞪口呆。奇妙的是傳聞無論怎樣失真,甚至傳到最後連性別都有了歧義的狀況下,唯獨在師出何方這件事上,人們卻都一口咬定這位神秘的薄暮劍士就是那位消失了數十年之久的「白袍劍士」的弟子。


    不過仔細想想,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啦。畢竟僅以從未見過這兩人的一般冒險者其樸素視角看待——兩人之間的共通點多到簡直夠寫一本懸疑劇。


    比如,兩人都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比如,兩人都有在大危機爆發前力挽狂瀾將其阻止的事跡。


    比如,兩人都是擅使雙劍的強大戰士。


    雖然也有少數人提出「這會不會就是白袍劍士換了一種風格?」的想法,但更多人還是願意相信,這就是一位繼承了白袍劍士所有的技術,替消失已久,或許已經無法再度踏上戰場的師父繼續著義舉的年輕人。


    人們期待著新的強大劍士,就如同期待著這個被籠罩在末日陰雲下的世界能夠煥發出新的生機。兩人真實的身份與關係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討論著這些的人們會因此感到激勵,打起精神繼續生活。在沒有勇者降臨的時代裏,恰巧是這樣樸素的情感支撐著每個人的內心。


    然而——這就給白謙之本人造成了巨大的麻煩。他可不敢在傳聞滿天飛的形勢下大咧咧地走進冒險者協會向前台遞交名片,他敢說那場麵絕對會很精彩。


    沒法使用冒險者的身份,自然也就無法享受到有關冒險者的一切紅利。白謙之就隻好像這樣在城裏到處打聽冒險者解決不了的委托。這樣做的難度比起走進協會簡單評估委托然後決定要不要接取就高太多了。一連經過好幾個地方,白謙之甚至都接不到一個委托。還數次被人當作可疑人士,要拉著他去當地執法隊驗明真身。


    幸好在抵達目前這個城市後,立刻就打聽到了一個僵持已久的盜竊案。為了爭取到機會白謙之數次上門拜訪剛才的貴婦人,談好報酬就一頭紮進這座城市最髒亂的地方待了半個月,花費不小功夫調查小賊的蹤跡,最終成功將其扭送歸案。


    無論如何,這都是前言了。


    報酬已經收到,接下來就要繼續出發尋找古遺跡和追的足跡。收拾好行囊,白謙之趁大雨還未落下匆匆離開旅店,在城市的巷道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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